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藥與赫連諾都被巨大的氣浪震到了七八米之外的地方才勉強穩住腳跟。而花溪草則是在二人打鬥間隙被千機藥給奪了過去。
千機藥低頭望了花溪草一眼,再確認她無事之後,才發覺自己的左臂有著些許的火辣刺痛。當他斜眸掃過才發現左肩再次受了重傷,那裏正是方才他與赫連諾對戰時故意讓出的破綻,為的就是要借右臂之力將赫連諾懷中的花溪草奪回來。
外翻的血肉中心似是一個無底的黑洞,上麵的血跡早已浸濕千機藥的玄服。
千機藥知道,影衛根本不是赫連諾的對手,就算他此時也受了傷,影衛也根本無力留的住他。與其徒增傷亡,倒不如先去看看花溪草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赫連諾看著千機藥垂著左臂懷抱花溪草離去的身影,如同寒冰的眸底終是升起一抹陰沉之色。
“去請慕白過來。”
“是。”
影衛本想先給千機藥清理一下傷口,但卻被千機藥製止斥退出去。
影衛走後,千機藥拖著還在流血不止的左臂,將花溪草挪放在一個舒適的地方,才檢查起她身上到底有沒有受到什麼傷來。
“怎麼才回來兩天,就又傷成了這副樣子?”慕白被影衛火急火燎的帶來,人才剛一站定就被千機藥的傷勢所氣的不輕。
隻是還未待慕白的手碰到千機藥的手臂,千機藥就將身子讓開對慕白說道:“她突然昏迷,不知赫連諾對她做了什麼。”
“唉……”慕白看了一眼千機藥左肩上的貫穿傷,隻能歎息一聲就做到床邊先給花溪草診治起來。
慕白的麵色從開始的無奈到此時的嚴峻,這變化幾乎隻是一瞬間……
“如何?”千機藥看著慕白的神色,心思也跟著亂了起來。他方才分明聽到赫連諾再問她是否要同自己離開之時,她確定的應了一聲。
莫不是赫連諾當真對她使了什麼手段不成?
千機藥隻怪自己不該太過粗心,竟將暗刃從她的身邊調離,如若不是暗刃被自己派去了司徒卿那裏,赫連諾方才也不會有可乘之機……
千機藥的麵色越來越陰沉,慕白則是半晌才凝眉說道:“脈象平穩,氣思平順。並無任何癔症。”
花溪草此時的狀態就與沉睡當中並無異樣,隻是千機藥與慕白都心知肚明,越是看似平靜,越是內藏禍首。赫連諾的突然出現,一定不是意外之舉。
“安全起見,還是將她帶回藥王穀的好。”
“不,藥王穀並不安全,本王親自帶她到劍閣。”
千機藥從未想過,第一次帶花溪草回劍閣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原本,他還想將劍閣作為他們大婚時的婚房來送給她的,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啟用起來……
“主子,侍女被赫連諾帶走了。”
千機藥正在接受慕白的醫治,傷到痛時,麵上的青筋都聚在了一起。影衛的話則是讓他心底也跟著狐疑起來。
赫連諾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就連千機藥竟然也有些看不清他了。
“不要分神。”慕白手裏的刀片蟬薄如翼,正沿著千機藥的左肩傷處清理著殘渣血肉。
千機藥的額間已經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影衛在一旁看著都跟著揪心起來。
當初慕白說過的,千機藥這肩胛骨的傷太過嚴重,就算能夠保住,日後也要多加防護,若是再傷隻怕他日後再想提劍都難……
約過了近一個半時辰的光景,慕白才拭去滿頭的汗水,收起藥包。
“不想變成殘廢,一個月內都不能再動武。否則別說左臂保不住,就是右臂也會跟著受牽連。”
“有什麼辦法能讓她醒來?”
慕白掃了一眼千機藥身後的花溪草,不由麵露難色:“目前,沒有任何辦法……”
慕白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花溪草此時的情況,慕白看不出任何端倪,甚至連病根在哪都不知曉。
千機藥突然起身慕白連忙攔在他身前說道:“司徒卿就算有辦法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救她。”
“照看好她。”千機藥越過慕白徑直朝外走去,步伐也因身上的傷口撕裂的痛楚而略顯虛浮。
“你現在去找她不是正和了她的心意。”
“此事與她難逃幹係,這筆債總要有人償。”
千機藥一雙劍眉緊緊蹙起,整個人都越發暴戾起來……
千機藥走後,慕白在花溪草指尖取出了幾滴血來,悉心將血樣收了起來,對影衛說道:“盡快將此物送到顧十一手中。”
“是。”
慕白看著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花溪草終是陷入了沉思。
赫連諾到底在哪裏動了手腳?無論是司徒卿施的咒法還是赫連諾動了什麼手腳,都不可能一點可疑之處都查不到。
而與此同時的劍閣內閣裏,千機藥正座上位,眾人聽聞暗刃這個名字,身形與麵色皆是一滯。
不過三炷香的時間,暗刃便來到殿內。
隻見來人一身黑衣勁裝配上黑色金絲披風更顯肅穆異常,臉上一張鐵麵微遮,唯獨露出一雙冷厲無情的眸子,明明看似隻有三十有餘的年歲,說話聲音卻好似一位滄桑老者:“暗刃參見主上。”
“赫連諾的事情查清楚了?”
“暗刃已知。”
“那還等什麼?”千機藥突然抬高的聲音,令在場之人皆是心頭一驚。主上要做什麼?
“暗刃遵命。”隻見暗刃言畢,突然從門外湧進餘百黑衣鐵麵的影衛,各個殺氣凜然,所有影衛全都一字排開,等候千機藥的命令。
不過片刻,閣內一片死寂的沉默,沒有人知道千機藥到底要做什麼。
“動手。”言畢千機藥便轉身離去。
“是。”
蘇北王府侍衛已經站在了太妃身側。
韓嬤嬤亦是伴其左右。
“你們對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屬下以為,珣王殿下就算是查清了屬下的身份底細,也不會憑空就將事情說破,此事必是有人從中作梗。”
“你們兩個都是如此認為?”太妃挑眉看向韓嬤嬤與寒淩,眸中盡是怒意。
“回稟太妃娘娘,屬下倒是覺得這事與花掌史脫不開幹係。”
“侍女這兩日都在做什麼?可有什麼動作?”
“她雖有點小心思,但卻是個沉不住氣的角色,連珣王殿下的身前都未靠上,就被殿下送去了幽蘭閣。”
“幽蘭閣?”
“是,正是當年殿下斬殺西夏將領首級所埋葬的地方。”
“怕是她要在那嚇破了膽子……”太妃一直還算高看了侍女一眼,但卻不曾想她竟是如此的不中用,非但連千機藥的身前都未沾上,就連自己的安危都保不住,這樣的女人在宮裏,怕是也活不過多少年月的。
“花溪草那邊可有消息?”
“啟稟太妃娘娘,花掌史身子尚弱,暫還在靜養。”
“嗯。”
太妃總覺得寒淩隱瞞了自己什麼事情,但又抓不住這思緒。
在確認了花溪草與千機藥還未曾發生過關係之後,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暫時放了下來。
“報!”一聲尖細的嗓音劃過,擾亂了此刻的沉寂,待太監走近,眾人才看清此人應是惠太妃宮中之人。
隻見來人慌忙入殿跌倒在眾人跟前,略帶哭腔的說道:“啟稟太妃娘娘,惠太妃娘娘出事了……”
“怎麼了?”一抹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心頭,待聽完太監的回話,太妃就有些不耐煩起來。
“啟稟太妃娘娘,宮裏的惠太妃……暴斃了。”
在場之人聽聞此言皆是麵色各異,太妃當即怒道:“查清楚,怎麼回事。”
“太妃娘娘,還是屬下先去看個究竟。”
韓嬤嬤走後,太妃隻回想起惠太妃入宮後的點點滴滴。她雖入宮時日稍晚,但卻也算的上深得皇上寵愛。
如若不是皇上突然駕崩,隻怕這惠太妃用不了多久便能真正同理六宮爬上皇貴妃的位置。隻是她這個無勢無力的行宮小婢女的身世實在是太過幹淨,甚至幹淨到讓人難以不懷疑……
“你一直跟在珣王身邊,可有惠太妃的消息?”
“啟稟太妃娘娘,惠太妃入宮時,珣王殿下正滿心思的寄在花掌史身上,並未留意此人。”
“哼……花溪草,花溪草,現在除了花溪草,他的心思還能放在哪!”太妃的突然煩躁,令寒淩的麵色也跟著沉了幾分:“太妃娘娘言重了,珣王殿下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今夜注定無眠,無論皇宮內外,都是慌亂成團。
在都城最為繁華的一處正街上,滔天的火光熊熊燃燒,然而奇怪的卻是,這裏竟無百姓逃竄,也無打更之人巡查,更不見護城軍與京兆尹的人出現。
火勢借著西風而起,大片民宅沒入火海,隻是這火舌之下卻是毫無慘叫逃竄的聲響,隻有火星崩裂出的劈啪作響而已……
“啟稟太妃娘娘,宮外傳來消息,說是鎮前街失火,房屋已經被燒毀大半,至今傷亡百姓數目不明,守衛軍已經控製現場,隻是火勢過大,隻怕難以熄滅。”
“整個鎮前街全部被燒?”
“是,整個鎮前街的房屋無一幸免。”
“珣王收到消息後可有動作?”
“啟稟太妃娘娘,珣王營帳今夜大門緊閉,此時並無任何消息傳出。我們的人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關閉宮門,就說哀家因惠太妃暴斃一事思慮過憂,病倒不起,三日內都不見任何人。”
“是。”
因著惠太妃突然暴斃之事,宮裏上下本就忙活著,顏子晴倒是也沒多注意。
當她第二天再來給太妃請安時才發現太妃宮中上下有著些許的不對勁……
“徐嬤嬤,我是來給太妃娘娘請安的。”
“子晴小姐還是先回儲秀宮去吧。太妃娘娘昨日急火攻心,已經病倒床榻,太醫令連夜開了幾幅藥方也還未見太妃娘娘有所起色,這兩日太妃娘娘隻怕都見不了人了。”
“太妃娘娘鳳體欠安,子晴便不再多擾,勞煩徐嬤嬤了。”
“子晴小姐回去吧。”
顏子晴雖然還是一個無階無品的秀女,但畢竟是太妃親自安排在身側伺候的人,說白了,便是太妃眼中的紅人兒了。這宮中上下,無一敢對她有半個不恭,更何況,徐嬤嬤與韓嬤嬤她們一樣,本就對顏子晴一直客氣有佳,全都禮讓她幾分,相來以相府小姐稱之。
顏子晴從太妃宮中離開,隻能先行回到儲秀宮去。
誰想她才剛一進門,就圍過來一群討好的女子……
“顏姐姐可算回來了,我們可都想著您呢。”
“是啊,是啊。顏姐姐一直伺候在太妃娘娘身邊,就怕把我們都給忘了呢。”
說話的兩個,平日裏還算是和氣的,隻不過近來被孟清瑜她們一夥人欺負的狠了些,所以一見顏子晴回來都如同找到靠山一般的圍了上來。
弄得顏子晴反倒都是極為不適應……
“我們不過都是普通秀女而已,誰也不比誰高在哪裏。大家亦是無需對我如此見外。”顏子晴的性子自然不會與眾人將話說的太過直白,可也是有自己的脾氣的。
想來認誰被這麼一圈人圍著,也不會覺得舒服。
“顏姐姐為人謙和,品性又純良,自然不會與我們論高低。不像有些人自以為麻雀升天,就成了鳳凰,那尾巴也要翹到天上去了呢……”
說話的正是方才靠著顏子晴最近的兩江巡撫蘇鎮英的幼女,年紀算是這些人裏最小的了,才隻有十歲而已。隻不過蘇家乃是商賈起家,到了皇上修繕兩廣沿江水運之時才給了他們一個機會,讓蘇家人步入了仕途,也給了蘇鎮英一個巡撫都督的官職。
比起這些朝臣子女,蘇淼也算是個不忌規矩的人了,更是看不上孟清瑜那麼那些素以才女自稱的官府子女了。
“蘇淼,你這話倒是在說給誰聽呢?若不知道得還以為是你在這皇宮裏受了什麼委屈呢?再要麼就是還未得皇上愛寵,就先善妒無德起來?”
蘇淼年齡本來就小,哪裏聽得慣她們這種陰陽怪氣的話語。對她們這種說話夾槍帶棒的方式更是厭煩至極,隻見她一雙靈動的眸子隻微微一轉,就走到說話那人跟前嘲諷笑道:“我還當是哪來的野貓子喵喵的叫喚,來這裏討人嫌,沒成想竟然是賀姐姐你啊。賀姐姐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出個聲音?”
“嘖嘖,看著年紀輕輕,一副甜美可人的模樣,真是沒想到這嘴巴說起話來竟然是這麼的毒。不過也不要緊,畢竟蘇妹妹年齡小,不懂規矩也是情有可原的,我這做姐姐的教教你也是應該的。”
說話間賀敏敏的巴掌就抬了起來,作勢要朝蘇淼打去,可是她的手才剛一抬起,蘇淼就早有防備的將起手腕握住,而後嬌笑回道:“我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來管!”
蘇淼未曾注意到,那賀敏敏哪裏有要打她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故意激怒她而已。隻見她才剛握住賀敏敏的手腕,賀敏敏就反手抓住她的手掌朝自己的腹上推來,隻聽哐當一聲響,自己就連人帶茶具的一起摔倒在桌腿處。被她撞擊掉落的茶杯正好砸在地上蹦起一塊碎片劃傷了她的手掌……
“哎呀,蘇淼打人啦。快去請掌事嬤嬤過來!”
賀敏敏身後的人尖叫著就跑了出去,而蘇淼則是瞪了地上的賀敏敏一眼,才對身側的顏子晴無辜說道:“我沒有推她,明明是她自己扯著我的手不放,還將自己摔了出去的。”
在這宮規森嚴的皇宮中,沒有人會去在意那所謂的虛實,他們看到的隻是結果,結果是賀敏敏摔倒並受了傷,那蘇淼就算是說出個天去,也不會逃得過責罰。這邊是在宮裏活著的規矩。
弱肉強食,不想被人害,就要學會自保與反擊。否則受傷的永遠隻會是自己。
顏子晴在掌事嬤嬤進門後便為蘇淼求起情來:“嬤嬤,蘇淼幼不更事,是我沒有看好她,給嬤嬤添亂了,還請嬤嬤責罰。”
“我沒有錯,為何要責罰。顏姐姐,你不是也親眼看到了,方才明明是她要動手打我的,我隻是……”
“住口!這儲秀宮裏,何時輪到你這個小丫頭來說三道四?人是不是你傷的?”
“我……”
蘇淼才想開口解釋,掌事嬤嬤就厲聲斥責道:“來人,按宮規將人拿下,仗責十板。”
“嬤嬤,蘇淼的確是無心之過,仗責是小,若是留下傷疤,日後難以服侍聖上是大。畢竟她也是太妃娘娘親自點準的選秀秀女,總歸要過得去審檢才行,還請掌事嬤嬤留情,令換刑責。”
顏子晴的話一出口,掌事嬤嬤也給了邊上人一個眼色暫時將蘇淼鬆開。
隻是眾人都在看著,她這規矩還不能破的。
凡是在宮裏谘釁鬧事者,必將受到重罰,這是規矩,誰也不能去改。
顏子晴見掌事嬤嬤沉思的空子,立馬諫言道:“嬤嬤不如就責罰她去做個粗實女婢,去浣衣坊去曆練曆練,讓她學學該有的禮儀。這樣既責罰了她的過失,又能讓嬤嬤給她一次重新改過的機會。不知嬤嬤意下如何。”
“嗯,今日念在你是初犯,又有顏小姐為你求情,也就姑且饒你一次。若是再犯,莫怪嬤嬤我不留情麵。來人,將她送到浣衣坊去。”
“謝嬤嬤恩典。”顏子晴說話間隙,不忘暗扯了一下蘇淼的衣袖,示意她也低頭服軟一下。
然而蘇淼卻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明明就是那個賀敏敏算計了她,竟然還要她低三下四的賠禮道歉,甚至被發配到浣衣坊去做苦力,這倒是憑什麼!
就在蘇淼要發作的時候,顏子晴突然將她拉扯到嬤嬤跟前,硬壓著她對掌事嬤嬤說道:“還不謝過嬤嬤。”
蘇淼感受到顏子晴覆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正在不斷加大,隻能勉為其難的對掌事嬤嬤行了個禮低聲說道:“蘇淼謝過嬤嬤恩典。”
“嗯,都散了吧,下去吧。”
掌事嬤嬤對於她們這些小打小鬧早就司空見慣,蘇淼若是認個錯道個歉也就算沒事了,就怕她執拗起來與嬤嬤為難,那才真是犯了大忌。
賀敏敏看著一路庇護蘇淼的顏子晴,當即揚起一抹陰沉之色。隻見她負氣甩手而去。
“清瑜,你看看那個顏子晴,也不知道她在那裏神氣什麼!如若不是她今天回來跟著攪局,蘇淼那個小賤蹄子早就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還不是顏子晴多管閑事,才讓她躲過今日。”
眾人退散,顏子晴麵上的平靜立刻被一抹陰詭的笑意掩蓋。
花溪草回來之前,她定要送上她一份大禮!這戲,便從孟清瑜她們開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