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這個月來林依晴對他們做了什麼?
“我已經第三次在結界裏。”葉清倫歎氣說。
至少葉清倫知道在結界裏,外麵那些被逼瘋的人暫時看不見他們,也進不了這裏。
“別擔心……”林依晴好像對葉清倫第三次困進結界裏擺出深表遺憾的樣子,說:“其實我根本無法控製你身體裏麵的人……”
葉清倫有點困惑。
“極其量,我隻是能夠讓他在結界裏半覺醒,跟我說話。”林依晴語帶絲絲遺憾。
這時候,不知哪裏奏起熟悉的音樂。
“喔……對不起,是我的手機。”林依晴笑說,她的微笑好像摻雜了少許傷感:“這似乎是林依晴最喜愛的歌曲,我也不自禁地喜歡上這首歌曲……好像叫《貝加爾湖畔》。當然,我在這音樂加了一種特殊的超音頻,你能聽出嗎?”
“說實話,我已經肉隨針板上,我實在管不了。”葉清倫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眼角餘光落在不知敵友的藍巧怡身上。
照計,藍巧怡是蛇的一方,即跟那布和越月為同一夥,
其實葉清倫很疲倦……
不想再思考……
她……或許已經不是藍巧怡……
又或者……
林依晴說得對……葉清倫隻不過是……失憶罷了……
可能……當奈格爾覺醒的時候,葉清倫,才是完整的他。
或者……
“如果你不是奈格爾,今世你怎會喜歡藍巧怡?”林依晴說。
喜歡?
或許吧?葉清倫還記得……
從葉清倫第一眼看見藍巧怡的時候,他就覺得很親切……
“如果你不是奈格爾,今世你怎會願意跟我成為朋友?”
對……
手機的歌曲……
旋律和歌詞傳在耳邊,是偶然嗎?
{在我的懷裏,在你的眼裏,那裏春風沉醉,那裏綠草如茵……}
葉清倫靜靜地……靜靜地坐著,掃視眼前這群“同學”。
“但我真的不認識你們……”葉清倫說,但說話已哽咽。
{多少年以後,如雲般遊走,那變換的腳步,讓我們難牽手……}
“你知道嗎?在大洪水期間,我們在自己的方舟裏,我們曾經被自己所做的事嚇怕,曾經後悔,但我們始終還是堅信……”林依晴眼淚竟然滾滾而下,說:“我們終有一天,會建立屬於我們的國度,在那裏再沒有痛苦,沒有爭鬥,更加沒有分離……”
{多想某一天,往日又重現,我們流連忘返,在貝加爾湖畔……}
“可是,沒有痛苦,沒有爭鬥,沒有分離,卻如同死人一般生存下去,這真是你們所想的嗎?”說這話的人是藍巧怡,此刻她眼神冷厲:“說說經曆三十萬年的痛苦,還不讓你們真正『醒覺』?”
所有同學視線全都轉向藍巧怡,表情詑異,有人在問:“她到底何時覺醒的?”
葉清倫的頭……很痛……很痛……
藍巧怡的聲音卻如錐一般傳入葉清倫耳朵裏。
“奈格爾,或許你已經忘記了。”
葉清倫抱著頭,痛苦壓聲地說:“我忘記什麼?”
“你忘記自己是魔鬼。”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我不是!”
“你是。”
“我……”葉清倫愣住,因為他竟然……他此刻竟然扼住藍巧怡的頸項。
為什麼?
“葉清倫,不要這樣!”林依晴語氣緊張,又好像對藍巧怡說:“妳……妳在用巫術……妳難道不知道他不可以完全覺醒……他一旦完全覺醒會死的?妳……妳想他……”
“是你殺死我的。”藍巧怡冷冷凝視著葉清倫。
“不要再說了!他不會記起這些!”林依晴似乎相當焦急,但她無法阻止……她眼前……
的葉清倫。
“是你揮劍斬去我的頭髗,你忘記了嗎?”藍巧怡繼續對葉清倫說。
“我想死……”葉清倫尖聲大叫。
“因為你殺了我,所以想死嗎?抑或你終於明白……死下去的痛苦?”藍巧怡,又名伊瑞綺嘉,她平如止水的語氣,卻不帶一點憐憫。
“對不起,我無心殺妳的,我錯了……”葉清倫到底在說什麼?這不是他該說的話:“但妳不該阻止我……妳明明知道……沒有任何力量阻止我……妳明明知道……妳阻止我的話,我會殺死妳……而我真的殺了妳……那時候……我真的殺了妳……”葉清倫每一個字音都在顫抖:“對不起……”
每一句都不屬於葉清倫。
……
懼……怒……恨……哀……悔……罪……
撕裂葉清倫全部意識。
藍巧怡聞言,嘴角微微向上彎,說:“原來我們那麼辛苦想盡辦法令你覺醒……製造危險讓你恐懼,提供暗示讓你回憶,誘你殺人讓你經曆,殺你至親讓你崩毀,原來一切都不及這個方法。”
“奈格爾你沒有錯!”林依晴大叫。
“再殺我一遍。”這是藍巧怡,這是伊瑞綺嘉帶著淚的微笑。
葉清倫控製不了扼住她頸項的雙手……用力……再用力……
“無論如何,我們的計劃不能停止。”盧立峰不耐煩地說:“你們曾經說過,你們可以讓我們得到永生,所以我們才跟隨你們!一等,就等了三十萬年!奈格爾……你……你不能阻止我們!”
手機依然在播放著……那歌曲……
{多少年以後,往事隨雲走,那紛飛的冰雪,容不下那溫柔……}
優美的旋律違和了眼前的瘋狂,
卻……
{這一生一世,這時間太少,不夠證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泛起了深處的思念……
“到底……你是什麼人……奈格爾……”葉清倫的眼淚不自覺地落下。
{就在某一天,你忽然出現,你清澈又神秘,在貝加爾湖畔……}
“怎麼了?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就會死了……還是你真的想殺死我?”藍巧怡迷惑的聲音,叩響了那人的門。
“奈格爾……奈格爾……你在做什麼?你真的要殺她嗎?”
“奈格爾!你不可以殺死藍巧怡!”
“不是我要殺她,她隻是用了迷幻的巫術,你隻要放手就可以。”
“我控製不了……你……幫我……”
“條件是,你的生命。”
“好……”
方舟漂浮在一片血海上。
他們還在方舟的底層睡覺,葉清倫和辛站在方舟的甲板上暸望一片末日絕景。
風浪已經平靜,光從雲隙間灑落,卻無法為這片海帶來半點生氣。
“依瑞綺嘉的方舟應該在北方,那方舟載滿了依瑞綺嘉救下的生還者,他們接下來,就是要把記憶注入每一位生還者的記憶裏。”辛淡淡地說,望著大海的神情有點難過。
殺滅全人類,這點難過也是人之常情。
“妳難過嗎?”葉清倫問。
“不……”她說。
“他們有些隻是小孩……尚未看過世上最美的風景。”葉清倫說。
“可是這世界的風景一點也不美。”她說。
“他們有些人像我們一樣,曾經快樂無憂,曾經盼望將來。”葉清倫說。
“人出生的終局就是死亡。那布曾經說,有生必有死,死就是他們的將來,我們隻不過將他們步向死亡的節奏加快,最後成就永恒。何況,兩個朋友若隻有一位死去,剩下的一個人一定好傷心,所以,滅世才是最溫柔之舉,”她說,“這樣才沒一個人要承受喪失之痛。”
“真的沒有人要承受喪失之痛嗎?”葉清倫問。
“伊瑞綺嘉所救的生還者,沒一個跟死者有關係,都是生活在偏僻城鎮的人。”她說。
一直凝視血海,頓發現海麵泛起不尋常的異動,葉清倫仔細觀察,水底裏竟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