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該死之人本該死
張藺看著柔姑娘離去的背影，並沒有跑過去阻攔她，最後還是坐在了椅子上，臉上也慢慢的露出笑意。
那是劫後餘生的笑容！
隻要自己可以活下去，其他的一切自然也就顯得不再那般重要，包括他也很愛的那個女人。
皇宮的後花園中，在這個時節依舊百花齊放，繽紛奪目。
後花園中並沒有深宮庭院的瀟寂清冷，就像是一個夢幻的國度。
這裏其實是聖後平時最喜歡的地方。
老太監入後花園等了許久，直到聖後收回了思緒，不再眺望眼前的花海時，他才緩緩移動老邁的腳步，躬身上前行禮。
聖後轉過身，隻是簡單的問道：“如何。”
金老太監躬身說道：“回娘娘，鎮北王現已經回府了。”
聖後點頭，看著本不該糾纏在一起，而此刻卻又互相追逐的兩隻蝴蝶，說道：“你說如果沒有小柔，他真的敢殺張藺嗎。”
金老太監渾濁的老眼之中閃爍著精光，想著蘇凡這些年的作為，然後回道：“奴才認為，他敢！”
聖後輕拂衣袖，看著那兩隻蝴蝶各自散開後，才點頭說道：“張藺這孩子其實品行都很不錯，隻是可惜他跟錯了人，這諾大的朝堂沒有誰我都可以找人替代，可唯獨不能沒有那個執棋的人啊，他終是不懂。”
老太監深皺著眉頭，說道：“老奴知道該怎麼做了。”
一個人想要活下去是好事，但不該走錯方向。
聖後再次點頭，並未再說些什麼。
老太監沒有急著離開，而是低頭凝思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商……”
聖後揮手，說道：“看他的造化吧。”
老太監心中歎息一聲後，才躬身離開，商家曾在多年前於他有恩，可有些時候很多事也並非現在的他所能左右的。
這世上有一種人其實是很可悲的，就是自負的人，他們總以為他們的能力很強，強大到可以不懼任何的險阻。
可他們終究也是忽略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一個人的能力強大與否並不是自己認為的，而應該是別人認可的。
老太監走後不久，後花園中慢慢浮現出一道白發白須的身影。
如果蘇凡在這裏一定會認出這位老者。
因為他便是多年前曾幫助蘇凡改變自己命運的那個人，大周第一煉藥師，無為子。
無為子的肉身已經恢複了一段時間，隻不過他一直未曾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對於這位大陸上首屈一指的頂級煉藥師而言，世人一直都是帶著敬仰之意的。
無為子望著遠方的天空，說道：“別逼的太急，再給那孩子一點時間吧。”
聖後直接說道：“那誰來給日月時間呢。”
無為子聞聲搖頭，隻剩下歎息。
武照日月能活到今天，全憑他這八品煉藥師所煉的丹藥在續命。
這世上唯一能救武照日月的隻有那傳說中的大周龍脈。
聖後之所以要完成大一統的宏願，更多的也是為了積攢無上氣運，然後去打開大周的龍脈。
無為子問道：“所以那一步你一定要走了？”
後花園中靜了片刻後，聖後才說道：“棋要走，大一統的路自然也便不能停。”
雲樓之外，張藺乘舟而行，他今日的心情很不錯，嘴裏不停的哼著小曲兒，準備去酒樓喝上一杯。
天空漸漸的陰沉了下來，黑雲密布，不見陽光。
不久，天上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的時候，清泉兩岸的百姓全都尋找地方避雨，離開了這裏。
雨水始終不大，落在清泉河裏始終會蕩開無數水紋，也模糊了水中的視線。
張藺手握紙傘，看著水中更加模糊的魚兒，笑著說道：“老人家，你說今年這神都的天怎麼如此喜怒無常啊，說變就變呢。”
船夫頭戴笠帽，手裏握著竹竿，布滿滄桑的臉上不見任何的情緒，他隻是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便收回目光說道：“天氣的變化就和人的一生一樣，無常，也無法預料。”
“天氣的無常是在提醒我們冷暖自知，那人生的無常呢，我們難道真的無法預料嗎。”
張藺仰起頭，神情之中也有些迷惘，其實仔細想來，自己的人生也挺無常的，昨日還認為自己必死無疑，但今日卻又如往常一樣，他知道是柔姑娘替自己擋下了那個死神的魔爪，而他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失去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女人。
人生的確是無常的，你想擁有什麼，就必須要失去一些什麼。
“人生的無常在有些時候其實是可以預料的。”
船夫的聲音隨後傳來時，令張藺的眉頭微微挑了挑，他轉過頭凝視著船夫，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船夫自相矛盾的話裏還有別的含義。
船夫的臉很普通，隻是如果你越仔細看時，越會發現船夫的那張臉越讓人覺得有些猙獰。
片刻之後細雨突然轉急，船夫身上隱有黑霧升起。
張藺瞳孔猛縮，大驚喊道：“你不是人間的人……”
張藺話音剛落，張藺手中的竹竿便穿過了他的胸膛。
竹竿有些尖，穿透張藺的胸膛時並沒有帶起任何多餘的鮮紅。
張藺的瞳孔始終大張著，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感受鑽心的疼痛，呼吸就已經開始拮據起來。
原來真正的死亡是這種感受，原來並沒有世人說的那麼煎熬。
張藺手中的紙傘脫落掉進水裏，在經過一座拱橋時，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冷漠的看著他。
那人正是聖後身邊的金老太監，曾為聖後明裏暗裏辦了無數的事情。
老太監雙手背負，微微駝著背部，與舟上的船夫四目相對。
天空放晴的時候，清泉兩岸的百姓又重新聚了過來，聲音漸囂。
老太監和船夫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說，步履有些緩慢了下了拱橋。
船夫收回目光，將張藺的屍體一腳踢進水中，然後載舟行進拱橋下後，未再出現，仿佛進入了另一方天地，也仿佛真如張藺臨死之前所說的那樣，船夫並非人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