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池初憔悴的樣子,蘇璃雪如鯁在喉,抓著他的手緊了緊,“好,我帶你回雲頂村。”
池初欣慰的笑了笑,喃喃著跟蘇璃雪說了一些話,然後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中午他徹底清醒,發現自己右腿被截肢,心裏接受不了,發了很大脾氣。
他拒絕吃藥,拒絕醫生給他治療,把藥丸揮灑了一地。
“為什麼給我截肢,你們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池初那麼一個溫潤如水一年發不了一次脾氣的人,此刻頭發淩亂,雙眼赤紅,眼底的怒火似要把整個病房灼燒。
“池先生,你的右腿已經壞死,如果不及時切除,會感染全身,那時不隻是你的腿有問題,恐怕性命都難保。”醫生耐心解釋道。
池初衝他大吼,“我寧願死!!”
“池先生你這樣說就不對……”
蘇璃雪趕緊朝醫生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池初現在情緒崩潰,說再多也聽不進去。
醫生理解的點了點頭,讓護士重新給池初拿了一份要吃的藥,放在桌子上,叮囑蘇璃雪想辦法讓池初把藥吃了,做完這些,帶著護士走了。
病房裏隻剩蘇璃雪和池初兩個人。
池初躺在病床上,眼望著天花板,眼角掛著淚珠。
“以後我就是殘疾人了!”
這對體麵講究的他是何等打擊?
蘇璃雪強忍著想哭的衝動,吸吸鼻子,“那就怎麼了,雲頂村那麼多人都……”
“我跟他們不一樣!!!”池初一聲怒吼。
他在雲頂村生活了長達八年,他可憐同情裏麵的老弱病殘,但都是以俯視的姿態看待那麼些人,他也崇尚眾生平等,但在他的心裏,他仍有那麼一種高於他們的優越感。
他可是才高八鬥能文善武的池初啊!
“池初……”
蘇璃雪無比希望自己現在巧舌如簧能言善辯,那樣她就能發揮自己的優勢勸一勸這個一生都充滿波折的男人,可她現在卻笨拙的連一句違心的話都說不出來!
勸什麼呢,他比她更睿智更清醒,對這個世界認識更深刻,所有的語言在殘酷的事實麵前都變得蒼白無力。
“你走,你走,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個樣子!”
池初推了蘇璃雪一把,然後瘋狂捶自己剛做過手術的右腿。
“池初!!”
蘇璃雪撲過去,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那條腿,“不要這樣,我求你不要這樣!”
痛徹心扉,心髒像是被撕.裂,如果可以代替,她寧願被截肢的是自己。
“我連路都不會走的人,還活著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啊啊啊!!”
池初推開蘇璃雪,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去死!
右腿剛做完截肢,左腿好容易恢複了些,經此一難又沒了知覺,他現在根本感覺不到“腳踏實地”,做了個下床的動作,一頭栽了下去。
“咚!”額頭撞到前麵的櫃子,櫃子上一個玻璃杯滾下來,碎成碎片。
“池初!!”
蘇璃雪奮不顧身的去扶他起來,他拿起一片玻璃杯抵著自己脖子上的大動脈,“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立刻去死!”
“池初!!”蘇璃雪緊握著拳頭,淚水模糊了雙眼。
“走!”
“我讓你走聽見了沒有?!”池初瘋狂的怒吼,眼睛紅的能滴出血來。
他那麼在意她,那麼愛她,不能讓她看見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醫護人員聞聲趕來。
主治醫生見多了這種截肢後情緒崩潰的病人,他把蘇璃雪拉過來,低聲道:“你先出去,我讓心理醫生過來跟他談談。”
蘇璃雪抹了一把淚水,“可是……”
“他現在最不能麵對的不是自己,而是最在乎的人。你在這裏,隻會讓他更沒有意誌麵對自己。”
醫生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撥了心理醫生的電話。下
心理醫生來的很快,他和主治醫生的說辭一樣,都是讓蘇璃雪暫時離開。
蘇璃雪一步三回頭走出病房,但她沒有走遠,靠在病房外麵的牆上,隨時注意著池初的動靜。
沒有她在場,池初似乎平靜了些,醫護人員把他抬上病床。
心理醫生把窗簾拉上,燈光調暗,開始對池初進行心理介入。
蘇璃雪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池初已經這樣了,如果她再倒下,誰來幫他們?
她給遠在雲頂村的關山月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池初的情況。
關山月聽完,沉默良久。
“馬上帶他回來,左腿尚有一線希望,如果再拖,神仙也救不了他!”
蘇璃雪靠著冰涼的牆壁思考很久,權衡再三,最後做出一個重大決定。
團團在醫院住了兩天,健康出院。
自從得知團團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傅景寒的目光像是黏在他身上,團團去哪,他的目光就追隨到哪。
他也不跟團團互動,就那麼看著他。
越看越覺得神奇,當年的一夜貪歡,怎麼就造就出這麼一個小人來?
而且還這麼聰明活潑,可愛伶俐。
晚飯的飯桌上,團團看了一眼對麵的傅景寒,轉頭招手叫來趙言,“趙言,你幫我看看,我臉上是不是有東西?”
趙言看了看,“沒有啊!”
團團轉過來頭,麵對著傅景寒,“爹地,我臉上沒有東西,你到底在看什麼?”
傅景寒輕咳兩聲,這才覺出自己剛才盯看的太入神了。
“我在監督你吃飯。”
團團眨眨眼,“爹地最近很閑嗎,為什麼做這麼無聊的事?”
傅景寒張嘴還要說什麼,傭人快步進來稟告,“少奶奶回來了!”
團團一聽,呲溜一下從椅子上滑下來,噠噠噠的往外麵跑,“媽咪!”
蘇璃雪踩著夜色進來,從池初出事她就沒好好休息,眼底有血絲,滿臉憔悴。
她敷衍的抱了抱團團,然後徑直走到傅景寒麵前,“你吃完飯了麼,我想跟你談一件事!”
傅景寒把她上下打量一番,蹙了蹙眉,這副鬼樣子是去挖煤了麼,這麼髒?
本想針對她的形象揶揄她幾句,到口的話卻成了,“你吃飯了嗎?”
“沒有。”
傅景寒朝對麵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先吃飯。”
蘇璃雪站著沒動,眸色深沉,“我想先跟你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