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多方混戰

當千機藥再次返回蘇北王府時,一直昏迷未醒的花溪草終於傳來了動靜,守在她一旁的阿離,雙眸微沉,身影一閃便消失不見。

千機藥唇畔勾起一抹淺笑,隻見花溪草一臉疲憊,睡意濃濃地睜開了雙眼。

她身側長發披散而下,看見千機藥的瞬間頓時蹙眉道:“我睡了多久。”

千機藥揚笑:“兩個時辰。”

“兄長呢?”花溪草又問道。

“什麼也沒搜到,回府了。”千機藥回道。

花溪草狐疑著,又問:“兄長怎麼會突然帶人到裕華池去?”

千機藥卻是意味深長看了她那恢複了血色的雙唇一眼,並未急著說話。

花溪草亦是眯眼,透出了危險的氣息來。

“是你我身邊出現了內奸?”

千機藥慵懶地換了個坐姿,給她墊好了靠枕道:“狐狸尾巴既然已經露了出來,就沒那麼容易再讓它縮回去。”

花溪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還是低估了這個男人的實力。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該擔心的人,是她。”千機藥沉聲回道。

“接下來怎麼辦?”花溪草下意識的掃了千機藥一眼,想要確認他體內的玄冰之氣,是否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

千機藥卻是滿麵的不在意,隻連笑著道:“狐狸尾巴都被我們揪住了,你說接下來該幹嘛呢?”

花溪草無法理解,被身邊最親近的人背叛,明明是件勞心勞神之事,可他這會兒興奮什麼呢?

“難道我們不該放長線釣大魚嗎。”花溪草狐疑問道。

然而,千機藥卻當作沒聽到一般,隻含笑給她喂著驅寒湯藥。

花溪草喝完之後,忍不住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道:“若我們現在就打草驚蛇,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千機藥放下碗勺,才抬頭,十分認真地看著她,道:“我們去大渝之前若不解決了她,隻會壞更多的事。”

“皇上已經同意了?”花溪草又問道。

雖然之前千機藥就已經說起過此事,但那時花溪草還以為是要暗中進行,沒想到,他竟會直接稟明皇上,甚至親點她一同隨行。

想著想著,花溪草看著千機藥的目光從遲疑轉成來懷疑,她總覺得,這所有的一切,好像早就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甚至包括大渝幹布讚國師的死,和赫連城對她的親近與敬畏。

“你在想什麼?”千機藥笑著問道。

“蘇北王府與花府素來沒有交集,朝中幾大將軍,皆是分庭抗禮。皇上怎麼會允許你我二人私交甚秘。”花溪草說道。

“你當真決定與花府脫離幹係,日後再無往來?”千機藥顧左右而言其他,並未正麵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花溪草雖心下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是。”

“為什麼?”千機藥不解問道。

“花府,再也不是曾經的花府了。”

千機藥看了她良久,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花溪草眉頭微鎖,一臉苦澀。

千機藥見狀,還是歎息一聲,直至扳正了她的身子,讓她的目光與自己對視,才淡然說道:“血脈至親固然重要,但往後餘生,你尚且有我,又何必非要執著過往。”

花溪草一愣,一時間沒明白過來他話中的深意。

“花府的老夫人也好,花將軍也罷,他們雖生你養你,但卻不能終身陪你。以後,隻有我們兩個,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千機藥說得有些認真。

花溪草聽得心下一怔,忽然覺得之前一直難以釋懷的許多事情,好像都被他這話給戳破了。

千機藥說的不錯。父母兄妹,雖是一家。但日後她與人婚嫁,便是重新立了門戶,怎麼可能還全心全意的將精力牽連在自己的娘家。

若是這麼一想,她倒是忽然覺得是自己的父親長期以來太過苛責。

明明知道,父親續弦並未有何不妥,但卻還始終計較著前塵往事,難以放下。

殊不知,父親與能陪他一直走到時光盡頭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家,而與他們這些子女,不過是羈絆所牽罷了。

如此一想,花溪草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也是第一次,在母親去世後,真正的對父親有所諒解。

也同時對千機藥更為刮目相看,他明明位極人臣,手握重權,卻能倍受皇上信賴,絕不是因為蘇北王府所擔負的失明那麼簡單。

而是他乃真正諳熟君臣之道之人,明明有治國之才,卻無治國之心,得皇上重倚,卻又能明哲保身。

她還發愣著,千機藥早已笑著轉身,褪下外衫,鑽進了被窩,緩緩躺下。

“你幹嘛?”花溪草緩過神來,急急問道。

“睡覺。不睡好了,哪裏有力氣去找伊娜兒算賬?”千機藥很是氣憤地說道。

花溪草看著他睚眥必報的模樣,不禁抿唇一笑。比起千機藥來,她的記仇,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隻是她不知道,真正的伊娜兒,早已被她身邊躺著的這位,給一刀封喉,去見了閻王。

她還是輕咳了幾聲,認真道:“其實……她傷的可能也不比我差。”

千機藥沒說話,徑自平躺。

“昨夜,她是傷了我,但我也把仇當場便報了回來。”花溪草低著頭,想起自己之前對他的隱瞞,隻覺太過矯情。

奈何,千機藥理都不理她,隻是閉著雙眼,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樣。

“以後不會了,再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告訴你的。”花溪草以為他還在為此事介懷,隻更放低了姿態。

千機藥還是沒有作聲,引得花溪草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隻好悻悻收口,緩緩朝下側身躺去。

豈料,她才挨著枕頭,便被身後之人,一把撈了過去,精心翻過她的身子,確保她的後背沒有一絲碰著床板,才安然抱著她道:“對不起。再也不會有下一次。”

花溪草的心頭瞬間被一陣莫名的暖意添滿。

壽宴過後的第三日,皇上恢複了早朝。千機藥一早便被宮中來人傳召去了禦書房議事。

花溪草這兩日都一直居住在蘇北王府裏,完全沒有半分拘謹不適。

好像他們本就一直這麼生活了許久一般。

自從她意識到自己或是他的身邊可能存在內奸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在想這個人會是誰。

可到如今,卻也還沒有半分眉目。

晌午十分,千機藥終是從宮中回來。

花溪草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竹林,並沒有上前。

千機藥瞧著一個人出神的小女人,不由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笑意,低聲問道:“在府中悶了兩日,不如出去走走如何?”

不一會兒,他們便坐上了趕往蒼山的馬車。

約行了一個半時辰,馬車才上山頭,就聽空中遠遠一聲聲悲咧嘶鳴傳了過來。

千機藥聞聲立馬護住身邊的花溪草,另一手將人拉進懷裏,一同跳車躲在草叢當中。

花溪草抬頭的瞬間,就不自覺地朝千機藥靠近,該如何形容此時眼前的景象呢?

空中一群黑壓壓的獵隼仿佛漫天席卷的狂沙迅速移動而來,伴隨著振翅的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低,隻是遠遠的看著,就給人以無形之間的壓迫感,讓人隱隱喘不過氣來。

而山裏的其他動物,早都已經聞聲慌亂得四處逃竄。

“那些獵隼的眼睛,竟然都是血色的?”花溪草怯怯地說道。

“那不是普通的獵隼,而是食人隼。應該正在尋找食物。”千機藥平靜說道,不忘伸手將花溪草的雙眸遮住。

可她卻因好奇,而下意識的睜開雙眼,就在這看清外麵的一瞬間,便整個人都僵住了。

隻見那片黑壓壓的獵隼,正以極快的速度往樹林裏俯衝而去,須臾而已,一隻隻便又叼著獵物重新盤旋於空中。

這是那獵物並非別的,而是人的殘肢斷臂,甚至還有一路飄血的頭顱。

花溪草險些就要驚叫出聲,幸好千機藥眼疾手快遮住了她的唇瓣,低聲說道:“怎麼這麼不聽話,不是都遮住了你的眼睛?”

花溪草聞言,立馬緊閉雙眼,不敢在看。

不一會兒,獵隼群便漸漸遠去了,隻留下一片死寂沉沉的山林。

“裏麵為什麼會有人?”

“銷毀證據。”千機藥冷笑,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

花溪草心下仍舊驚慌未定著,嗅著隨風而來的血腥味,更是有種隱隱作嘔的感覺。

“就算要殺人滅口,又何必如此殘忍?”花溪草怒聲問道。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真正算是死無全屍,沒了對證。”千機藥還是笑著,已全然沒了方才的緊張和戒備。

“那這些獵隼又是何人所養?”花溪草狐疑不已。

“走吧,一會兒你就都知道了。”千機藥明顯是在賣關子,隻扶著花溪草起身,繼續朝山上走,馬車也停在了那裏不管。

當他們走進那片被獵隼席卷過的樹林,花溪草才遠遠望見,不遠處竟有兩隊對峙的人馬,正在清掃殘骸。

其中一隊的裝扮是他們所熟悉的,正是大渝使團之人,為首之人,正是終日跟在七皇子赫連諾身旁的貼身近衛,名喚南華。而另一隊,則是大周兵士。

而於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大周兵士中傳出,隻聽那人厲聲道,“南華,你家主子見了本郡主都要下馬,你還不給我滾下來!”

南華生的粗獷,一雙陰鶩的眸子瞥了蕭思卿一眼,冷聲笑道:“若非我家主子,你早就死在了蕭鈺軒的手中。如今還敢再擺出郡主身份壓人?還真是不識時務。”

“你大膽!本郡主與你家主子不過是合作互惠,何時容得你一個下人在此置喙。”蕭思卿大怒,一鞭子就朝南華甩去。

“咻……”

這聲音大得震耳,長鞭與利劍撞擊發出的聲音,啷啷作響。

隻可惜蕭思卿技不如人,長鞭不多時便被對方握住,隻連聲怒吼道:“南華,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兒是什麼地方!”

話落,身後近千人馬,齊齊滿弓而上!

南華囂張笑道:“蕭思卿,人都說落魄的鳳凰不如雞,我勸你還是收起虛張聲勢的那一套。乖乖把東西給我交出來!”

“你找死!”蕭思卿哪裏受過這種侮辱,當即長鞭狠狠甩下,身後的弓箭手,登時群攻而上。

南華雖人少勢寡,但卻並沒有退,而是束起護盾抵擋。

“殺!,一個不留!”蕭思卿退在弓箭手之後,厲聲大喊道,氣得心口劇烈起伏,她何時淪落到要看一個狗奴才的眼色行事?

兩方對陣間隙,花溪草忽然發現密林深處,有一朱紅色身影從樹梢翩然墜落。

“兄長!”

千機藥的目光隨著花溪草而動,隻見遠處一棵大樹下,花溪拾正雙眸緊閉,麵色蒼白如紙,一手緊緊拽在胸口的衣裳上,吸氣極為混亂。

此時此刻的花溪拾正滿頭大汗,一身朱紅色的朝服全濕透了,高束的墨發淩亂不堪,全身上下未見一處傷勢,卻看他氣息粗喘,好似隨時都有可能會背過氣去……

“嘖嘖……”

“花大人終於肯現身了?我就說,還沒有能在中了我大渝鳶毒之後全身而退的。”南華一麵抵擋著蕭思卿那隊人馬的攻擊,一麵對花溪拾冷嘲熱諷道。

“思卿郡主,沒想到,你也會有受製於一個奴才手裏的一天。”花溪拾努力平複著心緒,可卻還是無法正常的呼吸。

他極為困難的說完這一句話,就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蕭思卿本就對南華不滿,此時見花溪拾也已經成為甕中之鱉,當即燦然笑道:“花大人,本郡主先收拾了這大渝狗,再來和你算算往日舊賬。”

花溪拾麵色蒼白,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臉上盡是寒意,隻見他抬手擦拭去唇角的鮮血,輕蔑一笑。

花溪草看著兄長孤立無援的境地,當即氣急。

幸好千機藥提前攔住了她要衝出去的身子,將人壓在懷中,低聲勸道:“他不會有事,相信我。”

直到多年後,花溪草回想起千機藥在她耳畔說過的那三個字時,才知道,自己對他全盤的信任,是有多麼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