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驟然得知天明天星能夠修煉，長盛心裏十分激動，如今唯一擔憂的，就是娘親聽見這件事的反應。
如果得知三人皆能修煉，娃娃已經這麼大了，楊翠是絕不會不許他們修煉的，如今的天武變化太快，差不多身居廟堂高遠，她一定會同意。
長盛突然莫名的看著天明。
“能夠修煉，這是好事，你為什麼悄悄告訴我，娘親知道這事嗎？”
“我、我，就是娘親還不知道，所以我才想先告訴你！”
天明神色惴惴，長盛瞬間及就把臉沉下來了。
有些話，他說不出口，說出來，害怕天明天星受傷。
可今日，天明已經對他道破這樣的秘密，若是不說，受傷的，承擔最多的，就會是娘親。
長盛更是深知，即便娘親同意兩人修煉，最終，默默無言的，還是娘親。
此刻，看著天明眼睛裏希望的光芒，左右為難，他竟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這件事先保密，做好不要告訴娘親，若他日，娘親想主動往仙界走走看看，那就再說，若是不願意去，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可以暗中修煉。”
聽著話語的前半段，天明眼睛裏希望之光漸漸熄滅，聽著後半段，他徹底明白了長盛的意思。
十分的內疚，天明硬著脖子抬起頭，看著長盛，認真道：“大哥，我知道當初娘親收養我和天星是為什麼，我也做好準備了。隻是突然發現自己能修行，又知道仙界的存在，我，我就是被撓得心癢癢，想去看一看！”
天明小時候苦難，可被收養之後，一路順風順水，不曾困難過。
加上知道自身可以修行和仙界的消息，長盛十分理解他這樣的舉動。
其實這還算好，若是差一些，他完全可以嚷著要修行。
“那你真的知道娘親當初決定收養你，是為什麼嗎？”
長盛定定的看著天明，最終，還是說出這句話。
“因為大哥要修行，我和天星，可以給娘親養老！”
送終兩個字，天明還是沒說出口，知道點分寸。
“養老，養誰不是養？那時候娘親也才沒過上幾天好日次，便決定收養你和天星，你好好想想。”
幾年的時間過去，改變的不僅是人的外貌，心，也是會變的。
長盛很理解天明想要修行的想法，也十分讚同，可他決不允許，天明長大後，便忘了初衷。
當初那個在飯館兒裏藏雞腿的倔強小男孩，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說完，長盛並未離開，站在一邊，看著院子外的流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以前的小黑子，可不是這樣的！
聽著長盛的話，天明張張嘴，卻找不到任何話語來反駁。
如今自己一身金玉，可當初，自己和天星，不過是朝廷通緝的僰人族後代，落魄無比，什麼時候會餓死，也是十分可能的事。
憑什麼，自己的運氣就那麼好呢？衣食無憂了這些年，就在這鎮江城外，也有乞食的小叫花。
看著似乎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大哥，天明糾結一陣，低聲道：“大哥，我錯了！”
長盛半點不責怪天明想要修煉，去仙界看看的心思，他隻是責怪天明，這種事，以這樣的語氣來告訴自己，其實，他最先該告訴的人，是娘親，而不是來試探自己的態度。
並未轉頭，長盛看著天外，他以前為了心安，也是答應收養天明和天星，可是，在他的意識裏，還是有些希望，兩人能安心陪著娘親走完這一生。
因為自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掛在了路邊的樹上。
此時想來，錯的是天明嗎？不是，他這樣的心思，換做誰來，都很正常。
自己該盡的孝道，居然試圖把這些事，讓天明天星來做，錯的，是自己啊！
“你哪裏錯了？”
聽著長盛平靜的聲音，天明心裏發怵，終究還是沒能硬氣脖子抬起頭，就像一下子失去精神，他低頭，小聲道：“娘親和大哥收留我和天星，自然是因為愛護，我不該，如此說！”
心裏稍微好受一些，可看著天星現在的精神頭，長盛有些失望，背著天明，他背著一隻手，一隻手伸在自己眼前，手心手背的翻看。
“天明，不論你是鐵了心要修行，還是隻是一時糊塗，我希望，你還是那時候，為了心中守護，就敢動刀子的小黑子。這些年你過得不錯，年紀輕輕，一身武藝比得過楊大叔他們數十年苦修，可你，失去的東西，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得回來了。”
天明驟然對自己說出這些事，長盛如今細細想來，對心裏猜測的可能，也有些不願意去想。
“你何去何從，我都支持你，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在這院子裏把自己的人生方向想清楚吧，選擇，是自己做的，有時候，我也沒人指點。”
說著，長盛就走了。
聽著長盛這些話，滿心歡喜說出秘密的天明，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少年貴公子的得意，痛苦的揪著自己的手，活像一個知道自己犯了錯，被大人責怪，又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的小孩子。
留下的話，是長盛的真心之語，不論天明選擇今後走什麼樣的路，自己都會支持他，可是長盛的語氣，卻讓過了許多年好日子的天明，內心惶恐不已。
正是因為他如今在這學士府，他才深深的知道，如果沒有大哥，自己和妹妹，什麼也不是。
更不用談今日街坊們交口稱讚的學士府小公爺！
長盛走了，天明一隻手扶著長槍，就這麼定定的站在這個幽靜的小院兒裏，一動不動，長盛也未再來。
出來了院門，長盛往正廳而去，有些事，若是天明天星自發還好，若是被人攛掇，那是另外的說法。
“喲，今兒個不修煉了？”
楊翠看著長盛終於能安心下來，過來找自己說話，心裏滿是歡喜，不過，麵兒上，得刺激刺激，韓長盛從小就怕這個。
這一次，長盛沒什麼心虛投降的舉動和話語，在一旁自顧的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的喝著。
“做什麼呢？來這裏話不說、氣不出？你是哪家的大爺？”
喝了一半，長盛這才放下杯子。
伸手拉著娘親的手，眼裏平靜。
“娘親，我不在這些年，府裏人還算盡心吧？”
“你走後不久，二林和楊山就認我做娘親，你張嬸兒他們糟了難，這兩孩子也是可憐。不過比起你，他們才像做兒子的，不像你幾年不著家。”
說著，楊翠目光裏有些回憶。
“在這繁華的鎮江城裏，吃得好，睡得好，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看著楊山和二林為朝廷效命，慢的腳不沾地，為娘的是真的開心，又心酸，你的幾個叔叔嬸嬸，要是還在，你說，咱們幾家人該有多好？”
娘親還是那麼善良，長盛嘴角泛起笑意。
“那肯定是幾家人把大房子修來挨著，連成一路，讓鄉裏的鄉親們，都羨慕去！”
“是啊，在這學士府裏，誰還敢不盡心呢，咱們這學士府啊，可是有名的開明、好說話，別人打著燈籠，在鎮江也找不出第二家呢？”
看著娘親滿意的神色，長盛有些內疚。
接著，楊翠的神色一愣，看了長盛一眼，到：“喲，看不出來，韓清鬆他兒子去仙界玩耍幾年回來，居然會拐彎抹角了？”
“娘親！”
見娘親已經明白過來自己的意思，長盛隻是如而是撒嬌那般呼喚了一聲娘親，眨眨眼，楊翠便明白了。
看了看門外，楊翠才小聲道：“你和我來說這些事，可是發現了什麼傷人心的事？要是有，逐出府去，不再往來便可。”
“沒有，我就是問問，畢竟我這一去這麼多年，人心有變，很正常。”
“真沒有？”
“真沒有！”
如今的長盛想要有心掩藏，楊翠又哪裏看得出他的虛實？
“嗯，沒有就好，那就讓我想想！”
楊翠拖著腮，一隻手在桌麵上輕輕敲打。
看著娘親花容月貌，卻為了自己，不再改嫁，長盛十分難明心裏的滋味。
過了一會兒，楊翠慢慢開口道：“楊山和二林，我看著長大，自然沒啥好說的。”
楊翠看了長盛一眼，長盛趕緊給娘親倒了一杯茶，雙手遞了過去。
“天明他們也長大了，天星，一天就把自己關在東樓裏，這幾年都這樣，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啊？”
長盛幹脆直說了。
“娘，那你說說其他人這些年在府上的表現！”
見自家娘親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長盛瞬間就明白自己上當了。
“小狐狸！”
楊翠笑罵一句，長盛沒臉沒皮的受了，挨罵也是幸福的。
“其他人？連英？蠻牛，還是勾星武？”
“還有其他人呢，娘，你都說說，過不久，我要把你也接到仙界，你都和我說說，讓我心裏有數。”
楊翠看著長盛不想在說笑，神色認真道：“連英，品行端正，是個坦蕩磊落的人，蠻牛一天隻知道打架，不過心裏實誠，天星的二叔嘛，這些年都沒住在府裏，他們殿前侍衛，都有自己的住所，我了解的不多，不過他每天都會到學士府露麵打招呼，對府中上下也很禮敬。他是你的人，府中對他，也算是器重！沒其他了吧？”
當真是知子莫若母，長盛苦笑道：“沒有了，娘親還是娘親！”
如此看來，真是天明自己的想法？
若是天明自己的想法，長盛心裏還好受些。
勾星武當日追隨自己，既是在自己手下吃足了苦頭，也是恐懼於自己強大的武力，雖然後來對僰人族寨子做的那些善事，讓他感恩戴德，可這並不足以保證他幾年裏都沒有其他想法。
那，問問天星如何？
想起天星那嬌憨的樣子，長盛看了高高的東樓一眼，還是不打算去了。
“怎麼，他們誰出什麼問題了嗎？”
“沒呢娘親，我真就是問問，走的時候，好帶上踏實的人。”
“哦，沒有就好！不過這些年，星兒是沒什麼變化，天明這小崽子，可能是跟著你楊大叔拜見過幾撥江湖豪客，心思飛揚得很，我看，要是你真能回到仙界去，不如把他也帶去，到時候，咱們還是一家人團團圓圓！”
沒想到娘親會這樣說，長盛樂道：“娘，萬一天明和天星都能修行，娘親又不能修行，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楊翠責怪的看了一眼長盛，接著道：“你不在這些年，我早就想明白了，你們有你們的路，我就一個婦人，這幾年都能感受到朝堂到民間的巨大變化，能修行，現在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之前你也檢查過，他們倆不能修行，到了仙界，你可要想辦法，去了仙界，就讓他們幹看著著急，這也不像回事。”
沒想到娘親居然一點其他負麵的的想法都沒有，長盛瞪大眼。
“怎麼？有你了還不能保護我？還不能保護者一家老小的安全？那你這幾年在仙界混個什麼？”
這個時候，不能也必須能！
“娘說哪裏的話，兒子自能護你們周全，我隻是沒想到，娘親也會有想去仙界的一天！”
好不容易母子敘話，楊翠到：“對了，說起這個，我還沒問你，紅魚呢？他可是跟著你一起上去的，還有木瞳那丫頭，你可有她的消息？唉，說起這個，我就想起你張家姐姐，這些年也不知道去哪裏去了，蹤信全無，你叔叔嬸嬸恐怕在下麵也不安心。”
“有有有，有的，娘親，紅魚現在可不得了，在一個強大的勢力修行，等他修行有成那天，嘿嘿，娘親肯定不敢，再讓紅魚做兒媳婦，她好得很！至於木瞳，那就更厲害了，我都不敢亂說，反正以後，娘親要是知曉那丫頭的身份，當真要被嚇一跳的。”
“兩個落難丫頭能厲害到哪裏去？韓長盛，你不會是把紅魚弄丟了，故意編話，誆騙老娘吧？”
楊翠說翻臉就翻臉，紅魚和木瞳，如今是真的很好。
能不好麼，一個去了古族老大的龍族修行，一個是精靈族的公主殿下，自己都不好意思去見她呢！
對兩人的處境優渥，長盛是真的心裏開心，所以，也是很有底氣的立即抗辯到：“娘，我騙你做什麼，今後你遇見她們，自然就知道真假了。”
“真的？你可別以為這麼大騙人，就不用吃家法了，那天楊山和天明，你看見了吧？”
這好好的，我怕什麼家法？
“真的！”
見長盛十分肯定，楊翠這才放下心來。
“對了，今後這種事，你不要輕易說出口，被人聽了去，容易讓人寒心，隔牆，有耳啊！”
看著娘親語重心長，長盛感覺就像回到了小時候。
“娘，在仙界，那才真的是隔牆有耳呢，說不定你在這裏說一句話，站在雲嶺郡的人，也能施法偷聽到。”
楊翠臉上一抖，奇到：“真的？”
“當然是真的，還有些人，神通廣大，你就在心裏默念著他的名字，他都能知道，不僅知道，他還知道你在哪裏，你說恐怖不恐怖？”
“那這樣子的話，你倒是要小心了，要和在凡界一樣，踏踏實實的修行，做人做事都一樣。”
“我記著了娘親，我去看看天星鼓搗什麼東西！”
想來想去，楊翠也想不到今天，長盛問的這些事是什麼意思，不過，能讓他上心又要問自己的事，隻有跟天明天星有關的事了。
回來好幾天了了，這才想著要去看天星在東樓做什麼？
楊翠微笑著端起茶杯，攆人到：“去吧去吧，都是些瓶瓶罐罐，沒什麼好看！”
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兒，長盛心情不錯，走著路都是一蹦一蹦的，往東樓而去。
“天星，下來開門，這大白天的，你防著誰呢？”
“啊，大哥，我馬上就下來！”
接著，長盛就聽見天星下樓的‘咚咚’聲。
咦？
開了門，天星在門裏露出一張瓷娃娃般的臉，看起來有一種仙界修士才有的淡然，很出塵的樣子。
“喲，模樣兒倒是挺俊，你把自己關在這東樓裏，可還能看見這鎮江城裏的好看小哥哥？”
沒想到大哥這個時候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糗事，天星一下子就臉紅了。
不過，自小古靈精怪，她豈會不知自家大哥的死穴在何處？頓時裝作楚楚動人的樣子。
“大哥，我覺得他們都沒你好看，今後，我的眼裏就看大哥一人！”
長盛果然遭不住。
“滾！快帶我上去上去看看，你這一天天人也不見，在做什麼神神秘秘的事？”
“嘻嘻，都是些小玩意啦，大哥多多指點。”
這棟樓圓周不大，不過，卻很高。
至少是超過了九丈高度了。
“你這東樓何時建的？陛下準許你超過九丈？她就不教訓你？”
“這可是吳玉姐姐幫著我建造的呢，才不會打我，略略略！”
天星在前，長盛看著他的腳底，突然到：“修行的感覺不錯吧，咋樣，你修煉到什麼境界了？”
正在輕鬆爬樓的天星一下子頓住腳步，接著趕緊放下腳步，就像沒聽見長盛在說什麼一樣。
“大哥你說什麼呀？什麼修行？”
“還騙我，你這點身高體重，下樓的時候踩在這鐵木樓梯上，能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清微靜心》是吧？要不要我親自試探一番？”
眼見裝不下去了，天星趕緊到：“哎呀，人家是女兒家，大哥要是好意思查驗，那就查吧！”
她做著可憐的樣子，長盛才不管她，認真道：“你把自己關在這裏，就是為了偷偷修煉？娘親知道這事嗎？不知道的話，我可以幫你保密。”
此時，比起天明那種那種不掩飾的企圖，長盛看著天星躲躲藏藏，反而好受些，他自己心裏嘲諷：我終究是個自私的人！
“大哥，你是說認真的嗎，你真的會替我向娘親保密嗎？我原本不打算告訴娘親的，我不會離開娘親，我要一邊修煉，一邊陪著娘親，即便你們都不在了，我也會陪著娘親，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嗯！”
“可是娘親要是以後知道了我們騙她，會傷心好久的吧？”
也許是長盛答應保密，天星放下戒備，也不裝作可憐樣了，隻是眼裏擔心，做不得假。
“不會，以後，我努力修煉，把娘親和大家，都接到仙界去，大家想要修煉就修煉，你們想做什麼，大哥都會支持！”
長盛此時，隻覺得，不該限製天明天星的天賦。
回身，天星看著一露臉認真的大哥，也是認真道：“大哥，其實我早就能修煉了，在寨子裏的時候，那時候我在吃不飽，好多次都差點餓死了，就是在山林裏遊蕩，吃土、吃草、喝水，我才活下來，不然，等著天明哥帶來食物的時候，我已經餓死了。後來，有幸得到娘親和大哥收留，我就真的能修煉啦，你看，大哥！”
天星的手上閃耀著四色光芒，輪流著轉動。
長盛登登登往後退了幾步樓梯，眼睛眯了起來，又立即上前，這四色光華裏的黑色，和天明手上的一模一樣。
“天星，這是你們祖傳的的功法？”
“對呀，當初為了裝作沒事，我還假裝認不全《學識啟蒙》上的文字呢，大哥，你沒怪我的吧？”
這，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僰人族的族傳功法，分為《風》、《林》、《火》、《山》，是一種感靈禦靈之法門，不同於如今在仙界大行其道的五行靈力修煉方式，這四部禦靈之法，更為古老。
長盛完全可以想象，在人族還不是很強大的時候，他們最能直接感受的天地力量，最親近的力量，就是自然界的風力，狩獵的森林，保衛自己的火把，四處采集的山林，這些功法，比起人族後來開創的元神道和肉身之道，要更久遠。
有自己原本的知識，加上林雪和木瞳的補充，關於人族來源，長盛可能是這天地間，為數不多，知之甚詳的少數人！
恰恰林雪和木瞳，都是身份十分特殊的存在。
自己的修為境界都不是很快，加上妖族來襲的壓力才，長盛一直沒時間分出心力去仔細研究僰人族的功法，如今見天星居然能四部全修，當真是覺得天星真是合該走上修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