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該痛哭的嬰兒,卻是冷冰冰地看著頭頂的蜘蛛網。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之後,小黑屋的房門被打開了,一個嘴角有一顆黑痣的老嫗用衣服捂住嘴巴,踢開已經僵硬了的楊玉寧,抱起地上的羽偌,往外麵走去。
之後,便是如同記得的那般,她被全村的人說成是害死父母的克星,然後對她百般刁難,把她趕出了村子。
這一切不能觸摸的畫麵,消失在羽偌的眼淚中。再一次睜開眼睛,她和苗小央站在楊玉寧的門外。
什麼都沒有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小央,我根本就是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對嗎?”羽偌說道,臉上浮現出一抹慘淡的笑容。
苗小央看得心裏一緊,走過去拍了一下羽偌的肩膀,“雖然是不被期待出生的,可他們依舊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羽偌’這一名字,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懷胎十月的血濃於水,哪是一句半句能說得清楚的。
“那,李羽後來怎麼樣了?”羽偌問道。
苗小央歎息了一聲,說道:“那也是個可憐人啊。他後來做了巡撫,備受世人推崇,也教出了好幾個優秀的學生。可是,他這一生都未曾娶妻,直到告老還鄉回到鎮上,派自己的親信去了解了楊阿姨的事情,才萬分後悔當時沒有力排眾難把她帶走。之後,便是給楊阿姨和他自己建了一個衣冠塚,喝了毒藥死在墳前。”
苗小央沒有說的是,那些迫害楊玉寧的村人,也終究隻能待在小村裏,若是有想要外出經商或者讀書的,都會被李羽的下人打回來。甚至在鬧饑荒的時候,村子裏顆粒無收,即便是李府糧倉是滿的,他們也沒有打開來接濟村民。
“這些災難,都是因為我嗎?”羽偌愧疚地說道,兩對愛人,卻是被她這個海神給拆散了。可如果沒有那些事情,也就沒有自己的誕生。
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一切的悲傷或者喜悅,造就了如今來之不易的個體。
苗小央搖搖頭,“不,這怪不得你的,這一切,都是怨魂的陰謀,”而它,已經長眠於海底,永世不得翻身。
羽偌點點頭,“小央,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這些對於阿娘來說是前世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應當做的,是珍惜眼下,而不是沉浸於過去的痛苦與仇恨當中。
“你會和她相認嗎?”苗小央問道。
羽偌搖搖頭,“我不會的,”那隻會徒增她的煩惱而已,但是,自己可以采取另外一種方式。
於是到了第二天,楊未便‘驚喜’地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幹妹妹。
“小未,過來一下!”楊玉寧一邊摸著羽偌的手,一邊叫楊未過來。
“怎麼了?”看到那兩人言笑晏晏的樣子,楊未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從今天開始,羽偌便是我的幹女兒,你的幹妹妹了!你可不準欺負她!”
楊未頓時臉色難看起來,他需要的是媳婦兒而不是幹妹妹好嘛。“老媽,你這是開玩笑吧?”
楊玉寧瞪了楊未一眼,“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隨後走進臥室裏麵,拿出一個翡翠吊墜放到羽偌手中。“以後啊,有我罩著你,”這麼漂亮的姑娘喲,可惜雙親都不在了。
羽偌了解到楊玉寧前世的遭遇之後,便打算換另外一種方式待在她的身邊:成為她的幹女兒。
因此到了楊家,羽偌便主動和楊玉寧談話。
當然,柔柔弱弱的白蓮花小妹誰不會憐愛呢。羽偌充分應用了自身優勢,和楊玉寧打成了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樣子,不知道她的懷抱是否溫暖,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一樣想念著我。”羽偌神情低迷地看著前方,手中握著楊玉寧倒給自己的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出生給他們帶來了麻煩,才把我扔在垃圾桶裏的。若不是貓族的長老路過,恐怕我……”說著說著,羽偌眼底通紅一片。
楊玉寧聽了羽偌的話之後,心裏一動,不免對這個身世可憐的女孩兒產生了同情之心。用手把羽偌額前的一縷頭發往後麵撥,楊玉寧慈愛地說道:“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天賜予父母最珍貴的禮物。你的父母拋下你,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如果可以,他們一定會陪伴在你身邊的。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白癡才會不稀罕呢!”
楊玉寧沒有告訴羽偌的是,她最希望的便是自己有一個如貼心小棉襖般的女兒啊!在楊未出生之前,便是祈禱了許久,奈何這肚子裏裝著的是個帶把子的。楊玉寧甚至不著調地想著,要是能把楊未回爐重造那就好了!
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當然,楊玉寧也不是沒有做‘補救’措施:從小把楊未往萌妹子的方向培養。但是到了最後,楊未依舊沒有長偏,依舊順順當當地長成了一個糙漢子。而這個辛酸的過程,楊玉寧自然是忽略了的。
而今,有一個很有‘貼心小棉襖’潛質的女孩兒出現在自己麵前,楊玉環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聽到楊玉寧的話,羽偌眼睛更紅了,久久不語。
阿娘,你上一世,也這麼想嗎?即便我是給你帶來滅頂之災的海神?
羽偌搖搖頭,還是不要期待那麼多了。人活一世,珍惜當下便好。
”羽偌,“向來大大咧咧的楊玉寧居然也有臉紅的時候,”你願意成為我的幹女兒嗎?見到你,我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我們前世就認識一樣,好像本就該是母女的。“
受傷躺在床上之時,遠遠地見到這女孩兒,視力便異常地好了,記住了她的模樣。即便是閉上了眼睛,她的模樣,也依舊在自己的腦海裏浮現。心裏隱隱約約地有一種惋惜感:總覺得,和這個女孩兒之間有著某種在生之前便已經有了的切不斷的聯係。
楊玉寧正打算主動和羽偌說話的,沒想到她主動來看望自己。看到那藍子裏的荔枝,楊玉寧險些哭了起來。
羽偌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楊玉寧,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你,你不願意嗎?”見羽偌呆愣地看著自己,沒有表態。楊玉寧心裏很是受傷,沉默,並不是隻代表默認啊。
看到楊玉寧一臉的失落,羽偌趕緊搖搖頭說道:“楊阿姨,不是的,我就是覺得太突然了!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當我的幹媽。”她所接觸過的成年女性,都對她避之如猛虎。
楊玉寧down下去的情緒立刻轉好,她走近羽偌,急切地說道:“所以,你的想法是?”
羽偌點點頭,“我,願意當你的幹女兒。從今天開始,我就把你當我的親生母親一樣照顧!”上一輩子欠了你的生育之恩,這一世,我便來償還。
楊玉寧呆呆地看著羽偌,隨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好!”就算是之前中了十萬元,也沒有如今這樣令她感到驚喜。“我楊玉寧,如今也算是兒女雙全了,哈哈哈!”
羽偌淡笑著看向激動的楊玉寧。母親,與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樣呢。與上一世的區別……也真是太大了。
因此楊未進來時,看到的便是楊玉寧一臉慈愛地看著羽偌。一個半路認的女兒,待遇居然比他這個親生兒子還好!羽偌脖子上的翡翠吊墜,他小時候見過一次,可後來老媽就把它藏了起來。人生啊……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吃醋了呢。
“楊未,我告訴你啊,從今天起,你要把羽偌當做親妹妹來照顧!賺到錢了,也要給羽偌買衣服,買化妝品!”楊玉寧隻差揪著楊未的耳朵說了。
楊未‘嘭’的一下,把杯子放到茶幾上,偏轉過頭,“我才不要什麼妹妹呢。”楊未嘀咕道。
隨後站起來,朝外麵走去,臨行前深深地看了羽偌一眼。他眼睛裏的深意,讓羽偌產生了一種罪惡感。
楊玉寧看到羽偌皺著眉,便說道:“那小子就是叛逆期到了,你不用介意他說的話。過兩天呀,指不定又會和他的小夥伴炫耀自己有了一個冰雪聰明、貌美如花的妹妹了!”
羽偌淡淡一笑,一句話也沒有說。
“對了,你現在是和小央他們住在一起吧,你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搬過來住吧!”
羽偌麵露難色,有些欲言又止地看著楊玉寧。
楊未剛走出門,便遇上了苗小央和苗小華。想到之前自己對他們的不信任以及說出那種話,楊未便有些愧疚。這些天來,他一直想著要和苗小央道歉,可那些‘對不起’的話,到了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這一次,一定要說出來。楊未鼓起勇氣走到苗小央身邊,摸了摸頭,低聲說道:“小央,之前我腦袋犯渾,說錯話了,對不起!你們是我的朋友,而不是……”
楊未還沒有說完,便被苗小央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