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連雲斬日,臨崖破曉
秋夜裏的風有些涼,房間亮著的油燈在吹進來的風中搖曳。
蘇凡依舊盤膝坐在床榻上閉目修煉,明日的文試之戰中會有陣法的比拚,他也會參加,為了證明給一些人看,明日的陣法之爭他一定要拿到首名,誰也別想阻攔。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天上不見太陽,烏雲密布,陰沉的可怕,壓的人心沉悶。
伴隨著一道秋雷乍響,如銀蛇一般的雨線垂落,瞬間染白了整座神都,今日的雨非常大。
大街上不見百姓的人影,隻有一支身穿鎧甲,訓練有素的軍隊踩著密集的雨點,在狂風中奔跑,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他們是皇宮內最為神秘的一支軍隊,神衛軍。
他們隸屬於大理寺,卻又不屬於大理寺,他們是神衛軍中最為精銳的一隻軍隊,且隻效命於曆代的大周皇帝,除了君主沒有任何人可以命令這支神衛軍。
又或者,他們主動認主!
他們就像是死神,不出則已,一出就代表著將會有大事發生。
大周朝中一品大臣,王元生的府宅裏,所有丫鬟和下人都誠惶誠恐的跪在雨廊下,俯身顫抖,他的妻兒則癱坐在正堂前,滿臉絕望,呐然無語。
大雨隨風,瓢潑而落,瞬間濕透了跪在大院內的王元生的官袍。
神衛軍麵無表情,手起刀落,滾燙的鮮血還未等撒向半空,便被下落的大雨衝刷殆盡。
王元生是文帝一病不起後,第一個公然站出來支持八皇子的朝中大臣。
現如今依舊是文帝當政,所以神衛軍要殺他,不需理由。
蓄謀篡位,等待著他們的永遠都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死路!
京西,一品大臣,楊振興的府邸裏,滾燙的鮮血同樣未等撒向半空,便被融進地上的雨泊裏。
楊振興是自文帝大病不起後,第一個帶領群臣站出來支持太子的朝中大臣。
所以,神衛軍要殺他,自然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如此大的雨,下至正午還沒有減小的跡象,衝刷著大理寺的塔簷,也洗滌著肮髒淩亂的小巷。
在京外一處尋常人家的庭院裏,數名神衛軍整齊劃一的站在那裏。
院門打開,一位中年大漢赤縛著上半身,正在灶台上淬煉著他最心愛的兵器,一絲不苟,小心翼翼。
火炭燒的很旺,密集地雨點自雨棚上垂落,模糊了視線。
一名身穿華貴青袍的男子自神衛軍後方緩緩走出,臉色淡漠,渾身沒有任何的氣息,仿佛完美的融入這漫天的雨水一般。
他沒有執傘,可淩亂密集的雨水卻沒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他來到雨棚下,與那名中年大漢相對而視,久久不語。
“林無生。”
青袍男子隻開口說了三個字,念出了一個名字,一個當年震懾百侯的姓氏和名字。
“真懷念當初一起並肩作戰的日子啊。”
中年大漢抬起頭,望著滿天的雨線,露出一抹懷念的神色。
然後他目光緩緩下移,與青袍男子平視,說道:“當年文帝送你這身袍子時,怕是不會相信你會如此選擇,對吧,青如一。”
青如一臉色如常,未有太多的情緒波動,淡淡的道:“是你太迂腐而已。”
“這始終是周人的疆土。”
中年大漢搖搖頭,十五年前他辭官隱退,就是厭倦了朝中的爾虞我詐,他在等文帝重掌政權,也在為此默默的做著一些事情。
“你錯了。”
青如一搖搖頭,繼續說道:“這是百姓的天下。”
中年大漢臉色忽然冷了下來,氣勢大盛,震的漫天雨水淩亂不堪,他說道:“現在仍舊是文帝當政的時期。”
“大勢已去,江山不在,我說過是你太迂腐了。”
青如一緩緩搖頭,手掌外伸,落在上麵的雨水,盡數蒸發,隻留一縷青煙飄向天地。
中年大漢不想再言語上爭個高低,張口說道:“迂腐有錯嗎?”
青如一收回手,繼續說道:“迂腐沒錯,但連累的是天下蒼生,宿命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們無法改變,便隻能順應天道。”
“天道,好一個天道循環。”
中年大漢忽然放聲狂笑,那笑容之中充滿嘲諷的意味,冷冷說道:“天道就是要你們這些強盜奪走周人的天下嗎!”
青如一眼睛微眯,說道:“周人未變,是周氏無法擔此大任。”
“可笑,真是可笑至極。”
中年大漢麵露冷笑,繼續說道:“天不語知道你如此選擇嗎?”
青如一眸光閃爍,周圍的雨忽然在此刻慢了下來,周圍的一切嘈雜都在此刻慢了下來。
中年大漢麵露決然,伸手插入炙熱的灶台之中,拔出了那把絕世名刀。
它叫連雲!
耀眼的刀光四溢,碾碎雨棚,斬毀庭院,一路衝破天際,切開厚重的烏雲,分割狂暴的雨線,溫暖的陽光再次撒向大地。
那一刀仿佛盤古開天,聲勢浩大。
那一刀仿佛戰神臨世,睥睨天下。
凶悍的神衛軍也在此刻死傷大半,毫無反抗之力。
離中年男子最近的青如一麵不改色,無論是先前的雨滴,還是現在的刀光,依舊無法近的了他身。
“臨崖。”
青如一淡淡開口,在他身後,一把青劍應聲而出,直插天際。
“好一把舉世無雙,臨崖破曉。”
中年大漢仰頭發笑,血液染紅衣衫,碩大的身軀緩緩倒下。
他是當年大殺四方的龍威大將軍,神通領域的絕世強者,林無生。
在神都,唯一有實力殺死他的,便隻有當年文帝身旁的近身侍衛,青如一!
沒人知道的是,林無生與青如一曾拜在同一門下,同為師兄弟。
刀已斷,人已亡,從此天下再無連雲斬日天破曉。
劍出鞘,人留遠,從此世間難尋臨崖斷魂世無雙。
青如一折了劍,是對林無生的祭奠,更是對連雲的尊重。
烏雲攪動,已經飄遠,大雨初停,萬物仿佛重獲新生。
雨後的秋日愈發寒冷,那朵海棠卻是倔強的開出了新芽。
天不語負手而立,看著那朵海棠靜靜不語。
麵對大周的再次變革,他早已做出了選擇,隻不過這一次他並未站在他本該站在的那一邊,他做出了另一個選擇,就像當年他力壓一切去支持文帝一樣。
多少年以後的今日,看著長治久安的中土,證明他當年的抉擇是對的。
同樣,他也希望今後的選擇仍舊是對的。
院外,緩緩走來一名中年婦人,與天不語平齊,同樣望著牆邊的海棠,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