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正明與蘇北王妃全都心懷不安的同花溪草走上了前往西境的路,沿途三人皆是易容喬裝,看著倒有幾分行走江湖的俠客模樣。
為了方便,三人此時皆是一身男裝,千正明的行頭看起來十分儒雅,一席灰衣長衫趁著她的氣質頗佳。而蘇北王妃則是一身花袍,眉眼間也比千正明多了幾分厲色,就連花溪草看了,也覺得她拌上男裝的模樣要比女相好的不止一星半點。
花溪草此時則是一席玄衣,幹練非凡。一雙星眉劍目更是閃耀著別樣的光彩。
“再有半日便可抵達西境,兩位前輩可以多歇息片刻,我先去前邊探探路。”花溪草一直以前輩之稱喚著千正明與蘇北王妃,此時倒也並無不妥……
“一個人小心。”
“嗯。”花溪草應了一聲,便提劍朝不遠處的茶館走去。
為了偽裝的更像劍客,花溪草特意在離開隴南前選了一把趁手的長劍。
當她走近茶館的時候,幾個滿臉胡茬的高壯大漢全都朝她望來。
“小兄弟,前麵正在打仗,看你像是外來人,就不要再朝前走了。”
說話的正是幾個大漢中的一位,他手裏正提著一大碗涼茶,明明長了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可是說起話來卻異常的溫和,好似鄰家大叔一般。
花溪草見此,隻抱劍應道:“謝大哥提點,隻不過小弟確是有要事到前線去。勞煩問大哥一句,這西境的狀況今日如何?”
“唉……別提了,這兩日不知為何,咱們大周的將士節節敗退,怕是不等你到前去,大軍就要退至這裏了。”幾個大漢看著都像是習武之人,但說起話來卻又不像江湖中人,好似多了幾分生活氣息。花溪草仔細打量了一番,隻隱隱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我們本是這鎮上的打鐵匠,隻是如今大戰在即,實在民不聊生。”
“既然大戰在即,幾位大哥怎麼還不趕緊離開?”
“不瞞小兄弟說,我們幾個早些時候便是從軍之人,隻不過後來傷退,如今大渝狗賊都打到了家門前,我們兄弟怎麼能幹看著!”
“幾位大哥的意思是要上戰場打仗?”
“沒錯,我們就是要上陣殺敵!”幾位大漢此時皆是顯露出滿滿的鬥誌與意欲,完全不似之前那般蕭瑟之態。
“小兄弟,看你年紀上輕,勸你一句,還是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
“家父正被困在前方,我怎能有不去之理。謝過諸位大哥好意,但我還是要繼續前行才行。”
“小兄弟,那你可要小心了。”
“幾位大哥,我也想問下,這前線帶兵的可是護國將軍花義?”
“不錯,花將軍的確領兵在前,不過除了花將軍之外,蘇北王府的珣王殿下也在前線抗敵。隻是今年這大渝的大軍不知怎麼如此厲害,想那幾年前,珣王殿下可是單槍匹馬就殺了他們一個潰不成軍,如今卻是反了過來……”
幾個大漢提起千機藥來,皆是滿麵的敬佩之意,無以言表,就算如今大周節節敗退,他們也沒有絲毫抱怨之語。
開茶館的老伯將新煮好的茶水給花溪草端了一碗過來,也加入了大家的談話之中。
“是啊,珣王殿下智勇無雙,就是我們西境的保護神啊。”
百姓對千機藥的風評極佳,這是花溪草一直都知道的,但此時聽聞他們親口說出,卻又是另一番感覺。
花溪草見在此也打探不出更多情況,便也先行告退,待她重新回道千正明和蘇北王妃身邊時,已過了近半個時辰的光景。
“怎麼樣,可有消息?”
“大軍依舊敗退,聽聞近兩日更是潰敗的厲害。”花溪草實在想不通前線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千機藥與父親兩人皆在都沒能及時止損,甚至還被大渝打的節節敗退。
“既然如此,那我們更要快馬加鞭了,否則倒是趕上征戰,隻怕入城困難。”
蘇北王妃之所以這麼著急,說到底還是擔心千機藥的安危罷了。隻是當著花溪草的麵,她卻又不能全然表現出來。
“那就辛苦兩位前輩了。”花溪草點頭示意之後,三人便齊齊上馬,繼續朝西境方向趕去。
而與此同時的隴南城門外,千機藥,慕白與青鸞三人也已彙聚。
他們來到別院,隻待顧十一歸來,好繼續探討如何尋找那地宮的事情。
這一路,千機藥雖然偶有與慕白提及行宮之事,但還是沒能將他見到千正明與蘇北王妃的事情全盤托出,一來是他並不確定他所見到的就一定為真,二來,他更是不放心身邊的人……
千機藥雖然沒有行動,但他心底卻是明白,當日花溪草出事,一定絕非意外,而若是人為,那就一定與他倆身邊親近之人難逃幹係。
千機藥的眸色陰沉,麵色也極為冰冷,慕白與青鸞全都識相的站在一邊,不想被他凍成冰塊……
此時的慕白隻希望快些到達別院,更希望顧十一能夠快些到此回合。如此也好替他們分擔些千機藥的冷色。
畢竟自大夏自此這一路,他們已經受了太多千機藥的冷氣侵害……
“顧十一此時歸來,隻怕花將軍那裏壓力更甚。你有沒有給他們寄去個錦囊妙計?”
慕白一來對西境的戰事十分關注,二來則是也想趁機緩解一下冰冷的氣氛。
千機藥對於慕白所言,隻漠然回道:“金騎不出一日便可抵達西境,他們自有辦法。”
“可是都城那邊……”
“慕白覺得,金騎在否,能夠決定是有反心之人的去留?”
“倒也不是,隻是覺得金騎在,好賴能夠鎮守住宮城,不至於造成逼宮事態。”
“太妃的暗衛與宮中的禁軍、錦衣衛也都不是吃素的,何況還有秦王在。”千機藥對於當下的時局早就看的通透,如若說沒有此番司徒卿結成契約一事,或許他還會考慮再找到花溪草之後便先回都城處理好大周內政。
但如今有了與司徒卿的契約,他的行動也越發受製起來……
他若為皇,她必為後。那花溪草呢?她知道此事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慕白知道千機藥不想在還沒找到花溪草之前去談論那些事情,但他還是不得不提醒千機藥一件事,那就是巫族的契約,可不是能夠輕易違背的,付出的代價,絕不止今生今世這麼簡單……
“我知道你在為司徒卿的事情煩慮,但你必須清楚,巫族契約一旦生效,永生不滅。違背契約的後果絕對不是你們二人承受的了的……待她回來,還是將此事原本同她說清楚的好。我想,她會理解你的,畢竟你也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
慕白把好話壞話都說了個清楚,但卻還是怕他會執意作出些什麼超出他預控的事情……
千機藥這一路已經不止一次的聽著慕白的進言,但卻都是置之不理之態。
他現在所想所念,都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將花溪草平安無事的帶回來……
千機藥一行抵達別院時,顧十一竟然早已經先他們一步回到了那裏,和柴兒站在門外。
隻是十幾日光景,顧十一整個人都已經消瘦了一大圈,下顎也不滿了青黑的胡茬,看著很是憔悴。
“找到她了。”顧十一見到千機藥的第一句話並非疑問,而是陳述。
雖然他在收到慕白遞來的消息時,憤懣的折斷了手中的筆杆,但還是無法去責怪任何人。若說怨,也隻能怨他自己罷了。如若不是他沒能遵守與千機藥的約定好好保護花溪草,那她也不會出事至今生死未卜……
“山體之下的地宮。你和青鸞想辦法找到通往那裏的路再說。”
千機藥的話音剛落,顧十一就朝門外那道黑影看去,隻見一張大大的黑袍籠罩著的小小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卻仍舊看不清她任何的容貌……
“好。”顧十一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顧不得往日的談笑之態,麵上有的隻是非比尋常的認真。
地下的行宮……
別說影衛早已將這附近的山體搜個底朝天,就是顧十一也早就將那山底探了個遍,別說是行宮,就是連個山洞,他都不曾找見。
顧十一的眉頭微蹙,隻對千機藥問道:“你確定是在她出事的山下,而不是別地?”
“嗯。”千機藥知道顧十一的疑慮,一如他當初見到那一切的驚訝。但這並不影響,這就是事實的真相。
一直不曾插言的青鸞,此時也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珣王殿下能否臨摹出那裏的地勢?”
千機藥沒有應答,但卻從懷中掏出一張皮卷,上麵畫的正是那日他在地宮的所見。
顧十一先一步接過千機藥遞來的圖紙,隻是掃了一眼就麵色大變道:“你確定,是這裏?”
青鸞借著顧十一側身的光景,也看清了他手中的圖繪,隻是一眼,她的眸底就閃現出一抹詫異的光亮。
怎麼會這樣?
“你知道此處?”千機藥的目光停留在顧十一的麵上,眸光中盡是微光……
“據大夏國書記載,此地宮乃名為魂殿;建立於一千三百零七年前,早在百年前就已經消失不見。這魂殿曾是大夏巫族的聖地,至今為止史書上有記載的進入魂殿之人,也不過數十人……”
顧十一在看到千機藥手中的繪圖時,驚詫之外更多了幾分沉重。
魂殿乃是巫族聖地,它的突然出現,勢必將引起一場新的腥風血雨。就算今日青鸞對此秘而不報,也難免遲早有一日會被巫族的人發現關於它的線索。
比起這些,還有更關鍵的,則是花溪草到底是如何到了這個地方的?
她一個沒有巫力的常人,更本不可能緊憑一己之力就進入這魂殿的內部,若說她是被別人帶進去的,那就更麻煩了……
這世上竟然還存在著能夠找到甚至能夠開啟魂殿之門的人,根本就是逆天的存在一樣。無論那人是敵是友,對他們當今的形勢而言,都算不上是什麼好事。
“你可識得此地?”
所有的疑問彙聚在一起,千機藥急切的需要尋找到答案與真相……
“此地卻如大祭司所言,乃是巫族聖地,魂殿。此地已經有整整一百七十五年沒有現世,上一次魂殿的出現,還是巫族聖女修煉成巫妖之力時才得以尋到魂殿並進入此處。此後的百年,魂殿便再無蹤跡。就算是幾代巫城主也難以尋到它的準確方位,更不要說是找到魂殿,並且進入魂殿。”
“魂殿在什麼情況下才會被開啟?”
“洪荒開啟,聖女轉世。按照古籍上的記載,魂殿唯有已修煉成巫神的巫族聖女轉世時,魂殿才會開啟,而在此期間能夠進入魂殿之人,亦必須是巫族聖女的後人,除此之外,再無它法。”
“巫族聖女?”
“大夏巫城,隻是巫境之城的統稱而已,而曆任城主也不過是以術法高低而勝任;但巫族聖女卻是天生的巫者。巫族的聖女是最有可能修煉成巫妖之力的,進入魂殿後便是修神的開始。而每隔百年,巫族聖女中便會出現一位巫神轉世的聖女誕生,而她亦是魂殿再次開啟的最大希望。雖然魂殿隻容巫族聖女可入,但每當魂殿現世開啟時,巫境的洪荒之門也會同時打開,這也是巫族之人通往洪荒的唯一機會。”
千機藥聽罷青鸞的話,眸光不由更暗幾分。
“可有辦法找到魂殿入口?”
“除非裏麵的人出來,否則……”
除非裏麵的人出來,換而言之,就是外麵的人無法入內。
慕白跟著聽了半晌,心中大概也有了猜測。
一時間室內又沉寂下來。所有人都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原本以為千機藥啟用搜魂術找到了花溪草的下落,此事便也算成功了大半。但卻不曾想,如今一切又再次進入了一個死性循環,找也無處可找。
這種感覺,就像是雷厲風行的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讓人深感無力。
就連千機藥自己,也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之中。
“巫族現任聖女在何處?”
“並無記載。”
千機藥的眸光明了又暗,顧十一與慕白亦是滿麵愁思。
青鸞將自己知曉的事情,全部說了清楚,剩下的,她便也愛莫能助了。
畢竟比起巫族聖女而言,司徒卿的巫術修為,還不值得一提……
此時的西境淩關,城裏是大周的數十萬將士,而城外則是大渝的數萬野狼大軍。
城關之上,花義一身金衣鎧甲襯得他越發英武不凡,即便已是年過半百的年紀,但其身上所散發出的震懾之氣還是不容小覷。
“啟稟花帥,城中有三位男子請求相見,其中一名年輕男子遞出了珣王殿下的令牌來。”花義身邊的副將將手中的令牌呈了上來,而花義則是神色微頓。
自他奉命出征大渝以來,他就一直未曾見到千機藥的身影。就算這裏有蘇北軍協同作戰,但畢竟不是千機藥親自掛帥指揮,總也是沒能發揮出蘇北軍最大的實力出來。
而花義在對上大渝野狼軍時,更是接連吃虧,甚至至今也還未能想出抗擊他們的最佳方法來。
為了避免戰士們的無辜傷亡,花義已經帶領大軍一退再退,他心下所想,不過是希望借淩關的地勢來攻克大渝野狼軍一次。至於能否成功還不清楚……
花義握著手中的令牌,不由陷入沉思,雖然前些日子,他已經察覺到暗地裏有一股勢力在幫他分擔一些軍務,但論其能力以及戰術,比起千機藥來還是稍遜一籌。花義實在想不通這暗處之人到底是誰,又是奉誰之命?
此時看著手中的珣王令牌,花義不禁在想,外麵的人,是否就是那暗處出手相幫之人?
“將人請至大帳。”
“是,卑職遵命。”
“花帥,這三位便是前來求見的人。”副將在前指引著花溪草他們三人入帳,花義則是已經端坐正位之上。
“你們是何人?為何手持珣王殿下的令牌而來?”
“參見花將軍,卑職乃奉珣王殿下之命,前來協助花將軍抗敵。這令牌便是珣王殿下親授。”花溪草目前還不能以真身麵對父親,隻能先假借千機藥的名號,暫留軍中。如此他也好名正言順的隨父出征……
花義雖然豪不質疑這令牌的真實性,但他還是忍不住想知道千機藥為何至今都不肯露麵?既不回都城登基也不再西境監戰,那他此時到底身在何處?花溪草又是否與他在一起?
花義神遊間,隻覺一道異常戚哀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但他循著目光看去,映入眼中的卻是一張完全陌生而又毫無特點的臉。
千正明似是安慰的望了蘇北王妃一眼,隻是及小幅度的搖了搖頭,便端站一側,借著轉動的身子,稍稍遮住了些蘇北王妃的麵容來。
花溪草此時隻想著大渝戰事,根本沒有注意到千正明與蘇北王妃兩人的不正常來。
“既然你們是珣王殿下指派而來,本帥便暫封你為統軍副帥,其餘兩人暫代副將。珣王殿下若有何安排,你直接與本帥商討便是。”
“是,屬下遵命。”花溪草得了花義的受奉,之後行事便也更加方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