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花溪草及笄之日越來越近,花將軍也已經踏上歸途。
喜鳶,老早就準備好銀錢,想要帶著自家主子出去好生轉轉。
畢竟及笄大典一生也就這一次,尤其是在又沒有家人籌備的情況下,更不能委屈寒酸了自家小姐。
花溪草不想驚動外人,便讓竹桃去集市上定了個馬車回來,沒有用她掌史府的車馬。
等到他們出發,已經日上三竿了。才一上馬車,喜鳶就急不可耐的掀起窗簾興奮問道:“主子,這就是京都的街市了?”
喜鳶看著道路兩側琳琅滿目的攤子,還有那烏央烏央的人群,銀鈴般的雙眼都跟著泛著流光。
她為花溪草身側的火爐添置了木炭,笑著說道:“主子,這裏就是京都最繁華的地方了罷。好吃的,好玩的,這麼多。”
“嗯,到時候挨個帶你去轉轉。”
喜鳶是藥王穀的人,從前本是伺候慕白的,自從阿離出事,慕白放心不下,便將人給花溪草送了過來,照顧她的起居。
隻是這孩子自小生長在穀裏,鮮少見到外麵的花花世界,此時出來不禁好奇的像個孩子。
“真的?還是主子最好了。若是公子在,肯定會說……”喜鳶故意板起了一張稚嫩的小臉,咳了一聲,粗著嗓子,學著慕白放浪卻又故作剛正刻板的模樣道。
“不可……”
“且慢……”
別說,他學的,還真是像極了。被喜鳶這麼一鬧,花溪草原本滿是愁容的麵色也跟著溫和了幾分。嘴角都跟著揚起一抹無害的笑意。
喜鳶還沉浸在新奇的喜悅裏,話也明顯多了起來:“主子,您說我學的像不像啊?公子明明和您差不了兩歲的年紀,怎麼說話行事卻這般放浪形骸?終日被穀主耳提麵命,也不見有任何起色!”
花溪草曾在藥王穀調養時,與喜鳶最為熟識,兩人又閑聊幾句,才將視線收回到街邊的鋪子上來。
周皇壽誕在即,各國都借此時機派了來使賀壽。大渝大夏兩個使臣即日便至,街上守衛更為森嚴些許。
一時間,京都上下一片祥盛之象……
端王世子蕭鈺軒奉命負責招待使臣事宜,也算是變相解了之前的緊閉。一般負責接待使臣都乃是太子之責,如今當朝無儲君,這擔子落在誰身上,誰便擁有了無限容光。
毋庸置疑,蕭鈺軒的風頭比之前更盛,尤其是在花溪草脫離了花府,花溪瑤為獨女的情況下……
“車上的是什麼人?”
駐城軍盤問的聲音傳來,喜鳶最先走了出去:“軍爺,馬車裏的是我家小姐,這是腰牌。”
喜鳶遞掌史府腰牌的時候特意夾了散銀過去。免得讓人覺得借勢壓人……
駐城軍侍衛隻是掃了一個“花”字,當即就要放行,再一掂量這銀錢,便知此禮不輕,當即笑逐顏開道:“好說,好說。既然是小姐出行,也就不必再辛勞下來了。隻是這幾日有貴客入城,難免要盤查的仔細些。還望姑娘通稟,海涵。”
喜鳶施施然謝過,才重新回到馬車上,隻是她這一掀開車簾,卻讓花溪草的正臉意外落入了蕭鈺軒的視線之中,後者眸中不泛驚豔之色。
“卑職參見世子殿下。”方才剛讓放行的侍衛見蕭鈺軒過來,當即跪地請安道。
隻是蕭鈺軒的心思卻全都在花溪草身上,根本沒空理會他這個小卒,隻是側目看向馬車問道:“車裏的是什麼人?”
“啟稟世子殿下……”侍衛的話還未說完,蕭鈺軒抬腿便是一腳,直接將人踹飛出去,連同他還未收好的銀錢都跟著灑落一地。隻見蕭鈺軒麵色微沉,厲聲斥道:“身為駐城軍,竟敢私享受賄,克扣百姓銀兩,真是好大的狗膽!難道朝廷養你們就是威壓百姓的不成?我大周王法和在?君威何存?”
蕭鈺軒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引得周遭百姓一片叫好之聲,讓他長足了氣勢:“這侍衛克受了你們多少銀兩,如實說來便是。本世子自當為你們做主。”
蕭鈺軒將話說的漂亮,又亮出了世子的身份壓人。
花溪草再不現身,就說不過去了,隻能親自下來。隻是心底對蕭鈺軒的鄙夷與不屑更甚。
蕭鈺軒見人下來,隻含笑說道:“原來是你。”
花溪草微微打量蕭鈺軒一眼,不得不說,他這一身蟒袍的確襯的人越發氣宇不凡,確有引人欽慕之姿,隻是比起千機藥那與生俱來的……
等等……自己怎麼會突然想起他來?花溪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把腦子裏有關千機藥的信息悉數摒除掉。
隻是她這細微的動作看在蕭鈺軒眼中,卻成了姑娘家欲語還休的澀然,不禁麵色更加清明幾許,一雙眼睛都跟著放出幽光。
蕭鈺軒與她自上次在禦花園一見,已經許久未曾謀麵,今日得見,竟覺她更生的嫵媚嬌柔了些許,實在讓他難以自持。
喜鳶一直站在花溪草的身側,隻是比她靠前半步,隱隱有種將人擋在身後的感覺,尤其再看到蕭鈺軒那獵食者般的神色,更是不喜,當即替花溪草出言回道:“啟稟世子殿下,我家小姐並無任何委屈,隻是在排隊等待前行而已。還望世子殿下明察。”
見是婢女答話,蕭鈺軒倒也不惱,麵上盡是得體的笑意。
反倒是他身後的侍從沒能看出自家主子心係美人的算盤,不合時宜的爭強出頭道:“大膽刁民!見到世子殿下,為何不下跪請安?”
蕭鈺軒也未曾想這個狗奴才會突然蹦出來壞自己好事,雖厭惡瞪他一眼,卻還不待開口訓斥,就聽那侍衛“啊”的一聲慘叫,生生受了喜鳶一記響亮的耳光,整個臉頰都跟著腫脹的老高……
花溪草冷眼旁觀著一切,完全沒有對喜鳶突然動手的不悅。甚至還帶了幾分暗許之意。
她與蕭鈺軒早已不用再粉飾太平,該算的賬,已經在路上,但願過了今日,他還能如此意氣風發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你……”侍從一手捂著疼痛難忍的臉頰,一手指著動手打人的元凶,你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花溪草的目光落在蕭鈺軒身上片刻,似是審視,更多了幾分打量,見他並無惱意,隻出言道:“喜鳶,京都不比江陵,所有的事情不是單憑武力就可以解決,知道嗎?”她刻意上揚的語調,聽著像是再訓誡侍女,可實則卻是再打蕭鈺軒的臉。
還不待眾人回神,那個挨了耳光的侍從就已經滿地打滾起來,嘴巴裏也隻剩下嗚嗚的低呼聲,看著甚是可憐。方才還隻是一邊腫著的臉頰此時也變得整個腦瓜都大的像個豬頭一樣。
“你用毒!”那侍衛麵露驚色,雙手捂著腦袋就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反觀喜鳶,倒是應得不緩不慢,隻朝那人遞去一道冷眼,涼聲道:“一時沒控製住力道罷了。”
花溪草餘光掃了正一副看好戲模樣的蕭鈺軒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喜鳶身上,平靜說道:“莫讓外人笑話藥王穀出來的人不懂禮數。”
她倒不是有心給藥王穀招惹是非,而是在這京都,藥王穀的身份,遠比她這個護國將軍之女以及司天監掌史的身份更為好用。
畢竟藥王穀乃九州大陸一藥難求的醫家聖地,曆代穀主更是被各國皇室都尊為上賓。
就算以武力解決某些問題,也不會受到什麼責難。反觀她將軍之女的身份,或是朝臣的身份,就都難免會處處受限,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扣上個不知禮數,以下犯上的罪名。
蕭鈺軒聽聞此言,有些遲疑,花溪草到底是什麼時候與藥王穀又扯上了關係的?
她的身上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
聽聞藥王穀穀主慕淵膝下隻有一子,名喚慕白,乃是個風流浪子,與護國將軍顧氏十一子顧安然私交甚密,難道……
一想到花溪草與顧府的關係,再聯想起之前京都傳出的她與秦王蕭憶安的流言蜚語,蕭鈺軒的麵色登時暗了下來,目光中也充滿了陰厲的怒意。
蕭鈺軒看著她們主仆遠去的背影,對身後侍衛吩咐道:“命人全天監視她們主仆的一舉一動,查清那個侍女到底是何來曆。”
與此同時的端王府中……
“郡主殿下,您從假山上跌落下來,受了內傷,太醫說要休養些時日才能恢複。但您放心,絕對不會影響您參加壽誕的。”侍女先用帕子給蕭思卿擦了擦臉,而後才給候在一旁的太醫讓了位置。
“郡主殿下,您頭部可還覺得有何不適之處?”
“疼……”蕭思卿還都沒有從突如其來的變故中清醒過來,隻是下意識的念著。腦海裏充斥的全是自己受傷前的詭異情景。她明明一個人好好的站在庭樓上,卻忽然被人用力推了下去,實在是奇怪的很。
太醫替她把了脈,終是放心下來,連聲應道:“郡主殿下應是高處墜落引發的後遺症,但並未傷及腦部,待微臣開上兩幅調養的方子,便可醫好。隻是殿下這幾日切不可下地走動,更不要勞傷了雙手。”
雖然蕭思卿此時滿腹狐疑,但還是隨機應變的應了一聲:“嗯。”
待眾人退散,蕭思卿才揉著太陽穴,眉頭緊鎖道:“我出事之後,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侍女看著蕭思卿眉頭緊鎖的模樣,不由心驚,小心翼翼的回道:“啟稟郡主殿下,您受傷後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端王妃才一進門,就急色匆匆的朝躺在床上的蕭思卿訓道:“卿兒,以後斷不能再這般胡鬧,知不知道?”
“你們都先下去吧。”蕭思卿見母妃過來,當即屏退眾人,將心底的疑慮說了出來:“母妃,我懷疑……”
蕭思卿的話還未說完,端王妃就打斷道:“此事你父王與你兄長已經在查,用不上兩日便會有眉目。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端王妃的話音剛落,就見蕭鈺軒麵色青黑的走了進來。
“你不是去接待使臣?怎麼此時回來了?”端王妃不問還好,一提到此事,蕭鈺軒就想起來那個該死的赫連城來。
說話的語調都不禁帶了幾分惡毒:“如若不是欺辱我這個端王世子空有一身架子,就憑他赫連城,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原來花溪草走後不久,大渝來使便至。此番前來參加周皇壽宴的,乃是大渝太子赫連城,見蕭鈺軒奉命接駕,狠狠甩了他一上午的黑臉,氣得蕭鈺軒五髒都差點要移了位。
“軒兒,這話在府裏說說也就算了。切不可在外人麵前胡言!”端王妃眉目微揚,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
蕭思卿此時也顧不上身上的傷,隻連聲朝蕭鈺軒問道:“王兄,可有七皇子的消息了?”
蕭鈺軒此時滿腦子都是今日在城門口發生的事,隻要一想起來就氣,猛灌了兩口水,終是起身朝外走去,臨行前不忘對蕭思卿叮囑道:“七皇子的事,還不用你來操心。形勢尚未明朗之前,你就幹脆抱恙在家養傷,哪裏也不要去了!尤其是宮裏!”
“母妃!”蕭思卿委屈的喚了端王妃一聲,卻聽端王妃也正色說道:“你王兄說的對,既然傷著了,就該好好養著,不要出去胡鬧,給你父王和王兄惹是生非!”
蕭思卿眼簾微垂,將眸底的陰鬱之色深藏,勉強應了一聲,但心底卻是暗自腹誹:“待我做上大渝王妃之位,看你們還敢不敢這般輕賤與我?”
蕭鈺軒自小便是寧貴妃的掌心寶,更被眾臣視為他日繼承皇位的得力人選。在府裏,蕭思卿縱然驕橫,卻也不過是仗著郡主的身份而已,若說榮寵,自是不敵王兄蕭鈺軒之萬一。
從小到大,除了在利用她日後聯婚之事上,就沒被人真正看重過!
思及至此,蕭思卿的麵上露出一抹不同以往的陰冷之色。
“王兄,但願你還能繼續風光的下去……”蕭思卿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下不禁暗念,嘴角也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陰狠笑意。
與此同時的花府北廂內院,花溪瑤正把玩著早前花溪草送她的生肌玉露膏,精致的麵容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厲之色:“憐兒,去把這藥膏送到端王府上,就說是給思卿郡主療傷的。女兒家身嬌體貴,落了疤總歸是不好的。”
花溪瑤冷哼一聲,一想到方才在街上見到蕭鈺軒看到花溪草的模樣,就恨不能當即衝上去將她撕成碎片。
要知道她為了蕭鈺軒付出了多少?等到能嫁給他的這一天做了多少努力?苦等了多少年?她絕不會允許有任何的攔路石出現!
花溪草,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