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子晴自從病倒，顏相和顏相夫人就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生怕會再出什麼差池。
而顏子晴病倒的第二天，意外終究還是發生了……
據當時守在顏子晴身邊的侍女說，顏子晴那日清晨突然有轉醒的跡象，就在她們激動之餘，也忙著趕回府中報信。而就在顏家人都沉浸在這喜悅之中時，顏子晴卻是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整個人就好似在人間蒸發了一般。
顏相幾近出動了整個顏府的勢力去尋人也不見任何蹤跡。
而與此時的都城中，千機藥與花溪草正商討著抵禦大秦突然襲擊的對策。
自打九公主被遣送回朝，南境就一直不算太平，如今秦王更是受到密信，大秦暗中集結三十萬大軍，隱有壓境之態。甚至已經駐紮在了距離大周邊關不過十一的地方。
隻不過那邊關的駐守早已收到蕭鈺軒的消息，隱瞞不報，隻等待站起內外夾擊。好令蕭鈺軒在都城借秦王遠征之機起事。
隻可惜這一切早已被千機藥所洞察，更是布下了天羅地網，隻待蕭鈺軒兵變收網。
“主子，隴南發來急報……”
千機藥接過影衛手中的信件，隻粗略掃了一眼，麵色便陰沉起來。
花溪草順手接過他書中的字條，隻見上麵儼然一行小字寫道：“暴雪突襲，糧草無路。”
“隴南是去往南境邊關的必經之路？”花溪草下意識的走到千機藥的書桌前，攤開地圖細細查到。
“如要繞開隴南，除非繞路汴梁，隻是如此一來至少會晚上三五日。而且汴梁眼線眾多，不宜糧草押運，太過暴露目標。”
千機藥對於整個九州大陸的地形地勢應該說是最為了解的，他都說了三五日，那就一定之多不少。
可是眼看大秦就要壓城，如若沿路沒有糧草配送，隻怕單憑他們現在的兵力部署，很難撐到物資補給的時日。
“隴南通往南境邊關除了旱路不是還有水路可走？”
“旱路都已封凍，水路自然也都成冰，漕運也開不了。”
千機藥不是沒有想過這一點，隻不過隴南這種本就地處南方的郡縣，本就稍有抗雪意識，如今暴雪已至，就怕當地都已經亂了起來……
“如果水路結了冰，我倒是有個辦法。”
“嗯。”千機藥應了一聲便示意花溪草繼續說。
隻見花溪草提筆在草紙上簡單勾勒了幾筆，一個雪橇躍然紙上。
千機藥看著花溪草畫的這構造簡單的東西，目光隻聚焦在上麵久久不曾轉動。
“你看，這個東西叫做雪橇，可以拉人也可以運貨，而且在冰麵上行走十分快，不但比原本的陸運節省時間，更節省物力。如果現在就找木匠鋪加急趕製，做出千百個絕對不成問題，時間剛剛好。”
雪橇運輸的速度要比馬車快上很多，但也正因為富裕出的時間才能給人留出做雪橇的機會。
千機藥拾起圖紙，隻當即交給影衛命道：“將此圖抄送至各地，並加急趕製。”
“是，屬下遵命。”
“等等……”花溪草突然又想起一樣東西，當即在圖紙上又畫了幾道，才對影衛繼續叮囑道：“讓木匠按照士兵的腳板尺寸做做出這個東西來。到時候上了冰麵，你們自然知道用處。”
“是。”
“你說蕭鈺軒會不會也收到了隴南暴雪的消息？”
“不出一個時辰，一定會收到。”
“如果現在傳令會隴南，最快需要多久？”
“加急信報至少要三天三夜，若是信號煙，也就半日。”
“若我們親自去呢？”
這一次千機藥沒有再說話，而是將目光鎖定在了花溪草的麵上。
“如果我去，我或許有辦法不費一兵一卒，將蕭鈺軒的五萬私軍神不知鬼不覺的消滅掉……”
花溪草此言並非信口而來，而是她在仔細研究過隴南的地勢之後才下的決定。
據她了解，隴南四處環山，中心為平原地帶。
而此時暴雪驟降，一定會令山脈積雪沉重。
如若她能實地測算到最佳爆破地點，一定可以順利製造雪崩……
積雪的山坡上，當積雪內部的內聚力抗拒不了雪山雪崩後留下的痕跡，在它所受到的重力拉引時，便向下滑動，引起大量雪體崩塌，一旦蕭鈺軒的人進入到雪崩範圍圈內，她又百分之百的把握讓其全軍覆滅。
千機藥略微思索了一番花溪草的話，過了半晌才再次確認道：“你可是要利用那暴雪？”
“沒錯，如若不出我所料，隴南周遭的山坡一定承受不住如此突然的大範圍降雪，隻要我能找到那個裂縫點，就一定可以引動山體滑坡……。”
“風險有幾分？”
“沒有風險。”
花溪草自知千機藥是出於她的安危考慮，但她卻不會說出實情。
這是一次重創蕭鈺軒的好時機。如若她能用這偽造的自然災害消滅掉蕭鈺軒的反動軍，也算是為這大周的百姓造了福，更是為無數戰士省了血汗……
“你告訴我如何做，我去處置。”
“不行，這必須考慮到諸多因素才行，氣溫，地勢，風向，還有角度，根本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事情。”
“既然如此，不作也罷。”
花溪草看著滿麵肅色的千機藥，隻當即在地圖上指了指隴南最高的一處山峰道：“讓十一和我們一起去，在這個位置布下陷阱。我去引爆霹靂炮，你負責將人引到下麵的空穀中。”
千機藥的目光隨著花溪草的手指動了動，當他視線落在梁山頂峰時，眼底不由閃過一絲計算之色。
梁山頂峰，乃是隴南最北側的主峰，山體巍峨，峭壁嶙峋。
如若以此處為炸點，的確是最為有利的方式。
“我保證，一定不會有任何問題。相信我！”
花溪草的目光中滿是堅定之色，看向千機藥的眸子裏也閃動著冉冉光亮。
“好，但是必須讓十一寸步不離的跟在你身邊。”
“好。”
千機藥與花溪草定下了作戰方案，當即就招來慕白個顧十一一同研究此事。
當慕白聽聞花溪草的計謀時，眸光都不由跟著放亮起來……
“你是說利用自然災害來阻擋蕭鈺軒的反動軍？”
“沒錯，隻是並非阻止，而是覆沒。”
“可是你要如何將他們引到這裏來？”
“那就看珣王殿下的本事了，嗯？”
花溪草略帶挑釁的望了千機藥一眼，隻將慕白的問題拋了過去。
千機藥一邊摩挲著指肚一邊沉聲回道：“大秦動手之日，便是他們北上之時。”
“你的意思是要挑起南境戰火？”如果真等到南境戰起，隻怕待消息傳回來就已經是幾日後，而蕭鈺軒的命令下達過去，這一來一回更是耽誤的太久。
這氣候總歸是不等人的。
“我們出發的同時將南境戰起的消息透露給蕭鈺軒，如此時機正好。”
千機藥早已將一切都算計在內，他此時所想的已經不再是前往隴南一事。而是如何借著這次“天災”給大周甚至九州大陸發起一輪新的攻勢……
待千機藥安排好所有的事情，眾人便踏上了前往隴南的征程。
五日後，花溪草第一次踏上了梁山頂峰主崖……
“雪崩首先從覆蓋著白雪的山坡上部開始。先是出現一條裂縫，接著，巨大的雪體開始滑動。雪體在向下滑動的過程中，迅速獲得速度，向山下衝去。無論是它的力量還是它的重量，都足矣淹沒山下的一切。”
花溪草指著梁山頂峰上的積雪，低聲對千機藥與顧十一說道。
“按照我的初步測算，如若再這裏引爆霹靂炮，隻怕會殃及無辜……”花溪草的視線落在了後山的一片村莊之處，如若雪山崩塌，隻怕那裏也將被徹底淹沒。
“粗略看著，足有百餘戶人家……”
“可有辦法將他們安全轉移？”花溪草聽聞顧十一所言，目光也再次停留在那一片房屋中間。
“有多長的時間？”
“三個時辰。三個時辰之後必須要進行引爆。否則這裏的積雪就會自然滑落，到時很難再尋到如此何時的地方作為借力。”
“三個時辰，以狼煙為號。你們注意安全。”
“好，這裏就交給我和十一。”
說話間，花溪草便從袖中掏出早就備好的草紙，隻見她一點點測算起最佳爆破距離來。
千機藥拍了拍顧十一的肩頭，其意不言而喻。
待千機藥走後，顧十一也就地布置起陷阱。
“我在這裏布下了暗樁，就算雪崩，也有處可藏。你可以放心動手了。”
臨行前，顧十一又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觀天象，知年災，玄學之術罷了，若你感興趣也可以學學。”
“這不是因為你是天生的緣故嗎？”
“並非天生，後天也可修行，隻要有天賦的人就都可以。隻是神符咒術學來枯燥，不比武功精進的快，鮮少能有人堅持的下來罷了。”
顧十一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對於這些異術他雖好奇卻無興趣。也並無多問的意思。
當她重新拾起手中的畫稿時，顧十一倒是好奇的望了過來：“這是什麼？”
顧十一看著花溪草那如同鬼畫符一般的圖畫，隻低聲問道。
“計算公式，能計算出這雪崩的速度，時間，以及具體位置。”
“那這裏可是引爆霹靂跑的地點？”
花溪草看著顧十一纖長的手指落在了她畫著叉的地方，隻當即點了點頭肯定道：“沒錯，就是這裏。”
“可是這裏是懸崖，你要怎麼下去？”
“我可以……”
“不行。”花溪草的話還未說完，顧十一就已經打斷了她的話。
不要說千機藥知道了不會同意，就是顧十一現在也不會任由她如此冒險。
花溪草準備埋下霹靂炮的位置，正好處於懸崖的半山腰，準確來講就是懸崖的下方。
莫說此時大雪封山，就算是平日，想要安全到達那個位置都是極難。
更何況她此時不單要到那裏，更是要將霹靂炮引燃。
此處根本沒有落腳支點，引燃霹靂炮的瞬間，怕是她就跟著被炸成了灰燼。
“我有辦法過去，也有辦法在霹靂炮爆炸前離開。你要相信我。”
“他不會同意你做如此冒險的事情。”
“這並不是冒險，你看這裏雪勢平坦，而且掛有冰柱，隻要我在點燃火信之後，藏身於峭壁之下，就不會有任何危險。而且雪崩和山體滑坡的速度之快，根本不待反應，一切便會過去。到時我再從此處遣返便是。”
花溪草指著她測繪的圖紙，顧十一的麵色隻冷靜的很：“我去，你留在這裏。”
“不行，你並不知道具體位置和角度，而且你也很難測算出爆炸的具體時間。”
“告訴我方法，或者就此收手。你還有兩個半時辰的考慮時間。”
顧十一已經選擇過一次，為了不讓千機藥成為眾矢之的，他不惜破壞千機藥的計劃，將花溪草置於危險之境。如今他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了許久，花溪草終究是退讓一步道：“我們一起過去。”
“不行。”
“你可以再那裏布下結界不是嗎？我們一樣不會有什麼危險。”
花溪草試圖想要勸說顧十一，但卻聽聞他一字一頓的說道：“那裏地處下方，地勢險要，單憑結界根本難以抵禦住雪崩的壓力。”
顧十一打定了主意不肯讓花溪草犯險，一時間兩人又再次僵持起來。誰也難以說服對方……
而另一邊，千機藥那裏倒是進行的異常順利。
隻見千機藥命人在村子裏散發了賑災派糧的告示之後，各家各戶就都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的來了精氣神。
原本這小山村平地就不多，往常也就靠著上山撿柴狩獵到鎮上換點米糧，如今聽聞朝廷要按人頭法派賑災糧食，幾乎所有人都興奮的合不攏嘴……
上至八十歲老人，下至繈褓中的嬰兒，但凡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朝著千機藥指定的地點集結而去。
千百號百姓邊走邊不忘誇讚這朝廷的聖恩……
“主子，叛軍已經拔營前行，比我們預想的提早了半個時辰。”
“傳信給十一他們。”
“是，屬下遵命。”
看來蕭鈺軒的確是太過著急了些。竟然比千機藥他們預想的時間還要提早不少。
既然他們這麼急著前來赴死，千機藥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安置好村民之後，將所有人轉移到安全地帶。方圓十裏之內，不可漏過任何活物。連隻鳥也不要誤傷，明白嗎？”
製造雪崩，甚至引起山體滑坡，葬身幾萬人的性命，本就不是什麼善事，若是再傷及了無辜，才更是作孽。
影衛深知千機藥的行事風格，自然也不會漏掉任何一條生命。
隻見影衛領命後，便四散開去，隻當即地毯式朝方圓十裏內的區域搜索開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當影衛來至峰頂，顧十一與花溪草還在為了誰去引爆霹靂炮而各執一詞。
“啟稟花掌史，十一公子，叛軍提前了半個時辰開拔，若不出意外，不出半個時辰，便會來至此處。主子特命屬下前來通報。”
“半個時辰？”
“正是。”
“村民可都安置妥當？”
“回稟花掌史，村民已經安置妥當，方圓十裏內都不會再有任何無辜性命。”
“好，一定要再三確定，決不可傷及無辜！”
“是，屬下明白。”
影衛隻是前來傳信，話帶到了人自然也不再久留。當他走後，顧十一與花溪草又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我可以答應你同我一齊下去，但是你必須在我引爆霹靂炮之前，進入安全區域。”
“好。”
兩人各退一步，終究是達成了共識。
隻是再他們準備跳下懸崖時，卻發現問題遠比他們想象中的更為複雜……
由於主峰上的積血過多，導致他們每走動分毫，都連帶著引起了不小的雪快墜落，一時間花溪草也不得不重新審視起這片山巒來……
按照此時積血的蓬鬆度來看，如若發生爆炸，隻怕是不但會引起此處的雪崩，甚至極有可能連帶著周遭山脈也跟著異動起來。
這是完全超出了花溪草的預料的，甚至她也無法確認，其他山巒跟著積雪滑落會不會對周遭百姓的生活造成影響……
“等等。”花溪草站在懸崖邊的瞬間，終是叫停了顧十一前進的步伐。
顧十一看著花溪草那滿麵沉重的神色，隻下意識的問道：“可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裏積雪的情況比我測算的數據更為複雜，恐怕引爆之後，會連帶起諸多滑坡。”
“預計範圍會有多大？”
“接連山巒之處，都有受震可能。”
這一次，連顧十一也沉默了起來。
“還有半個時辰，我來引爆，你去通知轉移。”花溪草此時最為擔心的就是其他連峰居住的百姓會糟此無妄之災。如若這樣，那她與那些發起戰爭的叛軍還有何不同……
她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韙作出如此抉擇，為的就是讓百姓免遭流離失所之苦，讓大周將士不受血肉之傷。
所以這幾萬叛軍的性命隻由她一人背負便好……
“十一，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如若此番雪崩造成百姓傷亡，將會是怎樣的後果。你也更應該清楚，這幾萬條人命絕不該他去背負。”
花溪草這一次不想再與顧十一去爭辯什麼。她隻希望顧十一能夠比起私情更重大局。
他對自己安危的憂慮，她心領意受，但戰事在即，比起她一人安危，阻止蕭鈺軒的叛軍北上才是更要緊的事……
顧十一的眉頭不自然的緊蹙著，他明白花溪草的意思，也知道她所言不差。
但是讓他選擇將花溪草一人留在這裏去冒險，甚至背負起這數萬人的性命，他實在抉擇不出。
“十一，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責任與使命。”
顧十一的腰杆挺得僵直，站在他身後的花溪草也看不到他的神色，隻能從他的背影去猜測他到底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時間分秒流逝，花溪草的心也百感交集。
所有的一切，都隻待顧十一作出抉擇……
“活著出來。”
顧十一突然回身落在花溪草肩頭的一巴掌，隻令花溪草瞬間揚起鬥誌來：“自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