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獨處,兩人各有神思,如今相對,觀他如觀我,尤其是雪寒衣看長盛,就如看世間的另一個我,兩人男女有別,神思各異,她不敢確定,若是自己也沉浸神思,會不會自身如他身。
而她不知道,長盛觀她亦如自觀,她劍意萬化之時被長盛自身乾坤所納,一樣的在長盛眼裏沒有了秘密。如今兩者飯後,交談語畢,互相沉默之間,彼此觀悟,猶如修道互補。
漸漸地,不知道是誰的神魂先試探著接觸對方,兩人對坐,神魂糾纏,融合如一。
屋外風雪漫天,屋內二人,神魂增長,春色新生。兩個神魂糾纏著壯大,跨過屋頂,升上高空,遨遊與深空之上,徜徉於天地之間。
從來沒有一個人,在長盛合道共鳴的時候,神魂能與他一起穿梭諸天,彼此如是一,所得共有,男女有別,這讓他們沉浸在這樣的奇妙感受裏不願醒來。
龐大的金蟾法相在仙海深處狂奔,途經一個白雪覆蓋的島嶼,它破冰而出,化成寶嬋的樣子。
小姑娘先是笑眯眯地揮手,就要出聲,然後忽然變得驚訝,仰頭看著高高的天上,又把目光看向山上山間,那七零八落的建築。
這些建築完好,隻是各自分布似乎全憑心意,半點不講究山水形勢。
“好一個無極門啊!”
她的目光最終看向了山頂以下三丈處的露台,那裏有一個小巧的院子。
“哼,算你運氣好!”
她皺著小臉兒,不忿地走著,在新下的白雪上踩出一行小腳印,走著走著,她就開心了。
“不過也不錯,師姐肯定也喜歡!”
風雪裏的院子十分肅靜,屋內的人在閉關修煉,長盛需要體會狂悖之時的所得所感,雪寒衣也在貪婪地吸收和消化從長盛身上得到的劍道秘聞,寶嬋輕手輕腳推開院門,賊頭賊腦進來,轉身合上門,躡手躡腳走到簷下的門外,拿出一個精美至極的蒲團,看了看天外的風雪,安靜地坐在門外打坐,給二人護法。
若非機緣所致,長盛實在很難想象,會有一男一女,兩個神魂完全不同的人,可以一起修行,這不是道侶之間的神魂雙修,卻遠超過神魂雙修帶來的好處,神魂融合,彼此所悟皆可暢通無阻地被對方吸收,這等於是在自己修行的時候,平白多了一個人幫助自己感悟。長盛本有三魂,對這樣的感受感到震撼,但還不至於驚為天人,但對於第一次有如此體驗的雪寒衣,她著實不願意醒來,她恨不得一次就把長盛的劍道吃光。對於劍修來說,長盛就是一個行走的劍道寶庫,連他自己都不能完全吃透先天、後天劍道,都需要清微助他孕育七劍,都需要林雪助他融彙先後,雪寒衣如何貪戀不醒,也不是短短時間之內,便可消化完畢。
如是所觀,和如是所有,還是差別極大,這也是她已經有了如此了得劍道修為,還願意輕鬆答應長盛,做他護法道友的原因。
天下劍道出玄門,並非虛言。
不知過了多少日夜,坐在簷下的寶嬋醒來了,她坐著,舒服地伸一個懶腰,把手放在嘴邊打了個無聲的哈欠。
原來這些天她在睡覺。
“主人,雪姑娘,該醒了!”
她的聲音直入神魂,屋內響起一陣慌亂的聲音,醒來的雪寒衣手忙腳亂地檢查著自身衣物,小步跑到鏡子前麵打量自己妝容。看著她如此慌亂,臉頰緋紅,長盛無聲大笑,笑她失態了。
左看右看了一會兒,雪寒衣才從那種深度悟道的感覺裏清醒過來,這才明白,她與長盛並無肌膚之親,更無實質性的什麼突破,從鏡子裏看見此次是笑得手舞足蹈,她羞澀的同時也是長出一口氣,抓起台上的胭脂罐子就對著長盛砸了過去。
隨手接住這輕飄飄的罐子,他幹脆厚著臉皮把它收進自身乾坤,不知死活道:“還有嗎?”
羞惱至極,雪寒衣還要動作,卻忽然發現自己和長盛已經到了無極門的山門之外,除了這立著的門樓上刻著無極門三個字,那分布著無極門建築的幾座小山,已經不見了。
她回身看著空空的遠處,說不上是什麼思緒,長盛就這麼看著眼前的無極門三個字。
“嘻嘻,以後就沒有仙海的無極門咯。”
寶嬋在二人身後三四丈遠的地方,看著遠方海麵上初升的太陽,眯著好看的小眼睛,故意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踏著地上的白雪,心情很好。
“走吧!”長盛開口,雪寒衣輕輕點頭,轉身跟著他走了。
“嘻嘻,主人,恭喜恭喜呀!”
寶嬋看著走進長盛,一邊說恭喜,眼神不斷地往雪寒衣身上看去。明明什麼都沒發生,雪寒衣卻被寶嬋清澈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就感覺真的發生了什麼一樣。
長盛在袖子裏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來幾個泛舊的銅錢,笑道:“哼,本主人近日手頭不寬裕,先給你三個銅錢,欠著啊,過年再給。”
還真就充滿喜意地接過銅錢,寶嬋笑眯眯的。
“好呀好呀,我可比紅魚姐姐多了三個,嘿嘿。”
難得得很,長盛看著陽光下的白雪,心裏十分的平靜,狂風也停止了,漫天大雪顯得十分輕柔,長盛牽著寶嬋的手,小聲問道:“你悄悄來仙海了,什麼事都給紅魚?”
“嘻嘻,主人的修行更重要嘛,紅魚姐姐也知道的,有同與他們幾個小家夥幫忙看著,出不了錯。”
說著,寶嬋把銅錢揣進自己的口袋裏。
雪寒衣在兩人左邊,看著這如父女一般的兩人,有些莫名的情緒。
寶嬋似無意伸手,恰好就牽著雪寒衣右手,微微用力,小小的身子就被兩人掛起來,她開心,胡亂地踢著地上的冰雪。
就如自己被認可一般,雪寒衣輕輕握住寶嬋的手,察覺到她十分童趣的舉動,趕緊握緊一些,寶嬋的陰謀得逞了。
“還有啊主人,大家都平安到達宗門了,不用擔心呢。”
這就好,先天鏡損失了不怕,隻要大家平安就好。
鬆開寶嬋的手,長盛道:“對了,給你看一個小家夥。”
他把巨吽招了出來,現在的巨吽隻有一尺來高,雖然毛色清亮,神韻十足,可,散發著一陣虛弱的氣息。
“短短年月便有如此神力,這小家夥不愧是星宿神獸,你把他帶回去,讓侯子照看著,在鎮妖塔恢複。”
巨吽一看見寶嬋,眼睛裏就滿是驚恐,不是他跟腳不如寶嬋,而是寶嬋比他強太多了,又天生比較暴戾,如今的他確實有些不敢多看。
“呀?小家夥,過來!”
隻是憑借言語,巨吽就毫不猶豫從長盛手裏跳到了寶嬋的肩上,小小的肩頭坐著一個更小的小獸,小獸在輕輕扒拉著寶嬋的頭發,她眯著眼睛又笑了。
“哼,我不管,我還要走!”
寶嬋不管時間,就是要長盛陪著她走一段路,長盛心裏十分溫暖。寶嬋和紅魚,如今都是叫著楊翠娘親,可是他,不管當著任何人的麵,都是叫長盛主人,就是喜歡待在長盛身邊。
朝陽之下,雪地上拉著兩長一短三個身影,在輕柔的雪花之中,漸漸走遠。
趕到生死橋的時候,長盛沒在深淵之上看見玄奇的法身,想來是她受傷太重,無力維持。看著深淵之上的入口,長盛閉眼感應了一下生死橋城內,發現自己的神念居然被護城大陣隔絕,他放心地笑了。
“玄奇這手段,真是神鬼莫測!”雪寒衣沒來過生死橋,但她熟知生死橋。
跳進入口,長盛與雪寒衣一起踏著無極,越過冥界的山川湖海。下方的勃勃生機,讓她十分滿意,舉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他笑道:“你不來接我,我就當做你生氣了啊!”
高空並無回應,雪寒衣臉色一紅,還是很快恢複,她知道長盛是在對緋月說話。
“哼,這次作罷,下次本王絕不會饒恕夫君!”
兩人飛出不遠,緋月還是來了,她身後有一輪三丈高大的紅月,無聲而笑,長盛與雪寒衣禦劍飛進紅月,便到了眾生輪回的冥府。
“呀?老弟,你可算是來了!”
二人一下出現在冥王公事之所,座位上起身的是幽冥。
長盛站定,疑惑道:“冥王他?”
心裏預感不好,長盛看見幽冥微微悲沉點頭,一下閉嘴。
走過來的幽冥忽然一掌拍在長盛肩頭,大笑道:“騙你的,舅舅在療養,複仇,也要安養好一些底子再去。”
這就好,長盛鬆一口氣,趕緊介紹道:“哦對了,這是仙海無極門雪寒衣,長盛道友。”
能被長盛呼作道友的人,幽冥一下就嫉妒起來了。
“哼,我還不知道你?”
對著長盛來這麼一句,他才看向雪寒衣,見禮道:“見過雪道友!”
“見過冥王大人!”
雪寒衣十分有禮,幽冥笑眯眯的,可接著就趕緊往後退,揮手否認,神色驚懼。
“千萬別、千萬別,稱呼一聲冥王就行,大人二字,萬萬不可再提。”
他趕忙揮手,肅立一旁的骨海似乎早已經習慣了。
順著他目光看去,長盛見緋月和李蘭香進來了。
對長盛二人點點頭,緋月略微擔憂道:“魔族就在千裏深海之下的通道裏,此次計劃變故突然,他們沒有相助幾家的打算,也不出冥界,站在我們這一邊,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居然是這樣?
微微皺眉,長盛問道:“不來也不退?他們可有派人聯係?”
幽冥有些不滿,接過話道:“這魔族不知道是打什麼算盤,本王親自前去,竟也托大不見,鄙視我冥界孱弱,不配與魔界聯手,他們硬要等到仙界明朗,才做決斷。”
連幽冥前去也不見?
這異常,長盛一下就覺得不合理。
“之前師姐尋蹤問道,也沒見到魔族之人,回轉之時遇見鳴蛇妖王,這才去了初地方向。”
連林雪也師姐也不見,這魔族好大的架子!
“他們自恃魔界強勢,恐怕是定要選擇強者合作,恐怕,恐怕玄天劍宗倚仗神幡和神符,以及清微仙子壓陣,並不能讓對方信服。”冥王說出這個顧慮,長盛一愣,才明白過來。
這難道與魔族的跟腳有關?可魔族的誕生很複雜,他們的來源,不僅是諸天神明的血靈,還有各族血靈,按理說,不該如此排斥神幡和神符,不該如此不待見玄門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