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九章 未知的恐懼

“其實古神大人也無法算盡世間之事,他隕落之後,這散落世間各處的生靈,在修行中的可能,已經遠遠超出神明的預料,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個轉世之身,都是不以前的神明,也不是前世的身份。有相關,卻也不是必然相關,玄女之身都做不到如此地步。”

大概知道了這些秘密,長盛想了想,否認了自己是某個神明轉世的可能,卻對司衍聖地這些人對自己做手腳,感到更不可思議了。某種角度來說,他還算是一個幸運兒。

林雪一番話讓長盛心馳神往,思緒就像穿梭時空,去混沌之中,看見那世間唯一的古神。

他死後,念頭化作眾生,而這眾生,推翻了神明,他要是活著,得多麼強大?隻是大膽地想一想,長盛都感到一種無力,那樣的神明造化萬物,這才是無邊的功德。有了他,才有仙界後來的一切。

慢慢指點撥弄著神幡,林雪在感應著空間方位,小聲道:“神幡是天道之器,玄門祭煉此物,隻是用來約束強大生靈的行為,此次大戰之後,它們都要碎了。”

看著身旁不斷飛舞旋轉的神幡,知道它們即將完成使命,長盛沒來由升起一種背悲傷的感覺。

這樣的神物,自然消亡,也是一件能引起天地大道悲傷的事情,念及此,長盛突然心裏一陣警示。

“師姐,為何天神策恰好可以彌補神幡大陣的缺失?”

古怪地看一眼長盛,林雪不經意流露出一絲女兒家的精怪,道:“師弟再仔細看看。”

她伸手放慢了神幡飛舞的速度,長盛揉眼睛,定定地看著處於最中間位置的天神策,都不用去看神幡旋轉的軌跡,隻是看著天神策,他就明白了。

天神策與神幡完美地融合成一個陣法,但似乎又獨立在神幡之中,神幡自然運轉,似乎也跟天神策沒有關聯。兩者就像各行其是,又圓滿融合。

看出他的疑惑,林雪解釋道:“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這個一未必是好,未必是壞,比如它是那個一,你也是那個一,師弟,有時候,我想,玄門也許應該感謝司衍聖地和妖族去試探著推翻規矩,可我越來越來越覺得,其實師弟該謝謝的人是自己,你說呢?”

他從未看見林雪一這樣明光豔豔的神情看著自己,長盛順著自己師姐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心髒。

一顆火紅剔透的心髒懸浮於心脈之外,可長盛很清楚,自己的身軀之內,還有一個心髒。

這就是離火正神的赤心?其實當初,那個赤 魔?

感謝自己?自己除了心裏擁有那沒什麼用的愛心,別無長處。

這一瞬間,長盛不知道龍騎軍的人知不知道那赤 魔的身份,或者自己得到這樣的機緣,是龍族前輩的安排,還是別的什麼人安排?

可此時最讓他疑惑好奇的,不是這一個心髒,而是在他胸膛內遊離跳動的心髒。

他趕緊抬眼看一眼林雪,見她點頭,便趕緊內視。

若真實、若虛幻,長盛看見自己的心髒呈陰陽二氣包裹,水火兩道結合如一,就連彼此流轉的道韻,看起來都如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這樣兩道完美結合的神韻,讓他一下抬頭看著神幡和天神策。

一股來自神魂深處的震動傳來,長盛‘看’自己的神魂深處,開始衍化一大塊陸地,隻是陸地生成的瞬間,他就感受到和仙界大陸一樣的氣息。他立刻就明白了同源的說法,明白了某些遊離空間與仙界同源的說法。

“此地名為青丘,應當是大師兄償還胡妃所贈!”

青丘之地,乃玄門封賞狐族的領地,自成一界。

後來被狐族遺失,斷聯於深空。被玄門最後一位存世的大人,玄七大人偶遇,祭煉重拾之後,隱藏於玄天劍宗。

辰罟精於符籙之道,以符籙之道探索天地萬靈,以符籙刻畫萬物運行軌跡。於深空探索之時,遇到了同樣在星空裏追尋的狐妃。

她一個人在深空漂遊,隻為替狐族尋得遺失的青丘之地。在無數年結伴探索的時間裏,狐族的天狐神女,對辰罟這個看起來稍稍木訥,卻很真誠的玄天劍宗大弟子,動了情意。

兩人飛仙遨遊,一邊探索大道,一邊尋找青丘,感情日深。

而多年的尋覓不得,兩人終是有分別的時候。那時候的玄天劍宗,不收納妖族,對妖族的態度,外人也無法窺探,隻知道玄天劍宗,都沒在萬妖界去撈取好處。所以狐妃雖然內心深愛辰罟,卻也不敢輕易開口試探玄天劍宗的態度。

兩人分別,直到辰罟回到天門,修行之餘,才被林南天領著到後山的一個無名洞府參觀。隻言說此洞府演化玄奇,也許可以助他以符籙歸納天地大道。

興然而往辰罟在洞府裏苦修符籙之道數千年,終於修得神符。神符大成之日,宗主林南天親口告訴他,此洞府乃是玄七大人遺留在玄天劍宗的至寶,實際上,它是狐族的青丘之地。

師徒倆猜測了一番玄七大人的深意,老實的辰罟便對自家師父說起深空與狐妃結伴遨遊的事情。

林南天對自己這個敦厚老實的大弟子知根知底,見他能主動開口說起此事,十分滿意,便不再疑慮他會被狐妃的天狐美色所惑。

曾言:隻要狐族能曆經歲月仍能秉持玄門遺誌,青丘之地便可複得。

這樣的允諾,既是林南天對辰罟這個大弟子的成全,也是代表著玄門的態度。

可不幸的事情事,狐族多年平靜,智計退化,武力漸微。青丘之地這樣的重寶,辰罟也不敢輕易交給狐妃,就怕被人窺探。後來他生死不明,青丘之地便隨之失去消息,也是如今,才在神符裏重見天日。

這,是就是了,可是大師兄怎麼能確定我就一定能來到仙界?我就一定能見到狐族的人?長盛消化著青丘之地的消息。

他再次抬頭看向林雪,卻見林雪一臉疼惜地看著自己,長盛迷惑了。

“師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沒想到,你還真的是運氣好而已,若不然,此時替你享受如此福緣的人,應該是元通吧,司衍聖地也失算了。”林雪吸一口氣恢複神色,有些失神地伸出右手,輕輕觸摸著長盛的胸膛,感受著那一顆若隱若現的水火珠。

長盛也感受到自己心髒顯化的心態,心裏糾結起來,他一直想詢問張玉、或者詢問觀星殿,既然他們替玄門尋巡視諸天,安排各界看守者,那他們可曾知道吳用去了何處?

這水火珠,得來僥幸,是當初從幽冥五煉之地回來之後,自己複仇心切,去到涼風洞,見到李飛殘魂,見到水火兩極後得到的珠子,後來,它就莫名地被自己吞噬了。

除了吞噬赤 魔之心的時候,它現在,才顯示出自己的神奇。

林雪此時的雙目蘊含著一種靈動的灰白色,如果要長盛形容,那就是一句話:混沌虛空裏誕生了第一縷靈光。

她此時這樣言語,似乎進入一種天人感應的狀態,長盛立即變得神色虔誠,他大概知道了元通每一次見到自己,為何都那麼憤憤不平了。

可這些與自己無關,這些機緣不是自己要爭搶,實在是,就來的毫無征兆。

“可先天神物,遇聖而顯,師弟,你又是什麼樣的身份來到世間?”

長盛本以為自己也比較相信師姐說的,自己真的就是運氣好,可此時這樣狀態下的林雪又對著來了有這麼一句,一下就把他的心吊了起來,七上八下。

別人對自己不確定,長盛不擔憂什麼,可若是自家師姐也覺得看不透自己,那他覺得一定就是自己的問題。

“師姐,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小體弱多病,你去過天工聖地,也一定見過娘親他們,他們的命格毫無奇異之處,師弟就是眾生之中的一粒塵埃,師姐如此相問,我真的不解!”

林雪如此認真的眼神,帶著空靈的奇異眼眸看著他,他心裏一慌。他感覺林雪以為他是知道她想要的答案的,可偏偏,長盛什麼也不知道。

他幹脆地在識海裏剝出一點記憶靈光,兩手托著,遞給林雪。

此時維持著奇妙狀態的林雪也沒客氣,把它融合進了自己的神魂記憶。

長盛害怕極了,他就怕自己真的是什麼了不得神明轉身,若是可以,他願意就以自己目前的身份仰望師姐,就像看見她似在諸天之外那樣,那樣的師姐才美得讓眾生仰望。

事實證明,長盛自己想多了。

融合記憶靈光之後,林雪很快就恢複正常的眼神,隻是帶著略微的不解。

“師弟,以前是因為劍宗比較特殊,相信時間因果,也相信燕君師兄的靈覺,所以在遺失秘境,我親眼看見你水火兩道的神奇之後,就確定你有可能繼承水神和火神的本源,但後來你居然能融合雷靈,這出乎我的預料。”

來了,師姐終於要對我公開這些秘密了嗎?

他一臉認真聽著,這才明白宗主林南天隻是看見紅魚和寶嬋,就給自己定下清微劍宗宗主的位置,其實是在當時,就已經通過二人神魂,感應到了自己神魂之中的玄門神符。而燕君師兄,也和自己一樣,有著神奇的靈覺。

他還打算繼續聽著,神魂裏的陸地衍化開始停止,巨大的陸地被一層青色的結界籠罩,結界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圓球形,在開始往裏壓縮,看上去,有點像長弓射出箭矢後的空間反應。那巨大的陸地,隨著結界一起變成一個微小的空間世界。身為當事人,長盛竟無法感應到這世界裏任何東西,他隻能通過神魂看見,這個世界裏萬物和諧,大概是一處修行的勝地。

這所謂青丘,化成拇指肚大小的一顆珠子,從他的額間飛出,就這麼安靜地掉落到林雪的手裏。

“原來玄七大人所言的青丘之地,是在此處,師弟,若不是你,我可不能踐行答應狐族的許諾呢。”

就是封賞青丘之地嗎?

長盛此時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他希望自己可以平視林雪,又希望自己能在背後遠遠地看著她。

“師姐可否猜測,師弟到底是什麼樣的由來?”他此時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份,可這時候恢複狀態的林雪,就像是很快遺忘了她剛剛的舉動,隻是對著長盛緩慢地搖頭,又把青丘之地所化的圓珠,遞給長盛。

“不知道,收著他,今後立宗,你有大用。”

不管以後是有什麼用,林雪這樣說,長盛就收下了。對於問題的答案,他也看得出來了,當林雪不在那樣的狀態的時候,他的靈覺感知,或者說前世記憶,不會出現。

鄭重地藏好珠子,長盛看著遠方安靜的黑暗,無比認真道:“昔日如螻蟻卑微,未曾思量天地,如今漸次登高,心中疑慮糾纏,師姐,若要明白師弟自身,恐怕,需要尋到一個叫吳用的人,他也來自天武命星,他們吳家和天武朝廷明爭暗鬥幾百年,這顆珠子,與他們有關!”

說著,長盛指了指自己此時恢複安靜的心脈,懸浮的心髒和肉身之內的心髒合二為一,長盛隻感覺到自己在不斷地變強,卻無法感知到自己是怎樣變強的,連其中的道韻神則,他都毫無感應。

若是低階修行者,麵對著自己變強還察覺不到後遺症的情況,也許會漸漸地放下心來,安然享受這樣的變強過程。可長盛身上被做了太多手腳,他深知自己能有今天,都是宗門庇佑的結果。他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承載著龍族或者說鳳族的某種希望,說不定還有幽冥界的某些牽扯,所以對待自身,他很慎重。

這對修行者來說,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也明白了長盛的擔憂,林雪也跟著擔憂道:“張玉要是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沒有對你說起,此時再問,恐怕也是無果,希望不是司衍聖地的手段。”

如果吳用的存在,連張玉也不知道呢?

簡直太恐怖了,若司衍聖地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冥界、龍族玄天劍宗三家,與幾大聖地和妖族,誰更棋高一著,還很難講,一段時間裏心思淡然的長盛,此時又被未知的恐懼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