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明旨賜婚

掌史府東院,花溪草與小白狐正吃著喜鳶買回來的醉仙鴨,整個房間裏都飄散著香味。那酥嫩焦軟的外皮,實在是光看著,就令人垂涎欲滴,若說這京都中的美食最讓花溪草滿意的,便屬它了。

“好吃,好吃,真好吃!”單看蕭寶寶眯著的眸子,一副饜足之態,就不難想象的到若它會說話,是什麼模樣。

就連花溪草都出言勸阻道:“蕭寶寶,若是喜歡,明日可以再買一隻。但不要貪多,吃壞了肚子。”

蕭寶寶抬起那油膩膩還泛著光亮的爪子慵懶的舔了舔,似是給花溪草比劃了一段距離,試圖告訴她,自己離吃飽還差的遠呢。

這邊蕭寶寶吃的正香,院外卻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響。

喜鳶快步出門探看,見走在前麵的竟是前幾日來宣花溪草入宮覲見的李總管,連忙低聲道:“主子,是宮裏的人來傳旨的。”

花溪草緩步走出房門,不由心下打鼓道,到底是什麼旨意,竟還用的著他這堂堂內侍總管來走一遭?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說的怕就是花溪草當下的處境了罷……

李總管見她聽完聖旨,卻半晌沒有動作,不由出言提醒道:“花小姐,領旨謝恩吧。”

領旨謝恩?嗬嗬……這皇上還真當她花溪草,是個軟柿子好拿捏不是?賜婚……虧他想的出來!

“花小姐……”李總管已經第二次出言提醒,花溪草卻是不慌不忙的抬起頭來,迎麵對上了他那精明的眸子,一字一頓回道:“李公公恐怕要白走一趟了。這聖旨,微臣不敢接,也不能接。還請公公轉告皇上,微臣已經與花府再無任何瓜葛,更不可能代嫁為妃!”

“大膽!你豈敢抗旨不尊!花小姐,難道天子之怒是你和整個花府承擔的起的?”李總管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別人都削破了腦袋想要去爭去搶的端王世子妃之位,她如今怎麼就雲淡風輕的一句不想嫁就給拒絕了呢?

“花小姐,這聖旨,你接也要接,不接也要接。否則,不單單是皇上饒不了你,就是端王府,也容不得你這般輕賤。明白嗎?”李總管的話不可謂不重。

他說的沒錯,皇上既已明旨,自然是昭告天下。如今世人皆知皇上為她與蕭鈺軒賜婚,可她卻當眾抗旨,這打的不單單是皇上的臉,更是端王府的顏麵。

端王府此番負責招待各國使臣,正是氣宇軒昂之時,怎麼能容得下她這般輕賤。

花溪草因這一道婚書,被推向了懸崖邊緣,縱身一躍,是死;回頭萬劍誅心,亦是死……

她笑了,隻是笑意卻不達眼底,渾身都是無處可散的淒寒。

李總管將聖旨留下,臨行前,還不忘叮囑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花小姐珍重。”

喜鳶看著自家主子若冰霜的神情,不由蹙眉從屋內跑了出來,隻是還不待她上前,就見花溪草擺了個手勢,隻留花溪草一人獨自站在院中沉思……

蕭思卿前腳才備好禮物,來到掌史府,後腳就見李總管從門裏出來。她趕忙上前招呼道:“今日怎麼勞煩李公公親自過來傳旨,真是辛苦您了。”

“老奴謝過思卿郡主殿下體恤,聖上賜婚,老奴自是要親來傳旨的。”

“哦?皇上賜婚?可是大夏大渝有了適齡的公主或是皇子來聯姻?”蕭思卿早就聽聞大夏有心嫁來一位公主,甚至本次就隨使團而來,隻是不知花落誰家。若是能嫁到他們端王府來,倒也是件趣事……若是將花溪草賜婚於哪位皇子,也更是件樂事……

李總管笑的得體,隻朝蕭思卿作揖回道:“郡主殿下有所不知,皇上賜婚的乃是花府大小姐,花溪草。”

“護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司天監掌史花溪草?”蕭思卿眉目微揚,麵上笑意不減,她還真是想不通,這花溪草連她王兄蕭鈺軒的婚都敢拒,在這大周,還能相中誰?

笑著笑著,她心底忽然閃過一絲冷意,難道……

蕭思卿麵上的笑容當即僵住,待聽完魏忠賢的話後,更是再也笑不出來,整個人都跟冰碴似的被凍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正是。皇上為其與端王世子賜婚,已命禮部籌備大典。”

怎麼可能……

蕭思卿滿腦子回映的都是這幾個字眼,她費盡心思阻止的婚事,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成了事?

皇上明旨賜婚?莫不是要立儲……

李總管素知這思卿郡主的心思不再深閨後院,此時見她神色不佳,也不再多擾,應承兩句,便端身告退。

蕭思卿藏在袖中的手指冰冷,指甲都已經深深刺入手掌而不自知。她等了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竟換來,皇上要賜婚立儲?

蕭思卿此時恨不能衝進去撕了花溪草這個賤女人!如果不是她近來大出風頭,皇上根本就不會將她與蕭鈺軒在扯到一處。

她也還有機會去做最後一搏,可如今,卻因為她的存在,打亂了自己的所有計劃。

人就是這樣,什麼事情一旦觸及自身利益,就全然忘了最初是因為什麼而來……

“主子,是思卿郡主。”喜鳶站在窗口瞥了一眼院裏來勢洶洶的人,低聲稟道。

花溪草隨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怎麼瞧,她也不像是來對自己道謝的模樣,倒像是要將她拆骨入腹……

隻不過來她的正好……那些陳年舊賬,就從她先開始算好了。

花溪草眸底殺意盡顯。當下命喜鳶先將蕭寶寶帶去了內室。自己獨坐房中,等著蕭思卿的到來。

“思卿郡主,好久不見。”

“我們之間何時需要這般客套……”蕭思卿上來就夾槍帶棒的語氣,讓花溪草有些哭笑不得,比起那些綿裏藏針之人,她這種脾氣秉性倒顯得有些“可愛”。

可也正是她這樣拙劣的手段,卻能在害人上屢次得逞。也不知是她太聰明,還是被害的人太傻……

思及至此,花溪草的眸底閃動著星星點點的寒光。

“前日幸得你救治及時,才讓我勉強撿回一條小命。略備薄禮,不成敬意。還請你收下。”蕭思卿拍了拍巴掌,身後跟著的人便將東西都抬了進來。

翡翠白玉,綾羅綢緞,應有盡有,她這出手倒是闊氣。

花溪草笑笑,並未接話,隻等著她的後招。

果然,蕭思卿隨意撿起一塊暖玉,一臉無害笑意的對花溪草說道:“這些東西都是平日裏丫鬟們省下來的,上不得台麵,也不算貴重。雖不在禮多,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你不要介意。”

她這明裏暗裏對花溪草的貶低之意明顯,可花溪草卻偏偏不為所動,隻是目光流轉,談笑風生道:“思卿郡主多慮了,不過是搭救郡主一條性命而已,哪裏還用得上這麼貴重的謝禮?”

花溪草故意咬重了“貴重”二字,話音裏盡是不屑一顧之色。

“你……”蕭思卿哪裏吃過這樣的虧,當即就想發飆回懟於她,卻忽覺身後有腳步聲漸進,聽著步履沉穩且輕,絕對是功力高深之人。無論是誰,總之不泛貴客,她倒要讓她知道知道,得罪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溪草你可是嫌我這禮輕了?”蕭思卿說話間就換上了一副委屈怯懦的模樣,絲毫不複之前陰厲神色。

花溪草樂得見她演戲,也不多言,就這麼看著她胡鬧下去。

蕭思卿借故來到她的跟前,一把抓住花溪草的手腕連聲說道:“我知道,你還在對之前的事耿耿於懷,可我……”蕭思卿的話還未說完,正好踩著那人要進門的腳步驚叫一聲,隻見她雙手暗中運力,借著花溪草的雙手狠狠推了自己一掌,那人進門的同時,就見她如斷了線的風箏似的,摔倒在地。

嘴裏還喋喋不休的念道:“當初是你執意退婚,今日又何必再苦苦糾纏?難道你就非要攪得王兄與溪瑤不得安寧才肯罷休嗎?”

之前的事?花溪瑤倒成了她嘴裏的正主,花溪草倒像個破壞人感情的第三者。

蕭思卿以為她這話正好能壓到花溪草的痛腳,不由麵上陰險之色更甚。

畢竟花溪瑤一事,被傳的沸沸揚揚,起初還險些害得端王府淪為笑柄。

可是當眾人見識過花溪瑤的溫婉得體之後,似是就逐漸將此事遺忘,甚至不少人開始懷疑,到底是花溪草與蕭鈺軒兩情相悅,還是礙於護國將軍府庶女的身份,未被人肯定,才被長姐替換了去?

總之京都最不缺的就是八卦談資,如今她又成為女官,隻要稍作添油加醋,就不愁她不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了她。別說妄想嫁入端王府,就是日後想在京都立足,都難上加難!

蕭思卿的陰毒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花溪草除了替她感到惋惜,更對她的行為感到不齒。也難為了她從前那麼多年一直同自己裝作姐妹情深的模樣。

“早上就聽說你去府上尋我,沒想到,還約了思卿郡主一起?”來人直接略過躺倒在地的蕭思卿,直奔花溪草而去,隻見他一身騷包的紫色錦服,上麵盡是金絲雲紋的繡花,腰間束著玉帶,懸著一塊金牌,上麵隱隱有著一個“顧”字,腳上一雙黑靴四邊竟還褒鑲著碎羊脂白玉,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陽光照耀之處,盡是星光。

再看他那容貌,麵若中秋之月,一雙勾人的桃花眼裏暗藏春風,說笑間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德行風流韻致,生的討喜,天生笑顏,怎麼看怎麼像個浪子。

蕭思卿被他氣得眉目含霜,卻不得不暫停她的表演。如若來的是別人,她定有辦法讓他將今日所見所聞傳遍京都。可偏偏來的是他!

是這個與花氏兄妹從小一起長大的顧無憂。

他平日裏原本最看不上的,便屬蕭思卿,覺得她空有一個郡主名頭,行事陰毒狠辣,今日若不是被他撞見方才那一幕,隻怕花溪草就是空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花溪草本也不是傻的,見顧無憂有心為她開脫,自然應承道:“思卿郡主,地上涼,還是快些起來吧。”

顧無憂笑的開懷,嘴角勾起一抹壞壞的弧度,看著就像是個還未長大的孩子一般。

蕭思卿就這麼被兩個人晾在了一邊,身上盡是戾氣,卻又不好當著顧無憂發作。隻能悻悻對花溪草說道:“既然溪草還有客人,我便改日再來探望!”

“瞅瞅那個臭丫頭,哪像是要來探望的語氣?明顯是憋著壞,要來日再跟你算賬的模樣!”顧無憂平日裏無拘無束慣了,站沒站樣,坐沒坐樣,到了這裏倒是毫不客氣,完全跟自己家似的,自在散漫。

“如果是來給他們當說客的,門在那裏,出門右轉。”花溪草雖然並不抵觸他,但也不代表就要聽他來絮叨那些有的沒的。

父親馬上就要回府,兄長已經跟他說過了利弊,如今怕是連顧無憂都是來勸她回花府的。可是這些事情,遠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顧無憂見她開口就要攆人,當即擰眉斥道:“好啊你個花溪草,我好心好意來看你,屁股都沒坐熱,你就急著趕人。就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也沒你這麼快的吧?”

“我們家沒磨,也不養驢。”

“你……幾日不見,嘴皮子功夫見長呀?怪不得我們含章君都被你頂的無話可說。”

顧無憂試探性沉了口氣,連聲笑鬧道:“司天監裏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不?如若不是我們家老爺子看的嚴,我早就找你去了,真的!”

看著他眸中那清亮的目光,聽著他這麼說,花溪草就知道,的確是真的……

“沒有朝堂利欲,唯有月朗星明,長天一色。如若能夠選擇,我倒是願意在那裏住一輩子。”這話倒是不假,如若可以選擇,她的確願意在司天監的觀星閣裏呆上一輩子。無憂亦無怖。

可是不行,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你知不知道,最近都城裏的風言風語可是漫天飛,差點害得我被唾沫淹死。他們都說你我早已暗度陳倉,所以才會換了花溪瑤代嫁為妃。就連之前的事情,也都是我們聯手搞出來的陰謀成算,你看看,我這大好青年,至今仍未婚配,可全是受了你的影響!你拿什麼補償……”

“嗯?”花溪草故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隻繼續道。

“我還以為,是他尚未婚配,才礙著了你,沒想到,竟是怪在我的頭上了?”

隻是顧無憂卻沒能聽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隻是隨意應道:“含章君那個萬年老光棍,怕是這輩子都成不了婚了,我可跟他不一樣!”

“為何?”花溪草忽然發現,與顧無憂聊天,倒也是件趣事。起碼不由分心思去猜那些潛在的深意,這樣純粹的少年,想來應是被保護的極好吧?才能在京都這樣一個大染缸裏,不沾顏色,隻做他獨一無二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