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道明鑒，卻也難敵人心
“這位爺是來聽戲的嗎？”
蘇凡這腳剛一邁進戲樓，便有負責接賓的小二迎了上來，一邊為其身上撣去風塵，一邊笑著詢問，服務極為周到。
能來到戲樓聽戲的，即使在中州這種發展極好的地方也是那些有錢的主兒享受的生活，這些接賓的小二各個眼尖，蘇凡身上流露而出的氣質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
“嗯。”蘇凡不緩不急的點點頭。
“呦，那小爺您今天可是來著了，今晚可是一場大戲，而且剛剛開場。”
小二極力的介紹著，在蘇凡給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時，眼睛都放出了光，哈腰道：“我去為小爺挑一個上坐，跟我來。”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諺語在哪裏都適用。
蘇凡點點頭，跟在後麵，走到了最前排，小二更是為其沏好茶端上果盤，才打算退到一邊。
“等一下。”蘇凡坐下，又對著小二招了招手，待對方走上來，才指著旁邊的位置道：“那裏沒人吧。”
“沒人。”小二搖搖頭，不明白蘇凡為什麼這麼問。
蘇凡又丟過去一錠銀子，道：“那個位置我也包了。”
“沒問題。”小二興奮的接過銀子，今天算是碰到不差錢的主兒了。
蘇凡望了望那個空位置，臉上揚起了一抹懷念的笑容，仿佛他的父親也在聽戲一樣，仿佛看到了他的父親因為戲子的聲音動作而喜上眉梢一般。
戲台上的大戲，是當年關東侯大勝東州關外的蠻族一戰，也是平此一戰，震懾住了蠻人一族，使得他們不敢造次。
也是近些年那些蠻族力士才敢有些大動作，當然這些都是因為關東侯年事已高的緣故，但即使這樣，人們每每回憶起當年那一戰時，仍舊熱血沸騰。
周文帝即位之時，未及弱冠之齡，朝野上下百官難服，四關之外列族侵略，一時間內憂外患，百姓的生活也是水深火熱般的煎熬。
這其中要以東州邊境最為危險和慘烈，蠻人一族身高馬大，力大無窮，當時邊關那些散漫的玄兵根本不是其對手。
那段時間東關之外狼煙四起，喊殺震天，就在大家快要抵擋不住，心生絕望的時候，就在蠻人一族露出嗜血笑容，以為馬上就可以進入富饒之地燒殺掠奪的時候。
意氣風發的關東侯出現了，一席棕衫，一把偃月刀，仿佛矗立在天地間的戰神！
沒人清楚關東侯的武學境界，也沒人清楚關東侯帶兵打仗的兵法造詣，總之在他出現的數月時間裏，蠻人一族節節敗退，直接打到蠻族腹地龜縮起來，關東侯所帶的玄兵才罷手撤回。
那一戰，關東封侯！
那一戰，天下皆驚！
戲台上畫著侯爺妝、舞著偃月刀的戲子，讓台下賓客看的振奮不已，每舞一刀，斬殺一名蠻族巨人時，都會引的台下眾人拍手叫好。
“咚！”
最後一聲戲鼓戛然而止，戲樓內陷入了寂靜，戲台上關東侯橫刀立馬，怒目圓睜，真若戰神在世。
眾人也是屏氣凝神，他們知道大戲最重要的戲份馬上就要開始了。
有戲子扮演的關東侯眼睛一抬，望向賓客席的最後方，殺氣凜然，惟妙惟肖，幾乎還原了當年真正的關東侯的形象，但也僅是神似！
所有賓客齊刷刷的轉頭而望，便見一個身高接近三米的巨人走了進來。
巨人的臉上畫著蠻族特有的妝容，手中拿著蠻族的武器，朝著戲台中央走去。
蘇凡眉頭皺了皺，他注意到了巨人雙腳之上扣住的鎖鏈，那是禁魂鎖，在大周王朝被明麵上扣住這把鎖的都是些什麼人，蘇凡的心裏自然清楚。
“啊呀呀呀呀！”
戲子大叫一聲，周遭鼓聲震天，似沙場之上萬兵咆哮，聲浪滾滾，驚天動地，熱血澎湃。
在巨人走過來之際，戲子橫刀怒揮，一下劈在了巨人的肩頭，眾人喝彩！
蘇凡卻是眉頭一凝，他能看到巨人臉上驚慌害怕的神情，讓人可憐，因為這一刀實實在在的劈在了巨人的肩頭，鮮血直流。
大家不但沒有擔憂，臉上反而更是露出興奮的神色，仿佛這一刀真的劈在了蠻人的身上，將賓客的熱情再一次推到了頂峰。
關東侯平蠻族這場戲漸漸的進入了尾聲，蘇凡卻久久不能平息，招了招手，小二會意走了過來。
“剛剛那巨人是怎麼回事？”蘇凡皺眉問道。
“哦，你說那個大塊頭啊，他是妖奴，小爺無需驚訝。”小二笑著道。
“我知道，我是說剛才那一刀為什麼真的劈在了他的身上。”蘇凡沉聲道。
“因為他是妖奴啊！”小二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雖然剛才的場麵有些血腥，但對於他們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蘇凡聞言揮了揮手，再問下去也沒有必要，隻是他忽然想起百淩霄前兩天說過的一句話。
人有善惡之分，妖亦有好壞之別，當時聽著隻當玩笑，現在想起來到的確有些哲理在裏麵。
有些妖的確讓人生恨，為禍人間，濫殺無辜，但也有些妖也是好的，至少被抓做妖奴的要不是手無縛雞之力，要不就是發自內心的善良。
妖也有感情，自然便有好壞，蘇凡從小到大都是打心眼裏佩服文帝的仁政，但對於妖族的蠻橫侵略，他卻是不願苟同，可在這個時代百族並起，唯有妖族勢微，自然也就成為了被侵占欺負的對象。
可這是不是就違背了當年人帝天下大治的宏願呢？
沒人知道，因為沒人想過，蘇凡想過，但他卻不願知道。
大戲唱罷，蘇凡頓覺索然無味，眾人離去，但他卻未急著離開。
蘇凡在想如果戲台之上真的是當年震懾關外的關東侯，麵對如今勢微且善良一類的妖族，他是否會選擇拉之一把，還是依舊會如眾人所願，一刀劈之！
這世間有大道至理，明鑒百世，卻也難敵人心，思想萬千，所以即使過了千年，這世間的大道理怕也說不清道不明吧。
“爺，時候不早了。”小二立在身側，笑著提醒道，周圍的人早已走光，他們也該關店了。
“哦。”蘇凡點點頭，這才起身離開，不知為何，看到一個妖奴，他為何會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