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褪下罩袍

小鎮熱鬧的街道上,花溪草一身黑袍遮麵,正快步走著,身後還有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娃娃雙手負於身後,不緊不慢的,絲毫不像是在跑路的樣子。

“娘親,我們這是被那位大俠嫌棄了?”

“娘親,我們是不是被他攆出來了。”

“娘親,我覺得那大俠挺好的,反正我們也要去大周,不如就跟著他?”

“你想過爹爹嗎?”花溪草終於止步,不悅問道。

這孩子自打出生便與她相依為命,從未像今日這般著了魔似的,對一個外人如此粘膩,也不知是他打從心底對父親的渴望被千機藥所激發,還是他真的就那麼與他投緣,總之,花溪草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也十分沉重。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去找孩子的父親,可是老頭說,她當年雲遊時身負重傷,曾遇上了救她性命的男子,便一見鍾情,後來生下了蕭寶貝,可是那男子卻因她擅長術法而將她視若妖女,不但與她斷了聯係,甚至還要將孩子殺掉,以絕後患。

雖然早前的事情,她都不記得了,但老頭的話,她卻是信的。

這世間的人又何嚐不是,一麵信奉神靈,又一麵做著妖魔鬼怪的勾當。如若真的讓人知曉,她和兒子的天師身份,隻怕是難容於世,隻會被人當做另類罷了。

“嗯。”蕭寶貝回答道,突然認真了。

花溪草看著兒子鮮少的認真表情,心頭一緊,握緊了袖中的破曉,道:“那以後寶寶就自己找一個喜歡的人做爹爹吧。”

“娘親,是不是真的不想找我爹爹了?”蕭寶貝一字一句問道,俊美的眉宇間隱著的執著,讓花溪草禁不住後退。

打從蕭寶貝記事起,他就從來沒有問過關於他爹爹的一絲一毫消息。甚至連花溪草都覺得他乖覺的讓人心疼。

可是,這一次他們出北荒,好像有些東西隱隱變了。

尤其是在遇上這麼多的事情之後,蕭寶貝的心思,她好像隱隱有些捉摸不透了……

她從來就沒有告訴過他,自己連他爹爹是誰都不知道。

或許,他早就死在老頭手中了,畢竟,那個男人當初可是將他們母子視為鬼怪,要用火燒死她們的。現如今,又何必再去多追究呢?

“娘親,你之前說父親是藥材商,押送貨物時被匪患所害,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為什麼你至今都不曾真的找過爹爹呢?”蕭寶貝大聲質問道,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滾燙的淚珠子滾在眼眶中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花溪草看著兒子,遲遲都沒有回答,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此時的蕭寶貝很陌生,若他爹爹,當年真的是因要殺他們母子而被老頭所殺,那蕭寶貝得知一切真相過後又會如何呢?

怕是這一生都會受到影響吧。

“娘親,你回答我呀!”蕭寶貝大聲說道。

花溪草卻是一聲長歎,低聲道:“因為……他早就已經死了。”

或許,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殘忍的,但是一時的殘忍,總比一輩子的痛好吧。

思及此,她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蕭寶貝如果想要一個爹爹,她也願意為他找的。隻要孩子幸福的長大就好了。所有的不幸,便由她一人來承擔好了。

蕭寶貝怔了,淚眼看著他娘親親,安靜地異常,花溪草正要開口,他卻冷不防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花溪草慌了,蕭寶貝從小就不曾像別的孩子那般哭鬧,就連第一次發現自己開了天眼,能看到被人所不能看到的東西時,都不曾被嚇到,隻是淡定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在他眼裏,老頭是天師,娘親也是天師,他就應該是的。

即便麵對鬼王那麼瘋狂的攻擊,他也沒有怕過,更沒有哭過。可是當下,他卻哭的委屈極了。

“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千機藥說著,一把抱起了蕭寶貝來,小心翼翼替他擦眼淚,盡可能放輕柔了聲音安慰,“蕭寶貝不哭,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惹得蕭寶貝哭聲更大了,一頭埋到他懷中,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千機藥沒有再說話,隻是抱著蕭寶貝便往外走。

說來也怪,他最不喜外人接觸,可偏偏對這對母子好似有著說不清的情緒,雖然談不上喜歡,但總歸並不抵觸。

對於這種特殊的情緒,千機藥都將其歸罪於自己對他們母子的利用,為了盡快找尋到花溪草的下落之上。畢竟他們分別已經太久了。

若是她腹中的胎兒能夠保住,如今也該差不多像蕭寶貝這麼大了。

思及至此,千機藥身上原本的肅然之氣,也不禁柔軟了幾分。

隻可惜,他親手毀了他曾經差點就能夠擁有的一切……

花溪草連忙追出,隻是,千機藥卻越走越快,腳底暗自運了內力,步速生風。

花溪草好不容易一路追到通天塔塔頂,才見千機藥抱著蕭寶貝,慵懶地一直倚坐在高高的塔尖上,而蕭寶貝早就不哭了,樂嗬嗬地看著下頭猶如螻蟻的眾人,興奮著。

他同娘親一樣,隻會些簡單的招式,並無內力護體,也不會輕功,從來沒有上過這麼高的地方。

他甚至覺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探到天邊的雲彩。

蕭寶貝從小便羨慕別人家的孩子受了傷,有父親可以親親抱抱,舉高高。可他知道,自己是家中唯一的小男人,不能讓娘親憂心,所以就算自己磕了碰了,也從來不敢哭鬧,隻是安安靜靜的將傷口處理幹淨,甚至隱藏起來,就怕娘親會傷心,為他心疼。

如今,千機藥將他抱在懷中,又帶他飛身躍上這通天塔的最頂尖,蕭寶貝簡直覺得自己也是有了依靠的人……

花溪草站在塔外,就這麼遠遠地看著眺望塔尖上的人,一聲竟有些走神,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越發地覺得這兩人像父子,越發地覺得千機藥這個來不不明,喜怒無常的男人,很寵蕭寶貝,隻是,她知道,蕭寶貝絕不可能是這男人的孩子,因為他眼底藏著深深的眷戀,不是對她們母子的,而是對一個她們所不知道的人的。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純粹之情,是他通身煞氣包圍的堅硬外殼下唯一真正柔軟的一方天地,是旁人永遠無法觸及的心之淨土。

隻是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入得了他這樣的人的心。

這時候,蕭寶貝看了過來,稚嫩的小臉上的頑皮的笑容漸漸收起,就直直盯著花溪草看,千機藥也看了過來,麵上無喜亦無憂。

花溪草這才走了上去,淡淡道:“蕭寶貝,過來吧。”

蕭寶貝卻也聽話,從千機藥懷中滑落,走到了花溪草麵前,花溪草無奈歎息一聲,擦了擦他眼角尚存的淚花。

蕭寶貝那小手緊緊擁著花溪草的脖頸,重重歎息一聲,終是恢複往日笑顏。

“還不餓?”千機藥說著,率先而走……

花溪草和蕭寶貝到後院的時候,千機藥已經在用膳了。

“蕭寶貝,過來坐。”千機藥目光掃了旁邊空位一眼,蕭寶貝一點兒都不客氣,說實話,折騰了這一天,他也的確是餓了。

花溪草見狀卻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娘親不餓嗎?”蕭寶貝問道,說著指了指另一邊的位置。

“蕭寶貝,不得無禮。”花溪草答道,她可沒有什麼尊卑等級顧忌,隻是,覺得詭異,這大俠像是那麼平易近人之人嗎?這一路都不見他與誰同食同室,可偏偏對他們母子兩個格外開恩,若說這裏麵沒有藏什麼貓膩,她是絕對不信的。

“怕有毒?”千機藥冷眼問道。

“娘親,有你最喜歡的糖醋肉!”蕭寶貝絲毫不顧及的邊吃邊說道。

花溪草白了他一眼,又看向千機藥,終是坐了下來。

千機藥聞言,下意識的掃了那盤糖醋肉一眼,一種別樣的滋味湧上心頭。這菜,曾經也是花溪草的最愛。

隻不過,千機藥想借此來看看她這罩袍之下,到底藏著怎樣一副麵容罷了。

蕭寶貝依舊沒心沒肺地吃著,似乎被她娘親虐待了很久很久似得,一手雞腿,一手烤鴨,嘴裏還嚼著桂花糕。他也都不擔心這麼猛吃下去會不會拉肚子。

花溪草緩緩拖下罩袍,她的確不可能永遠不露出真顏,再說,此時尚在北荒境內,為了遮擋風沙如此穿著也就罷了,若當真進了大周,隻怕是要被人當成怪物。

千機藥那修長而溫潤的雙手緊緊地按在案幾上,明顯是忍著,克製著。

隻是花溪草不知道,他在隱忍克製什麼?

“你叫蕭九?”

“嗯。”花溪草雖心下略有遲疑,麵上卻是不顯。

雖然她已經認下了花溪拾這個兄長,但畢竟對這個身份和家庭陌生的很,還不如蕭九這個名字來的親切。如此說,便也不算是欺騙罷。

“你夫君死於五年前?”

“嗯。”

“你一直生活在北荒,不曾踏出北荒半步?”

“嗯……”這一次,花溪草回答的略顯遲疑,可又滿臉坦然。

在她的記憶中,的確唯有北荒而已。畢竟之前就算她曾出去雲遊曆練,可也早都隨著受傷而忘得一幹二淨。

“你們慢慢吃吧。”千機藥終是起身,藏在袖中的雙拳早已緊握的指節泛白,話說著,轉身就走。

“是。”花溪草這才開口,而蕭寶貝也才抬頭看了過去,千機藥早已遠處,逃離一般,十分狼狽。

“娘親,他怎麼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是不相信我們了嗎?”蕭寶貝好奇地問道,千機藥那模樣,應該是生氣或者說是震怒。

“不知道。”花溪草回頭望了千機藥離去的背影一眼,終是放下防備,懶懶坐了下來,舀了一碗清湯,慢悠悠得喝。

反正,她說的都是真話,除了蕭寶貝父親的事情。

反正她都不記得的事情,旁人又怎麼能知曉的了真相。

“也許吧。”花溪草又補了一句道。

“那他不會扔下我們吧?”蕭寶貝一臉誇張的驚悚。

“有可能。”花溪草道。

“就說讓你用美色誘或他的,好賴我們還能不愁吃喝的到京都。”蕭寶貝說道。

“再說一遍?”花溪草冷聲。

“開玩笑的,來玩笑。”蕭寶貝重重點頭。

“雖然不是為了不愁吃喝,但若不想被大渝的死士繼續追殺,我們恐怕還是要粘著他一段時間。”花溪草白了他一眼,終於還是起身腳步有些快地追著千機藥去。

這尊大佛可是目前她們娘倆唯一的保護傘呀。

“女人心海底針。”蕭寶貝學著老頭經常感慨的樣子,有模有樣地長歎地說道,繼續埋頭在美味之中……

花溪草已來到門前,輕輕地扣了扣房門,道:“大俠,你沒事吧?”

好一會兒都沒人回答,花溪草心下微驚,難道人真的走了?又敲了敲,道:“大俠……”

終於,門開了,隻見千機藥站在桌前,雙眸猩紅道:“想清楚了。”

花溪草聞言眉頭不由得攏了起來,令色回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千機藥怒聲道。整個人就像是個正處在爆發邊緣的瘋子。

“大俠,我娘親真的沒有騙你,隻不過娘親生下我之後受了傷,忘了許多事情,不過我爹爹,的確已經死了,這是真的。”

蕭寶貝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一旁,低聲說道。

“蕭寶貝,你幾歲?”

“我……”蕭寶貝略有遲疑,眸光下意識的朝花溪草的方向看,卻被千機藥先一步攔斷了視線,遮擋在他們二人之間。

花溪草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蕭寶貝瞬間會意,兩手扣著手指,半晌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聲回道:“其實,我的生辰大,虛歲七歲,實際……實際也馬上就要五歲了的!這不算騙人吧!”

千機藥就這麼奪門而出,走了進步,又驟然轉身,再看她們母子兩個時,整顆心肝脾肺全顫了。

如若不是僅有的理智提醒他,不能衝動,他怕是就要衝上去將這個消失了五年的女人拆骨入腹!

這男人的脾氣有點大呀!她們都說實話了,還至於這麼生氣?

“還不走,等著黑衣人再追來?”千機藥驟然厲聲,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啊……走,這就走。”花溪草冷靜下來道。

“走。”千機藥卻是冷聲。

室內,安安靜靜的,沒有聲音。

花溪草母子終是鬆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當二人掀起車簾進到馬車車廂時,才見千機藥隻身著一席白衣,手裏握著一卷遮住了名字的書籍。仿佛剛剛厲聲嗬斥她們母子的人不是他。

“蕭寶貝,坐在娘親這裏,不要打擾大俠。”花溪草靠著車門口坐了下來。

千機藥卻是頓時抬眸道:“我還委屈了你們母子不成?”

“蕭寶貝,過來。”說著,千機藥便伸手將孩子一把攬在了懷中,明明同樣是抱著,可這一次,卻好似有些不一樣了。

如若不是千機藥自控力強,隻怕就連伸出去的手指指尖都是在顫抖的,一如他此刻的心髒一般。

蕭寶貝不明所以的迎進了他的懷裏。

此時此刻,千機藥才第一次真正的打量起這個孩子的長相來。

一雙狹長的眼睛,雖然尚未長開,但卻已經隱隱有了幾分他的色彩,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唇瓣,都有些像花溪草的容貌,唯獨這還帶著嬰兒肥,卻也隱隱顯出棱角的側臉,最為想他。

用不了多久,這孩子,一定會越來越像他的模樣。

“我……是不是吃太多,有點重?”蕭寶貝問道,有些臉紅,因為他好像隱隱感覺千機藥抱著他的時候,雙臂好似有些顫抖,甚至胸口竟又幾分起伏。

之前他帶自己上通天塔的時候,可是一點都不費力的呀?

難道是方才自己吃的太多了?蕭寶貝暗自心想。

一直旁有些出神的千機藥連忙出聲,“暴飲暴食對脾胃不好,你年幼體弱,以後不可再如此。”

蕭寶貝點了點頭,沒說話。

千機藥坐下之後,才恍然察覺,自己的後背竟早已濕透。

“你身上煞氣纏身,若不加控製,早晚會遭到侵蝕。”花溪草認真說道,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張符咒。

“你是天師。”千機藥這話並非疑問,而是肯定。

千機藥因方才氣血衝動,身上煞氣隱有暴動之兆,隻不過當年花溪草用自己的性命封印了他身上的煞氣,不再增強,卻也再都排不出去。

此刻,千機藥雖是懷抱著蕭寶貝,可實際上,卻是整個人都蜷縮在了暖塌上,雙手緊緊地相互握著,控製著自己。

花溪草暗暗佩服,上前道:“相信我,我有辦法控製。”

奈何,千機藥的身體依舊緊繃,單薄的底衣早已濕透,後背的完滿曲線若隱若現。

花溪草蹙眉,也顧不上避諱,幸得她力氣大,一把將他拉了起來,急急解開了他的衣衫。

“你想怎麼處理?”千機藥勉強出聲,一身僵硬地像塊石頭。

“布下引煞咒。”花溪草說道,已褪下了他的上衣,那精煉的身軀,線條分明的胸膛,花溪草雖不花癡,但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努力地讓自己不去注意這些,將千機藥又蜷縮起的身子扳直了。

隻是,他還是無法放手,唯有這麼緊繃著,唯有雙手交扣著不放,才不會讓自己不再煞氣的侵襲下崩潰。

花溪草素手作結,淩空畫出道道符咒,悉數打在了千機藥的胸口。

當她手中的符咒憑空燒為灰燼時,竟落在了千機藥的胸口化作一顆黑色的痣。而他周身暴動的煞氣,也悉數被那黑痣所鎮壓了下去。

千機藥的麵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正常,須臾,周身煞氣終是悉數消散。

“娘親,他怎麼樣了?”蕭寶貝急急問道。

“他這煞氣好生怪異,並非是殺戮所致,好似天生便帶?”花溪草低聲問道。

“難道就是因為這煞氣,才讓我覺得他像百僵?”蕭寶貝說著,急急推了推千機藥的胸口,想讓他醒過來。

一切似乎平靜了。

千機藥也緩緩睜開雙眼。

“你有沒有事?”千機藥低聲。剛想抓住花溪草雙臂的手,也悻悻收了回來。

在他還沒有搞清楚她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絕對不能打草驚蛇,無論她是真的忘了,自己還是故意折磨自己,他都必須要忍。

“我能有什麼事,隻不過你這煞氣奇怪,似乎是天生連帶,而且還被什麼東西所壓製著。”花溪草說道,神色仍是專注無比。

“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花溪草沒說話,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千機藥的胸口上。卻不料發現了新的情況,她封印的煞氣,又盤活了!

究竟是什麼人,能這麼悄無聲息地給他布下獻煞陣呢?這家夥明顯是不知道。

千機藥的臉色還有些異樣的蒼白:“發現了什麼,說吧。”

花溪草正思索著,蕭寶貝卻突然冒出來,壓低了聲音,“娘親,是獻煞陣啊!”

花溪草嚇了跳,條件反射側身,想要攔住他,蕭寶貝卻連忙躲開,拍著小胸脯,驚慌道:“真的!真的是獻煞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花溪草有些緊張,她並不想讓人知道兒子也是天師的事實。畢竟他的親生父親都難以容得下他。

她之所以多管閑事的說破千機藥身上的煞氣,不過是為了給自己一點底牌,一防止他過河拆橋。

“娘親,這獻煞陣好像和書中記載的不太一樣!”蕭寶認真地打量著千機藥的身體。

“你懂什麼。”花溪草急著說道。

“娘親,真的,你看,他體內的煞氣不僅沒有被壓製住,反而更加濃鬱了!”蕭寶貝認真說道。

“獻煞陣,本就不是壓製煞氣的,當然壓製不住。”花溪草隨口說著,明顯不想讓蕭寶貝再多言。

“不是壓製煞氣的?那為何還要布下這陣法?”蕭寶貝一臉狐疑,這什麼意思?

“說多了你也不懂,別吵,讓大俠好好休息。”花溪草嚴聲說道。

蕭寶貝一愣,終於不再多問,點了點頭,就退至一旁老老實實的坐下。

而這時候,千機藥卻是不依不饒道:“獻煞陣是什麼?”

花溪草看了蕭寶貝一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花溪草頓了片刻終是開口道:“就是一種陣法。”

“有什麼作用的陣法?”千機藥驟然挺身,厲聲。

“壓製煞氣而已。”花溪草回道。

“說謊!”千機藥冷聲,她方才明明還對蕭寶貝說,獻煞陣不是壓製煞氣的。

“是也不是。我曾在書中看到,獻煞陣,是一種以人為引的禁術,可將他人氣運倒至自己身上,此術有逆天改命之嫌,一直不被玄宗正派所推崇。就算是用在救人上,也不過是一命換一命。所以……”花溪草的話還未說完,千機藥卻是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一命換一命?

千機藥看向花溪草的目光中盡是深沉,花溪草卻以為他是被自己的話所嚇倒了。隻繼續出言解釋道:“不過你不用擔心,給你布下這陣法的人,並沒有盜取你的氣運,反而是將自己的氣運都給了你,坦白講,你是我目前見到的人中唯一一個大圓滿氣運的人,無論是習武,還是從商,或者言政,都會位及首列。”

“就算我要這天下,也是嗎?”

“或許吧,畢竟這樣的氣運也並非普天之下隻有你一人存在。所以我也不敢肯定。”花溪草如實回道。

“這陣法可會傷及我和那人性命?”

“目前來看,對你百利而無一害,至於對方……”花溪草麵色微涼。

繼續道:“他若是以身獻祭,怕是難入輪回,早就化作一縷青煙,成為這天地萬物間的一抹塵埃。”

“無論,對付是什麼人,想來能將自己的性命都托付,也是對你極為重情重義了,若是你尚且念舊,每年中元節時,用燃魂燈,為她燒些功德簿,倒也算是補償了。”花溪草好心提醒。

“為何,要在中元節時燒功德?”千機藥卻似乎並不驚詫於此事。

畢竟,在花溪草以蕭氏子孫之名詛咒他的瞬間,他便明白了花溪草的良苦用心。

她這是在還債,為她的祖上向蘇北王府一脈還債。

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就隻有她,花溪草一人!

“魂飛魄散之人,每到中元節時,便無定所,要承受世間陰煞之氣的吞噬,其滋味,猶如塑骨重生,可即便是重生,也依舊是縷殘魄,無魂,無形,如此往複,直至永生。”花溪草心中暗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夠心甘情願的為他做如此大的犧牲?

難道就是那個他藏在心底的人嗎?

千機藥亦是坐著,看著她,一臉若有所思。

“但是,若你能用燃魂燈給她燒些功德,她便如有金光護體,到時就算經受天譴,也能夠少早些罪過。”花溪草繼續說道。

千機藥聞言,冷著臉,一言不發。

花溪草想要起身,卻遇上千機藥傾身上前,兩人之間咫尺距離,就連呼吸都交集在了一起。

“若她沒有魂飛魄散呢。”千機藥那狹長的勾魂眼微眯,麵色冷酷極了。

“沒有?”花溪草脫口而出,話一出口,頓是尷尬。

挪了位置,才道:“幾乎沒有一絲可能。就算是我師傅……不對,就算是師傅,也回天乏術。”

“你又沒有試過,你怎麼會知道。”千機藥似是自言自語。

花溪草卻來了執拗的脾氣,她可是個天師,怎麼就不知道了呢。

“我玄宗的上古神書上記載過,獻煞陣一旦開啟,就不可能有人全身而退,除非有人再開獻煞陣,一命換命,可是這世間,怎麼可能有那麼湊巧的事情,同一時間,兩個都會開啟獻煞陣的人都如此舍己為人!”

這也就是她說的就算他師傅在也不可能的原因。因為,除了他師傅,還是找不到第二個能開啟獻煞陣的人……

“為何?”

“什麼為何!你以為獻煞陣是你說開就開的?它需要以人為引,以氣運為媒介,以魂為術,以魄為法,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若有分毫偏差,便會落個雙雙命喪的下場。再說就算他開啟獻煞陣成功,也不可能還有第二個人也完全成功。這禁術之所以為禁術,就是因為成功率極低,世間掌握之人極少。甚至我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就算上我師傅在內,這世上也不可能再找出第三個人來!”

“那第二個人呢?”

花溪草隻不過是爭一時之氣,卻不想千機藥聽得認真。

除了他師傅的第二個人?

花溪草略有猛住,悻悻道:“不就是給你獻煞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