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亦是笑著點點頭,這邊季莘瑤被看的不大好意思,但顧南希卻已給她倒了杯花茶,她捧在手心裏一口一口的輕啜著。
當然,這一會兒單老同樣早早的就看到了她們,卻始終沒有過來打招呼,顧南希亦是沒有怎麼去看單老,不過,季莘瑤能感覺得到,單老剛剛在不遠處向自己投來的目光,略帶著幾分冷意。
而當她以為單縈應該是並沒有隨單老來北京時,那道倩影便已入了她的眼簾。
單縈今天著了一身黑色的長款禮服,上身罩了一件黑色短款貂絨外套,滿頭長發同樣的全部盤起,大氣而端莊,眉目間仍舊是獨屬於她單縈的那種非一般人能比的氣質。
可是在季莘瑤看來,卻是透過這個同樣表麵堅強的女人,仿佛能看見那個躺在病床上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小魚。
可是即便她知道小魚的病,她仍舊對單縈無法釋懷。
自己的女兒得了惡性腦腫瘤,而單縈卻在替女兒圓一個“爸爸夢”的同時,也為她自己設計鋪好將來的路。
這是一個何其聰明的女人。
卻是聰明的可怕。
這時又有一些故友前來。老爺子樂嗬嗬的叫顧南希過去,雖然顧南希本是在這裏陪著她,但季莘瑤不想顯的自己太嬌慣反而給這些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便也由著老爺子的那種熱情勁兒。
季莘瑤獨自坐在茶坐這邊喝著手中的花茶,時不時對前邊走過去的幾個過來打招呼的人笑笑。
她今天倒是沒有看見溫晴的身影,想必那一次溫晴在顧家裏對她所作的一切,終究還是讓老爺子看的清楚,在溫晴沒有真正醒悟之前,老爺子是應該絕對不會再讓溫晴那樣放縱下去。
其實老爺子對溫晴仍然是疼愛的,隻不過老爺子雖疼愛溫晴,但卻明辯是非,一個被他從小寵慣壞的溫晴,於是他有責任教她重新做人。
她抬眼,看見顧南希遊刃有餘的在眾長輩之間微笑,周圍不時被引來陣陣笑聲,而顧老爺子更是笑的滿見春風的。
這時旁邊的一位工作人員過來將她茶座邊的茶壺裏換了熱水,卻是因為旁邊一個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而險些將滿壺的熱水撒在季莘瑤身上,幸好莘瑤很快起身躲了開,那工作人員忙連連向她賠不是,季莘瑤抬眼,見那邊顧南希似是看見了她這邊的狀況,正要走過來,她忙擺擺手,對他笑笑,讓他放心,用嘴型對他說“沒事”。
之後她低頭見那工作人員似乎真的不是故意的,便也沒說什麼,彎下身幫她撿著茶壺的碎片。
“季小姐,還是我來吧,您別傷到手。”那工作人員緊張的說。
“沒關係,我幫你。”季莘瑤笑了笑,伸手一片一片的撿起這茶壺的碎片,見這是頂級的紫砂壺,摔碎了一壺估計這工作人員這個月的工資也就沒了,見那工作人員苦惱的樣子,季莘瑤倒也沒有那麼大的善心多管閑事,隻是想起自己曾經打工的時候,因為摔碎了一個碗而被老板炒魷魚的那一幕,便不由自主的攬過那工作人員手裏的碎片:“我來吧,你去忙你的,如果你們經理問起來,就說是我失手打碎的。”
那工作人員感激的連連稱謝,季莘瑤也隻是笑笑。
曾經她生活在人生的最低穀時,若是有什麼人能大發善心幫她一個舉手之勞,或許她季莘瑤便也不會在日積月累下真的變成了刺蝟。
就在她撿起最後一塊碎片,扔進旁邊工作人員趕忙遞過來的垃圾筒裏時,忽然一雙鋥亮的皮鞋進入她的社線。
季莘瑤看了一眼那皮鞋,緩緩抬起頭,見是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單老,當即便接過旁邊的濕巾擦了擦手,站起身。
“單老。”她自然的打了聲招呼,眼裏帶著幾分對他的恭敬。
無論他與單縈是什麼關係,或者他與她母親單曉歐是什麼關係,至少這份禮節還是必須的,她季莘瑤沒有在這種場合下與任何人撕破臉皮的習慣。
“一個月不見,季小姐倒是豐潤了許多。”單老笑看著她,炯炯有神的雙眼盯著她的臉,似是在觀察著什麼。
季莘瑤微笑,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胖了就是胖了,單老您不用這樣說,嗬嗬。但是我也沒辦法,女人懷孕後難免會不自覺的橫向生長了一些,我隻能盡量讓自己不要胖的讓大家認不出來。”
仿佛她懷孕的事單老並不知曉,竟隱隱皺了皺眉。
季莘瑤淡然而站的筆直的看著眼前滄桑的卻仍舊英挺不凡的老人。
“幾個月了?”他輕問,言語間的冷漠收斂了些,卻顯然心情並不太好。
“兩個半月。”季莘瑤微笑。
他又看了看她,眯起眼,似是在打量她的眉眼,季莘瑤並未閃躲,直到那邊單縈看見了他們,又看見她的爺爺在這邊,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朝他們這邊走來。
而當單縈走來之前,顧南希已回到莘瑤身邊,牽過莘瑤的手,客氣而冷漠疏離的看著臉色有些生硬的單老,之後仿佛隻是中途過來好奇的一並閑聊一般:“在聊些什麼?”
那邊單縈本欲走來的腳步,在看見顧南希對著季莘瑤那溫柔而在乎的目光時,當即便頓住,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們,終究是沒有再走來,而是旋身走向另一邊的人群,似是不想和他們打照麵。
與其說是不想和他們打照麵,不如說是單縈不想和她季莘瑤打照麵。
而季莘瑤當然明白單縈在想什麼,或許在小魚的身份和顧南希的態度不明朗時,她無法揣測,而現在,她知道單縈在想什麼。
若是等小魚真的不幸離開後,顧南希是單縈唯一的寄托,也許單縈沒有她所想象的那樣卑鄙,但是她知道,不得不防,女人在真的想得到一樣東西時,是很可怕的。
“沒聊什麼,不過是單老說他一個月沒有看見我,便特意來打聲招呼,倒是叫我不大好意思,你說我這一個晚輩,剛剛忙碌的忘記過去和單老說句話,還要麻煩他過來……”
莘瑤客客氣氣的笑著,而看顧南希的表情,明顯他懂她,由是他亦是諱莫若深的笑看著單老那沒什麼表情的臉:“單老太客氣了,該是我們給您敬杯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