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生

手表顯示為二月十五號早上八時正,陽光普照,天色明朗,氣溫約十七度,相對濕度是六十三,萬裏無雲,頭頂上是少有純粹淡藍色的天空和一個灰銀色的巨大十字架。

自從某年某月開始全球暖化,秋天像是三角一樣消失不見,冬天與春天之間的那陣清涼爽快的空氣便是葉清倫最愛呼吸的,絕對是郊遊野餐或是運動的好日子。葉清倫有時候會回想中學時這段時間葉清倫應該是正參加著學校舉行的運動會,在無數的歡呼喝彩聲,青春活潑啦啦隊嬌俏的加油聲和熱烈的舞蹈,某個女生緊盯著葉清倫的目光下,隨著槍聲一響,葉清倫便向著那漫長的一百米進發,成功失敗與否,葉清倫也覺得熱血沸騰,亦獲得某個女生遞來的水和甜甜的小酒窩。

不過這時代的學生倒是慘的多了,沒有萬眾期待的運動會、沒有在班上談笑風生的好兄弟、沒有在旁邊說是說非吱吱喳喳的八婆女生們而當中有個你喜歡的女生正偷偷地看著你、沒有人再催促你要讀好書考好試、沒有再為前途煩惱的機會...

也許是好,也許是壞。現在唯一煩惱的是如何生存,而剛剛在葉清倫頭頂上的那班女學生,大概抵受不住煩惱了,她們選擇放棄。

老實說,經過這半個月來的洗禮,葉清倫由一開始看見一隻普通喪屍的爛肉掛在身上搖啊搖都嚇得心髒快要跳出來甚至嘔個半死,直到現在在醫院內和群屍激戰還要看見慘無人道的屍體肢離血淋淋的畫麵,看慣了也沒有任何惡心的情緒,更多的是憤怒和悲慘充斥在體內。

但此時此刻,看見二十多個明明就在前三秒高聲唱歌惟妙惟肖的女學生,眨眼間在他們麵前肢體扭曲或分離地鋪遍在地上,幸運的能在血泊中保留個全屍,甚至有一個女生還能微微轉動頭顱,側臉血流如注,隻有一隻眼睛凝視著葉清倫,她眼神內雖有種讓人說不出口的淡淡悲傷與對世界的絕望,但人人仍然緊牽著手,形成一條血浪,仿佛在生存與自殺之間正控斥世界的殘酷,讓葉清倫的心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悸動。

那個生命力較為頑強的女生對葉清倫做了個口型,但似乎無力地說話,葉清倫心中顫動,緩步走了過去避開一具女學生的屍體和血泊,俯下身想聽她臨終的遺言,隻見她的單眼睛由絕望化成一種無聲的哀怨,正在抽搐的臉勉強張開嘴巴,牽起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聲線高音得有點詭異,一字一句地道:“陪‧我‧走...”

突然感覺一隻粗大的手扯葉清倫向後方,巨力使他急退五六步然後跌坐在地上,隻見再有十幾道穿著校裙的身影從上而下墜地,那一刻葉清倫還以為時間在重播,但當看到她們的身軀疊向其他女學生的身軀時,那個絕望的女學生已被埋住,他禁不住再抬起頭來,隻見十字架上方理應無人的天台再次走出十來個緊緊牽著手的女學生...

突然葉清倫想起一個中學時期的笑話,學生放榜前都會笑說要在排著隊跳樓,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可以看到相似情況...

“怎樣幫他們...”

葉清倫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緩緩站起來,同時,第三排的女學生便緊接第二排跳下來,幾十個原來有美好前途不可限量的名校女學生便變為隻能滋潤土地的屍體,有幾個雖然在血淋淋的屍體中微微翻動著身體,她們並無一人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或哭泣,反而是一陣解脫的沉默,而葉清倫除了眼睜睜看著她們生命流逝,什麼也做不到,或許站在一旁不阻止她們就是最大的幫忙。

“阿倫,走啦,我們幫不到...”一把沉重的男聲在葉清倫背後傳來,要不是高望剛剛眼明手快地把葉清倫拉去後方,想來葉清倫很有可能已經去陪那個女學生了。

葉清倫抬起頭,再看見在和暖的陽光下第四排女學生牽著手緩步踏出,相同的情節似乎再要發生,他轉過頭,對著高望憔悴的臉孔道:“嗯...”

其他人呆呆地抬起頭,剛燃起來的鬥誌似乎正在動搖,在邁科旁邊抱著小敏的阿紫忽然喃喃吐出一句:“那樣可能是好事...”

雖然葉清倫也不想增加負擔,但心內卻不斷胡思亂想:難道我們真的幫不到她們嗎?難道我真的隻有眼睜睜看著僅存的活人放棄生存的意誌而跳樓身亡嗎?

葉清倫頓然想起大腿上的那條詭異的血鞭,如果那條血鞭可以伸展到天台上然後圍繞她們再卷下來,最起碼也能及時地拯救到幾個學生吧?

當葉清倫意念嚐試控製大腿的血鞭出來,不到一秒,大腿仿佛感受到他的想法突然一陣震動,胃液突然翻滾,比起之前更為強烈的饑餓感驀地湧起來,把他剛剛悲天憫人想當救世主的想法完全覆蓋,隻剩下的便是想把那堆女學生屍體湧出來的血液統統喝光和吃掉她們衣裙下嫩滑細肉的衝動。

“葉清倫...你沒有事嘛?你臉色好難看。”一把柔和的聲音在葉清倫耳邊傳來,他回過頭,隻見陳蕊月的俏臉牽著他的手,和他很接近。

他微微張開嘴巴,看著她清純而美麗的臉孔滿是擔心,粉紅色外套下是掩蓋不住的身材,牛仔短褲露出的白晢長腿使他幾乎按捺不住。

先咬去她脖子的大動脈,結束她的生命後,再喝飽她香噴噴的鮮血,然後再撕破她的上衣,享受她充滿味道的乳房,再嚐試她豐滿修長的美腿,再....

突然腦海中一個激靈,讓葉清倫猛地扇向自己一巴掌,甩開她的手,別過了頭,輕喘著氣。

陳蕊月卻擔心地更接近葉清倫,更想用手撫向他的臉,他忽然大聲喝罵:“你他媽的走開!!”

陳蕊月嚇了一跳,連眨眼睛注視著他的臉,一臉驚愕和害怕,退了一步,不再靠近他。

他連忙閉著眼睛,深呼吸平靜心中的悸動,片刻那股饑餓感慢慢退去,理智回歸腦海,他張開眼睛,對著陳蕊月苦澀一笑道:“對不起,可能太困了...”

陳蕊月沒有理會葉清倫,隻抿了抿嘴,用一種有點陌生的眼神瞧了他一眼,便轉回去女學生們身上。

他突然陷入深深的無力感,理智正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他還天真地想著拯救他人,就算血鞭出來了又如何?難道要他光明正大地顯露自己可能是喪屍嗎?..

還有葉清倫為什麼會突然想幫助他們?已經了解人性險惡的他卻還想救一些萍水相逢的女學生,難道在他潛意識內是個期盼英雄救美的弱智嗎?

還有葉清倫應該要一早告訴他們,就像大舊叔一樣,勇敢地宣布自己的變化然後再做一個壯烈犧牲。

但他還不想死...但他也害怕突然會傷害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