“你到底在我頭上,放了什麼東西?一股餿水味啊!!”石頭姐厭惡地嗅了嗅衣袖,再聞了聞裙邊,雖然隻是頭發被折騰了,可是感覺全身都有股怪味。
杜雲傾用木梳子,再捋順了一回頭發。左看右看後最終結論為:對於自己的作品甚是滿意。最後用帕子把長而厚重的頭發,緊緊包裹住。
此刻如同頭頂頂了一個巨大的西瓜,脖子都似乎要斷了。石頭姐想要去摸,可被一隻手“啪”地打了一下,痛得縮回。懊惱道:“痛!你是不是故意整我?!”愈發感覺是一個圈套了呢。這小丫頭片子,是在捉弄?
“怎麼可能!”
聲音內,透出來的那可是比整個東海還寬的委屈啊!
“我怎麼覺得你定然是用你那洗了昨天晚上泡了一晚上忘記洗,都餿了的碗筷的手,故意在我頭上亂忽悠啊!我跟頂了個山似的。脖子酸得很。”
杜雲傾拿出一根比筷子稍微細小了半個圈的香條,點燃,斜著插在一個廢棄了的缺失了一個口子的青花瓷盤子內。忙活完,這才拍拍手,叉腰低著頭瞧著自己的作品。對於某人的控訴,表示裝聾作啞。
“跟你說話呢!”石頭姐似乎要暴怒狀:“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啊,怎麼遇見你都沒好事啊!”
杜雲傾隻道:“打你是為你好知道吧。為了美,還不能忍忍啊你。就一刻鍾,一會就過去了。你別大呼小叫的,咱們兩現在是在偷懶,若是被啞叔瞧見了,還不定會不會把咱們都趕出去呢!”
“算你狠!”石頭姐垂著白藕一般的手,一動不動。
杜雲傾看著那香,一點點的燃燒殆盡,看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深呼吸一口,再小心謹慎地打開帕子。果然是綠油油的顏色,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有些結巴道:“那個,你等等啊。別動。相信我,我打水來,咱們要清洗完畢。”要離開時,千叮呤萬囑咐地道:“記得啊,千萬不要看鏡子。不然你會後悔的!!”
“不就是變成綠色了嗎?不就是見不得人了嗎!”石頭姐牙齒被咬得咯咯作響。
杜雲傾快步跑開,打了兩桶滿滿的水進來。再用一個盆子和毛巾,放在洗漱架子上:“我保證,真的我用我的身高保證,相信我。”
也懶得多做解釋了,更何況事情已經發展到如今這樣了,她除了信任自己也毫無其他辦法了吧。杜雲傾此刻是吃定她不敢把自己怎樣了。
當事情已經壞到不能再壞的時候,除了信任地走下去,還能怎樣!
石頭姐看著清洗趕緊的自己,銅鏡裏的自己是十多年未曾看見過的自己的模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凳子前,雙眼愣愣的,雙手撫摸上銅鏡裏的自己,完全不敢相信那裏麵的人,竟然是自己。
一頭烏黑的頭發回來了。多少年了被人家稱為妖怪,被父母嫌棄,甚至被秦梅竹馬也拋棄……若非因為這頭發,許是跟別的姑娘一樣,早已成親生子了吧。眼淚裝滿紅通通的眼眶,洶湧蓬勃地溢我了出來……順著臉頰低落在手掌中央。
她握著自己落下來的眼淚,哽咽道:“小雲子,你知道嗎?我曾經發誓再也不讓眼淚落地。”
“可是,這個是開心的眼淚啊。”杜雲傾也被感染了。不僅僅是替她高興,更是因為鏡子裏的人,看起來連棱角都少了。眼神裏有了少女一般的溫柔。之前的狡黠裏到底是因為多少冰冷,才不得不用圓滑來替代真誠啊。
“來,我給姐姐梳個好看的發型吧。”杜雲傾拿著梳子,看著鏡子裏的人,想著到底梳什麼樣的發型好看,左瞧右瞧瞧不太出來,歎了口氣:“若是綠芙在就好了,她定然可以給姐姐梳出最適合你的發型的。”
“綠芙?”
“對啊,我跟姐姐說過她啊,我也是因為為了她,才來這裏的。想來她還是咱們兩認識的橋梁呢。嘻嘻。”杜雲傾看了看鏡子裏的人,已經不再哭了,以為她情緒過了,於是便也沒多想:“姐姐,你其實挺好看的呢。隻要不那麼太凶巴巴就更好了。”
石頭姐聽到這話,一轉身,一仰頭,翻白眼:“我一直都是凶巴巴的!哼!”
梳子落在頭頂,剛才還誇她溫柔呢,敢情不過是溫柔三秒鍾啊!
怎麼說我也是你恩人啊!你變美咯。心願完成了對吧。嘿嘿。”杜雲傾要被自己的偉大而感動咯。完全就是小事一樁嘛。
石頭姐低著頭,摸著頭發,沒再說話。隻道:“不用弄什麼發型。就跟以前一樣用布料包裹著就好。”
“為什麼啊??”大聲驚呼。這辛辛苦苦弄出來的美麗,自然要讓大家都瞧瞧才有意思嗎。幹嘛藏著掖著啊!
杜雲傾可不喜歡那樣。有好東西,就應該大家分享嘛。若是那些有錢人,可以把那些珍貴的珠寶,跟所有人一起欣賞,自己也用做梁上君子那麼麻煩了!
石頭姐彈了彈她的大腦門:“傻丫頭,若是這頭發好了,我也就沒有理由留在霍家了。就跟你的腿一樣。”
“我樂意啊!”因為腿不好,才不會有人不斷使喚自己。自從昨天有人想找她幫忙,可她端菜差點把盤子弄碎外,幾乎沒人敢使喚自己了。那碎了盤子不過是陪點銀子,可是那菜肴是特別烹飪的,而且少爺若是吃飯的點,沒吃到想吃的東西,夫人會把廚房的人半個月的銀子都給扣光的。
大家也就不使喚她了。隨她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便可。
“是啊,你樂意。千金難買樂意。”說這話的時候,微微咳嗽了一聲,手中一團紅色的液體在掌心觸目驚心。
杜雲傾嚇得驚呆了,她的臉煞白得厲害:“你,你怎麼了?”說話的同時拉過她的手,眼皮子滿滿垂下來,氣息太弱太弱了,這樣的狀況就算是個三流的大夫也看得出來她生病很嚴重了。
“我沒事。不過就是這條命不久了而已。”
“也許……可以治好。”這話說出來自己都不太相信,杜雲傾心一難受,眼淚就要出來,強忍著不讓自己聲音哽咽地說不出話,隻道:“你是不是為了想見一個人,所以才冒險想要漂亮?”
女人都想美美的去見到自己心愛的人。
“你聽誰說的?”這事,可是對任何人都不曾提起過的。她個小丫頭片子是從何得知的?
杜雲傾的手,落在了石頭姐長裙腰帶處:“這種玉佩,一看就知道是男子送的。昨晚那麼危險的地方,你都帶著這個東西。”佩飾之類的東西是夜間出行的禁忌。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所以若是身上的東西,一,需要使用的。二,最舍不得離開的貼身之物。
石頭姐苦澀一笑:“不過是個負心人的東西。我帶著是想提醒自己要記得被拋棄的仇恨。誰會想要去見他。”愈發這樣說愈發顯得欲蓋擬彰。
“負心人?要我去幫姐姐殺了他不?最討厭的就是欺騙感情的男子了!花姐說那樣的男人就該被千刀萬剮!”這話是玩笑話,卻也是實話。
玩笑話是因為知道她不可能想要殺那人。
實話是自己尚且年少,並不明白為什麼大了之後的男女之間,就會有怨恨了。大家一起好吃好喝好玩,不是挺開心的嗎?
杜雲傾小心扶著她,坐在床那上,擦拭完血,心疼坐在床沿邊瞧著她。
“是不給你銀子買吃的穿的?”杜雲傾好奇問道。因為花姐說男人照顧女人是責任。沒有責任心的男子最可惡。
石頭姐不由有氣無力地笑了一聲:“你啊。”
“不然是什麼原因,讓喜歡的人彼此仇恨?姐姐的頭發是因為他?”
“跟他沒關係。隻是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時候,卻隻給了一封絕交信罷了。”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或許是有別的因素呢,不要誤會了才好。”戲曲裏經常有這種麻煩的事,杜雲傾是不愛聽的,是綠芙喜歡,所以偷偷去瞧了兩回。
“很多事,你不明白。以前是很恨他,可是不知為何,在得知自己快要死時,竟然隻記得他的好,想再見上一回,想問清楚到底當初為何那般絕情?隻是我一頭白發,總不敢出現在他麵前。我……”
“現在可以了,看姐姐多美。”
“不過都是假象。”
“彩虹也是假象,可是隻要美並且可以讓人賞心悅目,還管什麼假象不假象。”
被她逗笑了,看著她的眼睛,微微嘴角上揚了一些,聲音微弱地靠在床頭:“這個年紀,真好。”
“嗬嗬。”這沒頭沒尾的話,杜雲傾猜不透她的意思。大人們有時候說話就是奇奇怪怪的。此刻內心更多的是苦澀,石頭姐最多也就一兩個月的壽命了,幾天相處下來,心裏早不由自主把她當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對於離別這類事,她還是第一回遇見。
“沒經曆過心痛,那種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心痛。你的心此刻是完整的。你要好好愛護自己的心。不要輕易丟了。”
杜雲傾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我的心,丟不了!!”誰想取了這顆心?沒門!隻是……江湖上,最近沒聽說過有器官販賣的團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