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畢竟是百裏恒的女兒。”顧十一對於大渝各族還是十分了解的,尤其是百裏一族,他們是大渝三大族中人丁最為興旺的一支,行事也是最為公開的,同時它們與大渝皇室的關係也是最為親近的。
原本大周與大渝征戰之事除了王城鼎立支援,那些番部遺族不會多管的……這種涉及政治的鬥爭,隻要不侵入大渝腹地,他們自當無視。
但此番千機藥炸平了大渝國門,那就另當別論了。
就是王城,也不會再像之前那般隨便敷衍了事,而番部遺族的那些神秘力量更不會坐視不理……大渝之所以閉關鎖國千百年,自然為的就是保全他那點見不得人的秘密……
“正因為她是國師之女,所以才有能力去辦妥此事。”
顧十一見千機藥態度堅定,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但是卻是不得不防……
“既然你心思已定,那在王城就不要再出來走動,找她的事情交給我來辦。避開番部遺族的人才是關鍵。”
“嗯。”千機藥應了一聲,算是對顧十一的話有了肯定。隻是他狹長的眸子裏卻一直閃著猶疑的光亮……
按照時間來推算,慕白應該已經帶著阿離回到都城。這兩日忙於征戰,倒是忽略了京都那邊的消息。
“慕白離開後可有與你聯係?”
“最後一次來信是三天前,隻交代了些關於藥王穀的事情。並沒有多言其他。”
“嗯。她可還好?”
“陰氣入體,至少需要臥床七日才能恢複,在此期間最好不與外界接觸,才能保住她的功力,否則至少消耗三成。”
當日阿離未能在限定時間內出來,隻能活活在裏麵經受了十二個時辰的荊棘草攻擊。當第二日顧十一派人進去時,她人已經徹底昏迷過去,身上的血也被抽幹了多半,整個人都虛弱的可憐。好在顧十一請慕白將她送去藥王穀穀交給藥童醫治,才算撿回了一條小命。
“她向來心疼手下的緊,把人照顧好。”千機藥口中的她,自然是在說花溪草,自從她出事,若惜阿離都相繼受了不少的罪,等她回來見了必然會心疼的……
隻要關乎到花溪草的人和事,他總是不自覺的就柔和幾分,當然麵對傷害她的人和事自然就更是暴虐百倍。亦如此番他對待大渝的態度以及對君北淩的懲治……
顧十一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總之當影衛回神的時候,身側早已沒有了他的身影。而對於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影衛們隻覺是有了片刻的分神,絲毫不知他們是被顧十一下了定魂咒……
當千機藥一行人再次回到行宮時天色已經大亮,如果不是有顧十一之前排兵布陣,他們怕是沒有這麼容易就能避開大渝士兵的崗哨。
“主子,帶回來的人已經醒了。”
“把蘇嫣然送去偏殿休息,把他帶過來。”
“是。”
“等等……”影衛身影還未走遠,千機藥突然抬眸道:“現在過去。”說話間千機藥就已經站起身來,意思在明顯不過,他要親自去會會那個來曆不明的神秘男子。
花溪草自從被影衛強行服下了續命丹之後,整個人雖然還出於昏迷狀態,但身體機能卻是再逐漸緩解,甚至連她之前落下的病根也都跟著養好了幾分。
此時她剛以睜眼,影衛就已經將消息送至千機藥那裏。隻是花溪草卻滿腦子想的都還是蘇北軍攻城的事情……
她此時的記憶仍舊停留在她與蘇嫣然登上了南城門的城樓,卻還未走至北關,人就倒了下去。再後來……她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隻記得恍惚間好像聽到了千機藥的名字,還有低嗚的哭聲……
花溪草的思緒還未歸攏,她隻能勉強著撐起身子,半靠在床榻邊上。隨意掃了一眼屋內的景致,想來她應該是被蘇嫣然帶走了罷?否則城關處怎會有如此寢殿……
“醒了。”
如果說方才花溪草還在當自己是醒了,那麼在她聽到千機藥聲音的瞬間便是徹底迷茫了……看著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想念的不能再想念的麵孔,花溪草的嘴角瞬間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原來一切都是夢啊……怪不得沒有城關,沒有殺戮……看來自己的身體還真是越來越弱了呢……
花溪草如是想著麵色也跟著變了又變,完全沒有體會到自己是真切的坐在了千機藥的麵前。
而千機藥一進門便看著那男子清瘦的身子靠在塌邊,原本沉思著的眸光再見到他的瞬間就換上一抹輕笑與自嘲……緊接著便旁若無人的將他忽視掉了?
沒錯,千機藥敢肯定,他在看了自己一眼之後,就徹頭徹尾的將他忽視掉了。此時更是一副心無雜念一心赴死的德行。
因為這樣的夢境她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千機藥在她夢中是那樣的觸手可及,一旦醒來,卻都成了幻滅。
花溪草疲憊的閉上雙眼,隻希望這一次的幻境持續的不要太長,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還不知道蘇北軍到底怎麼樣了……
千機藥最後一絲耐心終是被他閉上雙眼的動作而徹底消磨幹淨。隻見他瞬間傾身到男子跟前,居高臨下的扼住了他的喉嚨,而後一字一頓說道:“本王給你最後一次張口的機會。”
花溪草的喉嚨處傳來一陣猩甜的血腥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當她睜開雙眼與千機藥那雙如墨的眸子對視上時,她才徹底驚醒……或許這不是夢……
清楚的感受到千機藥覆在自己喉間的力道正在逐漸加深,花溪草一雙眸子從驚詫到驚喜再到帶著幾分無奈的淺笑,實在變化多端,就連千機藥一時都被她的眸光所吸引,甚至有瞬間將他與花溪草的小臉而重疊……
千機藥不敢置信的打量著眼前這雙清澈的眸子,手中的力道也早就卸了下來。甚至他的手指已經先他思維一步緩緩覆在了他的雙眸上,細細的摩挲著……尤其是在指肚劃過他右眼眼瞼處的肌膚時,整個人都為之一顫。
“對不起。”
花溪草曾想過無數種與他再見的場景,有悲痛的,有歡喜的,也有意外的……但卻從未想過會是當下這種模樣……
即便是她換了音容笑貌,但他還是能夠一眼就認出她來。這天下間,除了千機藥,她不知道還有誰能夠做到如此?僅憑一個對視,一次輕輕的觸摸……
“千機藥,我……很想你。”千言萬語,終究都在這一瞬間變成一句徹夜的思念,我很想你,很想你,千機藥。
暗處的影衛親眼看著自家主子將床上那個男子就這麼攬在了懷裏,簡直被震驚的要忘記了呼吸……這是什麼情況?他看見了什麼?
影衛的三觀就這樣被離奇的刷新,下意識的,他將身子轉至一旁,不敢再朝裏麵多看一眼……
屋裏的兩人根本沒有想到他倆這就別重逢的擁抱到底給影衛帶來了多大的視覺以及心靈上的衝擊,隻彼此竭盡全力的深擁著對方,絲毫不肯有任何一絲空隙。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填滿內心多日來的空白與鎮痛一般。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彼此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是那樣的真實……
“你是怎麼認出來的?”不知過了多久,花溪草終是吸了吸泛酸的鼻子,紅著眼睛抬眸望向千機藥來。
“剛才有沒有傷到你?”千機藥原本是對他動了殺心的……如若不是花溪草方才神色的變換太過直白,他恐怕真的會作出些什麼意外的事來……
花溪草沒有說話,而是搖了搖頭,示意千機藥自己沒事。但是她這輕微的晃動,恰恰讓千機藥將她脖頸間深紅的印記看的清楚,瞬間就滿是愧疚與心疼起來。千機藥知道自己方才是有了九成氣力的,隻要他再多用一分,她就會命喪於自己手中……
“我沒事,真的沒事,就算你方才用盡全力,我也會博得生機。難道你真當我是吃素的不成?”花溪草的眸子裏還帶著星星閃閃的淚光,此時說起話來聲音也是啞啞的。
一來是因為她一直以男聲示人,此時恢複女聲聲帶有些不暢,而來則是她本就大病初愈,聲音尚且啞然,三來經千機藥方才那一下多少有些影響……
“對不起。”
“你已經說過了。”花溪草看著整個人都消瘦了幾圈的千機藥,實在是心疼的很。此時再聽著他一遍遍的說著對不起,更是胸口都跟著悶痛起來。
從來都不是他的錯,他也沒有做錯過什麼。何況他這麼驕傲的人,根本不該說對不起這幾個字……就連對她也不用的……
“對不起,對不起……”昔日裏鐵骨錚錚,麵色寒澈的冷血戰神,此時竟然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定定站在花溪草麵前,甚至沉聲低訴著自己的歉意……此情此景,隻令花溪草整顆心都跟著刺痛起來。
原本噙著的淚珠也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滾滑落,苦了她的唇,卻也灼了千機藥的心。
“千機藥。”
“我在。”
“千機藥。”
“嗯,我在,以後會一直都在。”
花溪草連著叫了他兩聲,終是在得到回應之後撲入他懷裏抽泣起來……她也是怕的……怕她再也見不到他,怕她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怕他日後會與人成親生子,甚至終將忘了這個世上曾有一個花溪草來過……她怕……從未如此怕過。
也隻有在千機藥麵前,她才會將恐懼展露無遺。
花溪草哭著,淚也流著。不知過了多久,她竟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千機藥將她抱起時,她的睫毛還在微微顫抖,勒痕已經遍布全臉,就連鼻子和唇瓣也都因為哭泣而紅的厲害。此時她的手就那麼緊緊的抓著千機藥的衣襟,絲毫沒有鬆口的跡象。好似隻有這樣,她才能安穩睡去一般。
當影衛再次回身時,看到的就是他家王爺抱著那個麵容慘白的男子一同臥在了榻上,甚至他的手還在不停安撫著那男子的脊背,一副寵溺之至的模樣,更比對姑娘當時的柔情有過之無不及……
這到底是怎麼了?
另一邊,蘇嫣然則是心心念念的記掛著九公子的安危,自她醒來之後就一直在等待千機藥派人過來。
此時見影衛終於現身,她幾乎是蹭的站起身來,直直問道:“千機藥在哪?我要見他。”
“主子有令,暫且送您到偏殿休息,請。”對於千機藥沒有交代的事情,影衛多一個字也不會說。話音剛落,便帶人朝門外走去。
蘇嫣然雖然不知道當下城關是何情況,但從她當下所處的房間來看,這裏定是大渝內城,至於具體是什麼地方,她還不敢確定……當下她最在乎的,唯有兩件事,一來是九公子,二來則是王城的鐵甲戰馬軍。
“請替我轉告千機藥,我有要事與他相商,是關於大渝王城鐵甲戰馬軍的。”
蘇嫣然知道,她的話一定會傳到千機藥那裏,接下來她也隻能等了。隻是蘇嫣然卻未曾想到,她這一等便足足六個時辰……
說來這也怪不得千機藥,要怪就隻能怪她心心念念的九公子公子太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待她醒來之時,天色已經漸黑。
“千機藥……”
“嗯。”
“我餓了……”花溪草雖是醒了,但眼睛卻不曾睜開,她隻是下意識的朝千機藥胸口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猥了猥,繼續如同無尾熊一般的吊在他的懷裏。
“嗯,起來吃飯。”千機藥早就猜到他懷裏的人兒一旦醒來就會喊餓。花溪草沉睡期間,他早已命影衛每隔半個時辰便重新做上一餐飯,以備她醒來就能吃上適口的東西。
如今見她醒了,千機藥隻是朝外麵吩咐道:“備膳。”
“是。”影衛應了一聲,當即將飯菜送了進來。隻是進門時無人敢朝榻上多看半眼,生怕觸了千機藥的逆鱗……
“他們好像很怕我?”影衛出門之後,花溪草緊跟著就不住竊笑起來。她眼底閃動的皎潔光芒更是時刻透露著她心底的小心思……
千機藥寵溺的看著自己懷裏失而複得的人,隻覺心底柔軟的一塌糊塗。終日吊著的一張冷臉也終於因她有了幾分笑意,隻要有她,就足夠了。
“所以呢?”
“所以,他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花溪草挑眉看著千機藥那消瘦了的俊顏,小手隻輕輕撫在了他的眉間。觸手可及,有他在,真好……
“誤會什麼?”千機藥知道她玩心已起,卻也不跟她計較,隻陪她一起胡鬧起來。
“當然是誤會我們是這種關係……”說話間,花溪草的嬌唇便已經覆上,雖然隻是蜻蜓點水的一吻,但也足夠驚爆暗處影衛的眼球。
千機藥雖然舍不得她這一觸即退的香軟,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歡快的跳下床榻直奔餐飯而去……
負責看守蘇嫣然的影衛已經是第三次來這邊尋主子,想要將蘇嫣然的話轉達過來,前兩次來時屋內的人都還沒有醒,他自然是沒有那個膽量進門的……
此時他再過來,卻見暗處的影衛一臉茫然與無所適從之相,不禁先行過去打探消息道:“主子可是還沒有起身?”
“已經起了。不過……”守門侍衛,麵色略有難堪,目光也有些許閃爍道。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吞吞吐吐的了?”影衛蹙眉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