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爺,您來啦!”剛到門口,就有小廝勤快地迎上來。
陸飛仁一身深藍色的捕快裝,戴著同色係的捕頭帽,右手搭在佩刀上,大步流星走入醉仙樓。
在翠紅巷最明顯的位置,此刻大紅燈籠高掛,門前賓客絡繹不絕的就是這醉仙樓。醉仙樓最初不過是個酒樓,後來才做了這燈紅酒綠的買賣,名字倒是一直如初。現如今雖然已經是衢陽府數一數二的青樓。
醉仙樓麵的酒醉人,歌舞醉人,裏麵的美人更是醉人。一進醉仙樓就是快樂似神仙的待遇,樓如其名。
外頭客似雲來,裏麵歌舞升平。好一派繁華景象。
舞台中央絲竹管樂之聲,清脆悅耳。此時正是演出時間,一群穿著紅色露肚裝,麵戴黑色紗巾的女子,正在舞臀擺臂,水蛇腰扭得台下的來客們心癢難耐得眼睛直溜溜地一動不動。時不時的有打趣叫囂的聲音在耳邊縈繞。
“您是坐包間還是大廳?”小廝熱絡招呼。
“爺找曲眉心。”陸飛仁穿過擠滿了人的大廳,直接朝著樓梯口走去。
“這……您稍等,容小的稟報一聲。”這人是新來的小廝,不認識陸飛仁。隻是見他一身捕頭的裝扮,俗話說民不與官鬥便也不敢怠慢。
正要稟告呢,趙鴇母就出來了:“喲,陸爺你來了啊,稀客貴客啊。”年歲雖然有四十多,可是因為保養得好,加上身上有些豐滿,年歲大了豐滿些顯得年輕,倒是看起來還算風韻猶存。
“嗯。”陸飛仁直接就要上二樓。卻被趙鴇母給攔住了。
“怎麼?”竟然還有人敢欄他的道,陸飛仁停了下來。
“您是找眉心姑娘的吧?隻是……”
“我是找眉心姑娘!”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也的確,陸飛仁每次也隻跟曲眉心姑娘喝酒聽琴。別的姑娘可是半眼都沒瞧過呢。
“今個兒恐怕不是那麼方便。”目光閃爍。主要是此刻曲眉心房間裏的客人,那是得罪不得的呀。
“什麼不方便?”陸飛仁額頭的川字出來了,看神情有些不痛快。隱約預想到了什麼。
“沈家二公子沈極此刻在眉心姑娘的房間內。”在二樓的走欄上,伸開手臂欄在了陸飛仁的前頭:“今日,實在是不方便。”
“要多少錢?”今日實在著急有事。
“這個……這……真不是錢的問題。”趙鴇母臉色有些難看。這都是不好得罪的主啊。
“這些夠嗎?”掏出一百兩銀子,誰料不掏錢還好,這一掏錢趙鴇母的臉上竟然有了輕蔑的神色:“陸爺,這點錢,讓咱們眉心姑娘陪著喝茶都不夠呢。”
“……”陸飛仁不語,麵露難色。這裏頭聽出來了,暗含羞辱。卻隱忍著不言語。
趙鴇母頓了頓:“其實吧,平日裏您來喝酒,連帶酒錢都是咱們眉心姑娘意思意思地收了您的。眉心姑娘說您是她的友人,不算客人。不然您以為誰都可以隨便在姑娘的房間裏喝茶聽琴的嗎?”說完還鄙視的啐了一聲,眼神冷冷的。仿佛麵對的是一個吃軟飯的男子似的。
陸飛仁是個大粗人,來此地,純屬因為酒好喝。當然還能額外聽琴看舞,自然是美事,豈料這中間,竟然還依仗了一個女子的麵子,內心好不羞愧難當。一怒之下竟:“今日,我必要見眉心姑娘。”
“陸爺,別啊,要不改天?”不看僧麵看佛麵,趙鴇母在江湖混舊了,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於是好聲好氣地道。
“沈公子包夜?”不知為何,心裏竟然有股非常莫名的不痛快。
“您就別開玩笑了,這曲眉心姑娘現如今可是清倌人。”倒是想讓她接客來著,可是那死丫頭偏偏裝清高,現如今模樣有,才藝有,倒是不愁客人,就隻吊著胃口也能有大把銀子進口袋。
主要是這醉仙樓的老板花慕容給了所有的賣身丫頭們,絕對的自由。這裏頭的姑娘,半個不自願的都沒有。
趙鴇母是花慕容找來管理醉仙樓的,既然每個月都有盈利,有自己的分紅,暗地裏還有油水可以撈,她也就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就好。若是在別的院裏,哪有姑娘有這麼自由的權利啊。
“誰在外麵吵吵鬧鬧啊。”屋內傳出了一個男子的嗬斥,聽聲音似乎已經半醉了。說話的人,正是沈家二公子,沈極。吃喝嫖賭樣樣玩。陸飛仁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平日裏欺壓百姓的事,做多了。閑著沒事就在集市玩蹴鞠。然後掏出一疊銀票,說是對影響生意的賠償。
沈萬金對這個兒子也是毫無辦法。腿都打斷一條了,還是不服從管教。
“絲月,沈公子醉了,快找人來扶著。”門開了,扶著沈極的正是曲眉心。
此刻一身淺紫色的薄衫拖地,一根白色的絲綢,緊緊握著柳絲一般的腰枝,烏黑的長發落在腰間,雲髻上綴著兩支步搖。黛眉似畫,膚勝雪。一雙鳳眼,微微淺笑,傾國傾城。
“我,我沒醉。”男子微微笑著握著女子的手,臉紅得跟兩個蘋果似的。
“絲月,還不去讓沈公子的隨身侍從周黑過來。”曲眉心朝著房外的丫頭說到。同時把手中的人推送在了趙鴇母身上。被喚作絲月的女子,點頭立刻下樓去找人。
“誒誒!”突然身上加了個男人的重量,趙鴇母差點沒站穩,剛好要說幾句,那房門竟已經合上了。
懊惱地說上了屋內的人兩句,無奈身邊此刻有個酒鬼,隻要先作罷。
“進來吧,陸大哥。”拉著陸飛仁就進了屋內,順帶合上了門。跟剛才風情萬種的模樣不一樣的是,此刻多了小女子的羞澀,還攏了攏有些開的衣領。
“咳咳。你喝酒了?”陸飛仁有些不太自在的咳了咳,屋子內香太濃,還有一股子的煙草味道。這些跟平日裏的其實查不了多少。許是不喜歡著屋子內,之前別的男人在的氣味吧。
曲眉心瞧了瞧他,打開了窗邊的窗戶。
外頭已經是燈火明亮,一枚彎月在頭頂。倚著窗戶邊,調皮看著眼前有些局促的男子:“我沒事。嗬嗬。陸大哥是有事找眉心?”
瞧他那模樣,欲言又止的,定然是有什麼不好說的事情吧。
“我想借你的鳳頭釵一用。”終於說出口。既然一定要說,那晚不如早。
“哦?陸大哥怎知小妹我有這東西啊?嗬嗬。”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陸飛仁的耳邊,竟有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左心房微微暖跳了下。喝醉了的她的臉,粉嘟嘟得似乎在誘人吃上一口。
“嗯。”隻淡淡回了一個字。不太敢看她,近兩年她長得是愈發的水靈出挑了。當初那個一臉汙垢的女子,誰料洗幹淨後的清秀女孩,誰會料到幾年後竟然成了衢陽府內,第一花魁呢。
“可是,那是眉心的嫁妝呢,動不得。”曲眉心歪歪斜斜來到了陸飛仁身邊,給他倒上了一杯茶。
茶香縹緲,陸飛仁道:“為了破案。可否借用?”
“眉心說了,那是嫁妝。別人若是要借,那斷然是不可的,若是陸大哥你……那拿去就好了。因為遲早也是你的的。”曲眉心一雙眼直直地看著陸飛仁,喝多了膽子也大了。平日裏都不敢這樣直接看他。
“我隻當你是小妹。”陸飛仁心露跳了一拍。
“不要做小妹。我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吧?”曲眉心的眼角有了淚,卻一直在眼眶中,並未落下:“還是你嫌棄我在這樣的地方,賺男人的錢?我的身子是幹淨的啊!”有些歇斯底裏了。
“非也!你是好姑娘,陸某知道,隻是……”
“隻是什麼?還是我不夠漂亮?或者是你有喜歡的姑娘了嗎?是哪家小姐?”曲眉心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今日裏許是自己也喝多了點,竟然大膽地表露了心思。
表麵上看起來似是隨意說出的,其實心裏忐忑得厲害。自己年歲也不小了。銀子也足夠過下半生了,就差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子了。豈料……妾有情郎無意。
“都不是。現如今我沒這個心思。”一切都有些太突然了。自己是個亡命天涯的人,從未想過成親這回事。
“那什麼時候有心思?”急切地道:“我可以等,隻要你願意讓我等。”
“你是好姑娘,可以嫁個好人家。”
“說到底,你就是嫌棄我……我們這種地方的女子,還有什麼可選擇的,罷了罷了……”語氣中都是淡淡的哀傷……
哪個女子,不期待在最好的時間遇到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男子啊。誰願意在這種地方,日日賠笑應酬。
“不是嫌棄,是陸某配不上你。一無積蓄,二無權勢,三還可能麵臨曾經江湖上的舊敵的打擊報複。沒有任何安全可言。”七尺男兒哪個願意把自己的脆弱說與人聽,隻是瞧著她的眼淚,心裏竟然比刀割還疼。
“我不在乎。陸大哥,隻要你真心對我好就足夠了。”含情脈脈,含淚的眼下是噘著的小嘴。
隻覺一個溫柔的身子帶著暖香落入周身,鐵漢也柔情,雙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撫上了她的腰肢,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來如是。
突然,沒有任何動靜了。陸飛仁這才瞧見她竟然趴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
“哎……”微微歎了一口氣。聲音中,滿是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