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父子對話

顧無憂原本還沉浸在自己的悲歡之中,卻不想,顧昭儀竟還留了後手。

影衛突然來報,蕭寶貝和慕白已經消失了整整七日,至今仍無法聯係。

這消息一時間激起萬層浪……

花溪草第一個憂心,卻也最為冷靜。隻見她有條不紊的安排道:“蕭寶貝與我有傳音符,而且他的身上有我曾注入的神識在,隻要神識未受損,他便無性命之憂。當下他許是遇上了什麼事情耽擱了行程。不必太過介懷。”

“赫連諾的人還追殺蕭寶貝,此事馬虎不得。”花溪拾道。

“兄長不必擔憂,我相信慕白,也相信蕭寶貝。”

“可是……”顧無憂才想搭話。

千機藥便搶先一步正色說道:“蕭寶貝當初是我送走的,如今,我便會將他安然無恙的再帶回來。這裏離不開你。相信我,十天,我必帶他回來見你。”

花溪草點了點頭,叮囑道:“路上注意安全。”

若說她一點都不擔憂,那絕對是假的。

隻是,九器行蹤已定,此時她若離開,之前布下的陣法,便全都白費了力氣。一切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當下,她隻能完全相信千機藥,相信他能平安將蕭寶貝帶回來。她相信,一定會的。

而與此同時的藥王穀中。

蕭寶貝正老牛漫步似的,背著小手,走在藥人調養生息的林蔭小路上。

而慕白,則是站在他十步外的一處空地上,麵色蒼白,似是正麵對著什麼困難的抉擇。

蕭寶貝轉頭沿著慕白所看的方向看去,隻見他仍受困於自己布下的陣法之中,不由歎息。

“老白,你都跟了本少爺這麼久,怎麼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蕭寶貝搖頭晃腦的說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我告訴你,這一回事態嚴重,若是耽誤了千機藥的大事,你吃不了兜著走!”慕白氣悶著,十分嚴肅的說道。

蕭寶貝眨巴著大眼睛盯著他瞧,仍舊是竊聲,“老白,你真的……真的不是,開玩笑?”

慕白白眼直翻,“蕭寶貝,赫連諾的人不出半日就會到……你說嚴不嚴重!”

誰料,他的話還未說完,蕭寶貝便是一聲無比驚喜的大叫,一溜煙人又給不見了。

天知道,他這段時間被慕白看著學本領之餘還糟了多少罪?

如今他就要回到娘親身邊了,自然不能這麼悄聲歸隊,必然要送上一份大禮才行。既然赫連諾的人送上門來,那就讓他給他們點教訓好了!

蕭寶貝完全不顧被他困在陣法之中的慕白,而是樂顛顛的跑去了藥王穀山前的大門,人還未到門前,便是聽得萬籟俱寂,寂靜得他都心驚膽戰……

直覺,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難道,是赫連諾的人提前來了?

終於,到了門前,蕭寶貝掏出懷裏的乾坤鎮壇木,下意識的做了戒備。

豈料,他卻突然被一雙大手提起了衣領,將人整個拎了起來!

蕭寶貝被嚇得大驚失色,簡直比當初在北荒遇上鬼王時還要恐懼。

他幾乎是本能的大喊一聲,手中乾坤鎮壇木都要被嚇的掉了下去。什麼招式都顧不得施展,整個人就慌了神。

要知道,憑他現在的本事,放眼九州,可都未必能有幾人是他對手的呀!

可他身後之人卻是突然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就輕而易舉將他製服,這武功修為可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點,簡直就是比鬼神出沒還要恐怖!

“混小子,你長能耐了是不是?嗯?”

原本就萬般寂靜,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聲音一出,蕭寶貝就咧嘴笑了。

顫抖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稚嫩的驚喜,驚喜裏甚至還有驚慌,驚慌裏又帶著些許倔強:“大俠,是你嗎?”

千機藥沒有回答他,臉上隻有嚴肅,是蕭寶貝至今不曾見過的嚴肅。

“嗯。”千機藥背對這他,卻隻是單單的應了一聲,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千機藥的一聲“嗯”之後,蕭寶貝一下掉轉了身子,反撲倒他身上,小手摟住了他的脖頸,樂嗬嗬道,“大俠,我等你很久了!”

千機藥卻並沒有回答他。

蕭寶貝徑自歡喜,摟得越來越緊,雙腿還纏在他身上,緊緊夾住,“大俠,你是來接我回去見我娘親的,對不對。”

小孩子用來表情情感的方式比較簡單,不是哭,便是笑。此刻,他的確是開心的。

他太開心了,開心得都沒有察覺到千機藥的異樣,摟著他一個勁地說,“大俠,我就知道你會親自來,我們解決掉了顧昭儀派來的人,還將赫連諾的讓你引到了藥王穀來,是不是幫了你們大忙了?嘿嘿。”

千機藥還是沒回答,一點兒回應都沒有,甚至,動都沒有動,站得筆直筆直,任由蕭寶貝摟著,抱著。

可是,良久良久,直到蕭寶貝,再興奮都發現了千機藥的異樣,他摟緊千機藥,偏著小腦袋,瞧他,隻瞧見他嚴肅,不,確切的說是沉悶的側臉。

“大俠……”

興奮的聲音,突然就壓低了,乖了,甚至,有些怯,“大俠……你怎麼了?”

怎麼會這樣,是他真的闖禍了嗎?

從陣法裏解脫出來的慕白,一過來,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一種窒息地心疼的感覺傳來,這孩子自從跟他學藝開始,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他都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的。一把便將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的蕭寶貝給抱回了懷裏。

蕭寶貝也安靜了,或許,從他出生到現在,都不曾這麼安靜過吧,一言不發,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紅得堪比兔子,窩在慕白懷裏,倔強地盯著千機藥寬大的背影瞧。

“姓千的,你說話呀!跟孩子裝什麼蒜!”慕白怒聲道。

千機藥還是無話,不動。

“你說話呀!”慕白似乎真怒了,狠狠推了千機藥一把!

蕭寶貝的小手早就死死地拽緊慕白的衣袖,眼看都快哭了。

他可是日日夜夜都在盼著,就等大俠來接他回去見娘親的呀。

老白這樣的反應,一定是事情嚴重了,他一定是真的闖禍了!

可就算錯,也不能這麼打擊一個孩子呀,他等了多久,盼了多久!他又何錯之有?

“千機藥,人是你交給我的,現在你來的,還給你!”慕白冷聲,正要將蕭寶貝丟過去,千機藥卻轉身了。

“你們兩個還有理了?”他挑眉,反問道,一邊將蕭寶貝接了過去,抱在懷中,這兒瞧瞧,那兒摸摸,玩味的眸中透著濃濃的寵溺。

方才那話,仿佛是不問慕白的,而是指責他們的,也沒等人回答,千機藥抱著蕭寶貝徑自往一旁坐去,旁若無人的捏了捏他的小臉,又摸摸他的小手,又握了握他的胳膊,笑得燦爛,道,“臭小子,想我了沒有?”

這樣的問,這樣的笑,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仿佛他們初見,他把他抱到高高的象背上,塞著懶洋洋的陽光,慵懶的閑聊。

“想。”蕭寶貝畢竟嫩了點,一下子回到那樣的狀態,是傻乎乎的點頭,如實回答。

“既然想了,為什麼還有甩掉影衛?”終於,問起正事,卻也不是質問,玩笑著。

“想你來。”蕭寶貝鐵定是真的被嚇著了,老老實實回答。

“想我來做什麼?”千機藥又笑,仿佛之前冷漠至極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想背著娘親……”蕭寶貝居然害羞了,瞧了瞧慕白,又瞧了瞧千機藥,怎麼都沒說出口。

慕白摸了摸鼻子,自覺退出門外去,還不忘十分鄙視地看了蕭寶貝一眼,還不忘將大門扶起,勉強關上。

“想背著你娘親幹嘛?”千機藥樂嗬嗬道,不自覺的樂了。

“就想背著娘親……背著娘親……問你一件事。”蕭寶貝說罷,抬眸定定望著千機藥的雙眼,認真極了。

千機藥怔了,良久良久,才喃喃出聲,“問什麼?”

“明明你就是我爹爹,為何要瞞著,不告訴娘親?”蕭寶貝的小手撫摸著千機藥的麵頰道。

“你會怪我嗎?”千機藥問道,認真地看著蕭寶貝。也不計較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畢竟這孩子可是聰明的緊,瞞是瞞不住的。

“為什麼要怪你?你是故意拋棄我和娘親的嗎?”蕭寶貝還是不懂。雖然他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不在他出生的時候就在娘親身邊。

“因為我沒能守護你們啊。”千機藥說道,眸中盡是愧疚。

“你不是有苦衷的嗎?不然為何現在又來尋我們,還一直保護我們?”蕭寶貝也莫名其妙起來,若是放在從前,他必然是要問個清楚的,可現在,經曆了這麼多波折,他突然就能理解了。爹爹一定是有苦衷的呀,不然怎麼會舍得讓他和娘親在北荒孤零零的呆了五年呢?

千機藥愣了,眉頭緊鎖看著蕭寶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

蕭寶貝定神,小手緩緩伸了過去,有些怯,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摸上千機藥的脖頸,咧嘴一笑,道:“有爹爹的感覺真好。”

千機藥的心都跟著差點要挑錯了節拍。

對這孩子的愧疚,他絲毫不比對花溪草的少。

可錯過的時光,終究難在回。

他能做的,便是從現在開始的每時每刻,都完全保證他的安全,護他無憂。決不讓他再受一分一毫的傷害。

“傻孩子。”千機藥淡淡道。

蕭寶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道:“所以,你為什麼要瞞著娘親呢!”

是啊,為什麼呢?為什麼不告訴花溪草呢?

謊言早晚會有被戳破的一天,誤解不是越來越多……

“可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善解人意,寬容大度呀。娘親最討厭被人騙了,若是日後知道,怕是會很生氣的。”蕭寶貝煞是認真的說道,坐在千機藥身上,眨巴者一雙大眼睛瞧他,如此孩子模樣,卻偏偏可以說出那麼老成的話來,整的就一人精兒。

“所以怎麼辦才好呢?”千機藥笑吟吟地說道,忍不住要捏了捏蕭寶貝的小臉。

“當然是告訴她真相了!”蕭寶貝很理直氣壯地說道。

“為什麼呢?”千機藥反問。

“因為這就是事實呀!”蕭寶貝說道。

“可是都已經騙她了?”千機藥又問。

“可又不能騙一輩子……”

千機藥打斷;“若能呢?”

“不!”蕭寶貝大聲,“絕對不可以!”

千機藥大笑,什麼陰霾,什麼鬱悶,都因蕭寶貝而煙消雲散了。

“我們一家三口不但要團聚,還要相認!”蕭寶貝很認真的說道,還不待千機藥回答,又自言自語,“是必須!”

千機藥不語,唇畔噙著暖笑,聽他自言自語。

“娘親心最軟了,隻要你把苦衷說清楚,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那若不肯原諒呢?”千機藥忍不住發問。

“所以,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娘呢?”蕭寶貝問道,可一點兒也不會忘記這個關鍵問題,他就是這樣的性子,話說可以繞一大圈,但是最後一定會回到核心。

千機藥嘴角微提,這臭小子並不好誆騙呀!

蕭寶貝見狀,也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表情。父子倆一個笑過來,一個笑過去,誰都不先開口。

“真想知道?”終於,千機藥先妥協了。

蕭寶貝心下一怔,卻還是豁達得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不說也罷,到時候我娘親追究起來,你可別說我知曉。”

說罷,慢騰騰下地,負手背後,弓著腰,老牛漫步往外走。

直到他前一腳都邁出了門檻,背後的人卻還不叫住他,這後一腳便怎麼都提不起來了。

千機藥在後頭,懶懶倚坐著,唇畔笑容不知何時已勾起,玩味地瞧著,等著。

歎息聲又一次傳來,蕭寶貝輕咳著有轉過身來,千機藥也不說話,依舊是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蕭寶貝也瞧他,瞧了許久許久,又老牛漫步走了回來,“那個,我左思右想,覺得你還是跟我說說,我好能替你在娘親麵前多美言幾句。”

“蘇北王府家世特殊,在沒有找到九州龍脈之前,煞氣難以得除。我不想你再布我的後塵。”千機藥淡淡道。

“可是,你並沒有解除和大周皇太女的婚約!”蕭寶貝不解。

這事,是天下人盡知的。他和大周皇太女蕭玖珞有婚約在身。可是他卻暗中和娘親生下了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你娘親就是蕭玖珞。”千機藥無奈說道,若不是這孩子太過機警,他是不會說這麼多的。

他娘親,大周護國將軍之女花溪草,就是皇太女蕭玖珞?

蕭寶貝聽了這一番解釋,瞪大眼睛盯著千機藥看,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