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夜下孤寂三兩，有酒有月無她
中州的夜與北州無甚不同，漆黑如墨，月光如水。
萬家燈火盡滅之後，竟也生出一絲蒼涼的味道，照著無人的街道，冰冷孤寂。
一條髒亂的小巷深處，傳來鎖鏈晃動和細微的咀嚼之聲。
借著月光能清晰的看到一個身高近三米的大塊頭正蜷縮在牆角，啃著已經發硬的大餅。
那張大餅也是他今晚肩頭硬挨一刀換來幾個銅板才買到的，本來能買兩張，但餅攤的老板見他是妖奴，狠狠的黑了他一把。
不過這些大塊頭都不在乎，仿佛在他心裏能吃上東西就是幸福的。
一張餅很快就被大塊頭吃沒了，根本就吃不飽的他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意猶未盡的舔舐著自己的手指，以此充饑。
直到手指的鹹腥味被舔的沒了一點味道，大塊頭才心滿意足的找了一張碩大的破舊草布蓋在身上，打算就此過上一夜。
“嗯？”大塊頭並沒有躺下，而是直起了身子。
借著月光他能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小巷外，越走越近，手裏提著的東西，散發出的香味讓他寬厚的手掌不自覺的晃動起來。
那是肉香味！
蘇凡走進小巷，看著直勾勾盯著自己手裏食物的大塊頭，沒有說話，隻是將食物丟了過去，繼而拎著酒壺，翻身上牆，平躺在上麵。
他想，今晚就住在這裏了，有月為伴，應該也能睡個好覺。
但他還是想錯了！
聽著大塊頭口中傳來咀嚼食物的吭哧聲，看著倒掛天空的一輪圓月，那道清麗的身影又是蠻橫無比的進入了他的心裏，趕走睡意，蘇凡這才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失眠了！
他忽然想到原來一廂情願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喝酒嗎？”蘇凡側過頭，下望大塊頭，既然失眠了，索性就找點事情做。
大塊頭聞言一怔，仰頭望向給自己食物的人族少年，眼中閃過一抹神采。
從小便被抓來這裏做妖奴，受盡了欺辱，別說有人給送吃的了，就連正眼看他一眼的人都沒有。
“酒，沒喝過？”蘇凡眉頭一挑，見大塊頭搖頭，歎息道：“那你真應該嚐嚐，這可是個好東西，能解百憂，能忘千愁啊。”
“想喝。”大塊頭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悶。
他並不是真的想喝酒，隻是覺得眼前的少年不隻人好，也很有趣，至少他很喜歡。
蘇凡眉頭挑起，他卻覺得這大塊頭雖然看起來憨憨的，但卻很上道，至少並不笨。
大塊頭接住蘇凡丟來的酒壺，扯過髒亂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酒壺口，想了想，又擦了擦油膩的大嘴巴，覺得這樣應該就不會弄髒酒壺了。
可酒壺剛一舉起，大塊頭又想了想，還是決定仰起頭，看向蘇凡，試探性的問道：“你……不嫌棄我嗎？”
這句話說的到顯得有些曖昧，蘇凡隻覺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撇著薄薄的嘴唇道：“嫌棄啊！”
“哦。”大塊頭有些失望的沉下頭，可隨後蘇凡的話又是讓他開心了起來。
蘇凡道：“大老爺們的，喝酒還用對壺口喝嗎？”
“那我可不客氣了。”大塊頭咧嘴笑了起來，仰起頭直接將酒壺裏的酒一飲而盡。
“你還真是不客氣啊。”蘇凡晃動著空蕩的酒壺，懊惱的搖搖頭，他就應該先自己喝夠了再丟給那個大塊頭的。
大塊頭坐在地上，看著少年無可奈何的神情，隻是憨憨的笑著。
“你叫什麼？”大塊頭忽然問道。
之所以說忽然，是因為百無聊賴的蘇凡幾乎快要睡著了。
聞聲，蘇凡也隻好睜開惺忪的睡眼，張了張口：“蘇凡。”
“哦。”大塊頭將這兩字牢牢記在心中，隨即鄭重的道：“我叫煌虎。”
“嗯。”蘇凡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隨即搖搖晃晃的直起身子，再一次的睡意全無讓他迫切的想要一壺酒，在他記憶裏也許借著酒勁就可以睡著了。
夜已深到極致，天空上繁星點點，蘇凡望了一眼，然後低頭道：“這個時辰還有地方賣酒嗎？”
煌虎想了想，搖搖頭。
蘇凡歎息一聲，他知道今晚注定無眠，無聊之際看著煌虎在那裏小心翼翼的將草布鋪起，想起之前在戲樓對方那惶恐害怕的神情，蘇凡也是不禁張口問道：“喂，大塊頭，你膽子怎麼那麼小，那麼懦弱啊。”
在蘇凡眼裏他都對不起那接近三米的個頭。
“我並不是懦弱。”煌虎抿著肥碩的嘴唇，並沒有多解釋一些什麼。
“那就是說你很強了？”蘇凡眯起眼睛，煌虎卻沉默起來。
對方越是沉默，蘇凡就越是好奇！
小巷內忽然刮起了一陣風，煌虎木訥的轉頭望去，直到蘇凡消瘦的身影仿佛一條黑影般近到他的身前時，煌虎才突然想明白，闖進巷子裏的風，是蘇凡的真氣所聚。
蘇凡的速度很快，煌虎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能本能的伸出雙手格擋，臉上的表情與之前在戲樓內如出一轍。
當然，蘇凡並沒有真正的攻擊他，而是在對方身上的幾處大穴，連點數下，繼而運起觀微經探查煌虎體內的狀況。
這一探不要緊，蘇凡也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暗歎煌虎體內那道狂躁的氣息。
“你是玄黃力虎？”蘇凡撤手而立，略帶疑惑的張口問道，傳聞玄黃力虎乃是妖中異種，天生便力大無窮，徒手可碎山石。
煌虎又想了想，從小便成為妖奴，好像已經讓他忘記了自己。
蘇凡盯著煌虎看了許久，他相信對方方才說的那句“我並不是懦弱！”
腳上的禁魂鎖捆住一般的小妖還可以，但若想禁錮住妖中異種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有些妖，生來便應該高高在上，傲視群雄的。
但煌虎似乎選擇了一條在妖族同類看來是自甘墮落的路，他甘願在人族為奴。
蘇凡開始也並不理解，所以他才張口問道：“為何如此選擇？”
煌虎聞言，依舊沉默，隻是鋪著草布更加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