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開大殿後,千機藥直接將花溪草帶回了自己的蘇北王府。
因著今日在大殿上鬧這一出,眾人總算也看清楚了他們兩人私交不凡,倒是皇上好像早就默允了一般,並未太多異樣的表現。
才進門,千機藥便朝她勾了勾手指,道:“過來。”
“幹嘛?”花溪草眸色遲疑。
“給你上藥。”千機藥認真說道。
“無礙,我踢她那一腳,可遠比她這一腳重的多。”
“膝窩現在還麻痹似的痛著,甚至隱隱有蔓延至小腿之感,是不是?”千機藥沉聲問道。
花溪草聞言微微蹙眉道:“嗯,你怎麼知道。”
“大夏人人尚武,更喜暗器。她的鞋底,怕是藏了毒針,你不知道?”千機藥說著,耐著性子起身來。
花將軍負責鎮守南境數十載,與大夏一直處於對立麵。此番伊娜兒明顯是有備而來,為的就是要拿花溪草做文章,今日一擊不成,必然再出昏招。
千機藥在她身前蹲下身子,就要掀開她的褲管,花溪草麵色一紅正想要逃,奈何雙腿一觸碰到地上,麻痹感便頓時傳遍了全身每一處神經。
“坐下!”千機藥將她按下,小心翼翼的蹲了下來,親自為她擦拭起藥膏。
花溪草忽然發現,他的手長得很好看,溫潤而修長,隻見他沾了些許藥膏,便輕柔地替她按摩起來。
腿彎
冰涼涼的感覺立馬傳來,似乎雙腿的氣血都活了,她雖然不知道那侍女對她用的什麼毒,但這藥的確是有效。
千機藥從始至終都低著頭,一臉專注,似是在侍弄最珍貴的珠寶。
花溪草忽然發現,他不笑的時候,尤為認真,好像更加好看了……
在千機藥細心而溫柔的輕揉下,花溪草雙腿的麻痹感很快就完全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她說不清,道不出的感覺,好似就像有人在她的心頭放了一把火一般,炎熱的,酥酥麻麻的,甚是撩人。
花溪草仔細看著單膝跪在自己身前,一臉認真模樣的千機藥,隻感覺心下似有異樣,如同枯木逢春之感,又似隱隱有無數煙花在心頭綻放。
花溪草對自己又一次沉浸於他的男色中而隱隱懊惱,卻不知千機藥一抬頭就對上了她一雙隱隱帶怒的眸子,不由問道:“怎麼?弄痛你了?”千機藥不解地問道。
“沒有,就是在想,這是什麼毒,如此刁鑽,明明之前還什麼感覺都沒有……”
花溪草尋了個話題,將此事翻過。
千機藥眸色微沉,收起藥膏站了起來道:“風麻草。”
“風麻草?”花溪草問道。自問她也算的上半個江湖郎中,在藥王穀浸淫多年,也學了些皮毛,可卻從來都沒聽過這種毒草。
“嗯,大夏臨海,盛產此物,被藥師提煉後,又加入了多種毒草,製成風麻毒,初碰毫無知覺,但毒性在體內會潛藏二至三個時辰,待毒性發作,初時麻痹神經,令人四肢不勤,而後,麻痹意識,使人出現幻像。意誌薄弱之人,將會在無盡的夢魘中消磨此生。”
言罷,千機藥的眼底早已盡是寒光。
“既然是大夏秘藥,你又是如何知曉?”
花溪草自認為父親應算是當朝最了解大夏風土人情的了,但卻也從未聽說過這種風麻毒的存在。而千機藥一個二十幾載都未曾出過西川蘇北王府半步的人,又是如何知曉?
“猜的。”
花溪草看著他刻意露出的微笑,心底卻是隱隱不安了。
隻是他既然不想說,便自有他不說的道理,如此她便也就不問……
“腿還疼嗎。”千機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被踢的青紫血瘀的膝窩,隻關切問道。
“不疼了!”花溪草動作果斷,起身就想要走兩步給他看,卻剛站起身,就被雙腿無力的癱軟,給摔回在了座位上。
千機藥似是早有準備,雙臂一撈,便將人抱在了懷裏。
“就算解了毒,也要十二個時辰之後,才能恢複。今夜就住下吧。”千機藥嬌人在懷,氣定神閑地說道。
花溪草驟然止聲,沉默了許久才轉身,冷冷道:“你讓我來蘇北王府,就是故意的!”
“嗯。”
“你!”花溪草瞬間氣結,隻覺得現在的千機藥,根本不像什麼冷血王爺,倒像個潑皮無賴!
“九兒,我不喜歡你觸碰別的人,就是距離近也不喜歡。”千機藥那猶如刀削的下顎,輕輕卡在花溪草的頸窩邊上,聲音低啞而又溫柔,好似像大人討好的孩子。
花溪草怒目他許久,卻見他雙眼裏不摻雜任何一絲雜質,唯有她一人的清秀倒影,忽然就禁了音,半晌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之前,你讓我洗手,就是因為被蕭鈺軒碰過?”花溪草緩了語氣,隻突然想起之前的事來。
千機藥沒說話,環抱著她的雙臂,卻是越發用力了些許。
花溪草強壓著心下的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什麼黴運才遇上了這麼個無賴,她突然轉過身子,猛地用手指勾起千機藥的下顎,涼聲問道:“你就是故意的,對不對!”
花溪草一想起前兩次他親自給自己洗手時給她嚇的心驚膽戰的模樣,就覺氣不打一處來。合著這個別扭的男人,竟是在那時就開始對她存了這份心思的?
見他那不痛不癢,也不應答的樣子,花溪草更為氣結,厲聲道,“你這麼要求我,那你呢?”
“我隻要你。”千機藥終於幹脆了,可話一出口,就將花溪草給羞紅了半邊臉……
“哦。”
千機藥聽到他懷裏的人輕應一聲,反倒是又激動又驚了,“你沒意見?”
“可以有嗎?”花溪草又問道。
千機藥挑眉看了她一眼,“可以保留。”
門外的柴青已經在門口轉了許久,他一來不敢打擾主子和未來女主子的談情說愛,二來又不敢耽擱了這災情的上報時間。
他幾乎是耳朵都豎起來了,就想找個方便他說話的時間,將西境奏報給呈上去,好不容易等到屋內二人都沉默,他趕緊出言道:“啟稟主子,西境急報!”
“進來說。”
柴青聞言,簡直如臨大赦,誰知他才一進門,就見自家主子正橫抱著花溪草要朝榻上去。緊忙就又後退了幾步,卻聽千機藥正色問道:“何事吞吞吐吐?”
“啟稟主子,西境三十八州忽降驟雪,官路皆封。戶部和兵部調撥的糧草兵器,皆滯留在江淮一帶。預計至少延誤月餘。”
“西境庫存還能支撐多久?”
“若開倉放糧,可供給全境百姓,一十七天。”
花溪草還是第一次聽人能準確報出賑災糧供給時間的,不由對蘇北王府在西境的實力更為驚歎。
“可有辦法加緊派送軍需供給?”千機藥給花溪草用薄毯蓋住了雙腿,又拿了兩個靠枕給她墊在身後,讓她椅坐的更舒服些了,才站起身來,正眼看向柴青。
柴青雖心下驚歎,自家主子也有如此細致溫柔之刻,但還是將旖旎的心思都藏在了腦後,先以軍機為重。
隻聽他繼而說道:“若改走水路,或能快上五日。隻是官運已經封江,若想走漕運,還需以漕幫抽成,核算下來,要賠了近四成……”
“柴侍衛,你方才說西境三十八州忽降驟雪,可是各地都被冰雪封凍?”
花溪草忽然插言,柴青隻先望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才凝聲回道:“是,全境都被冰雪覆蓋,馬車根本無法前行。”
“柴侍衛,可否請你給我拿個筆墨過來?”
“是。”柴青哪裏敢有所不從,隻當即應了一聲,便去書桌前取了宣旨和筆墨呈了上來。
隻見花溪草提筆在上麵勾勒了一個雪橇的雛形,而後又注明了打造運輸車的材質和尺寸,才對柴青說道:“你去找個鐵匠鋪問問,打造這麼一個東西,需要多久,若是時間來得及,可以讓運輸隊在當地按照圖紙作百十個出來,這東西隻能在雪地上行走,速度可比馬車快三倍不止。”
千機藥接過柴青手中的圖紙,略有狐疑道:
“看樣子,你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千機藥湊近,低聲說道。
“我隻是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就記了下來,沒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場!”花溪草平靜應道。
然而她所言,卻是半真半假。
千機藥直覺她身上還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是現在她不說,他也不想去逼迫她。隻等著她自己願意主動提及。
千機藥收斂了看向花溪草的目光,又提筆在那圖紙上添加了幾筆,將那雪橇的骨架勾勒的更為清晰,才轉身對柴青命道:“直接將圖紙送往江淮,命人連夜趕製。”
“是。”柴青傾慕的望了花溪草一眼,當即揚笑退了出去。
花溪草回憶起前世的零星記憶,隻隱約記得,好像這次雪災持續了許久,甚至後來連江淮兩廣都跟著受災。最後還是蕭鈺軒奉命前去賑災的,回來後,便被封了太子……
“一定要阻止皇上派蕭鈺軒去賑災。”花溪草靈光一現,竟直接將嘴邊的話給說了出來。
“西境乃是蘇北王府管轄之地,皇上不會讓別人將手伸到那裏。”
“不,不是西境,是江淮兩廣。”花溪草還沒有作好向他坦白自己苟活兩世的準備,隻將此事說成是她測算出的結果。
千機藥雖不知玄學辛密,但帳下卻也不泛能觀天象測方位的術士,還沒有哪個能將卦象算到如此細致的地步……
“蕭鈺軒如今朝中聲望正盛,若他屆時前往賑災,必然做得功績歸來,到時候,但凡皇上龍體有個三長兩短,他必然是爭儲最佳人選。就算秦王殿下戰功赫赫,也終難敵他虛名在外。”
“你是說,皇上會在未來幾月龍體抱恙?”千機藥並沒有說過花溪草話語裏的肯定之態,連聲問道。
“是。依照我的推算,皇上壽誕後,便會大病一場。屆時立儲之事,必然會被提上日程。”
花溪草這話倒是真假參半,她所言所句句非虛,但卻並非是她測算出來的,而是前世親身經曆過的。
千機藥略有遲疑,還是問道:“你當真確定,江淮兩廣會受重災?”
若當真如此,那他就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否則一旦江淮兩廣受難,西境就會成為孤軍無援之地,屆時若大渝興兵來犯,蘇北王府便是守城苦戰,也難敵無米之爭。遲早會被耗死在那。
花溪草知曉這事的重要性,更無半分隱瞞,隻繼而說道:“蕭思卿與赫連諾早已珠胎暗結,就算她現在被皇上貶為庶人,也終歸在京都還有些許人脈暗樁,隨時都能為她效勞。若江淮兩廣受災,她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通知赫連諾出兵攻打西境,同時也會設計阻攔蕭鈺軒奉旨賑災。所以,她的存在,將會成為我們最有利的利用點。”
“西境山勢巍峨,平原稀少,糧草常年不足,全境軍民的存亡,皆賴以戶部和兵部的供給。這也是皇上會對蘇北王府如此放心的原因之一。”
花溪草聞言,當即明白了千機藥的意思,隻沉吟片刻,便回道:“我早年在藥王穀時,曾見過一種草本。果實為莖塊狀,扁圓形或球形,其葉可入藥,實可入菜,東郊旱地,常有人耕種此物,當地人對其名喚土芋。我覺得你也可以命人去東郊取些菜種,然後回西境種植,若遇戰時或糧草不足之日,也可應急果腹,比起幹糧也不差的。”
“土芋?”
“嗯。”花溪草又拿起了筆,在紙上畫了兩個或圓或長圓形的東西,看著表明坑坑窪窪,像個土球,而後她又畫出了那土芋的莖葉模樣,還特意對千機藥交代道:“聽聞當地人說,這東西一直長在地下,就算成熟,也要刨開土才能見著。”
千機藥如有所思的拿起圖例,隻繼而問道:“若想大麵積推廣此物,隻怕會遇百姓橫阻,你可有什麼辦法?”
“軍種,民不種;軍食,民不食。”
言罷花溪草燦然笑道:“試想若真有災害降臨之日,蘇北軍將糧草皆供給給西境百姓,而戰士們卻要靠吃土裏挖出來的菜根果腹禦敵,全境百姓會如何作想?到時全民皆兵,怎有不勝之理?”
花溪草的眸子裏泛著異常明亮的光芒,那是一種絕對的自信與張揚。就連千機藥都不禁慨歎,花將軍教養出來的女兒,果然與常人不同凡響,就連對戰事都分析的如此透徹,人心拿捏的如此精準……
隻是他不知道,這些本領,都不過是花溪草在前世為了助蕭鈺軒稱帝所學的冰山一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