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露出驚恐的神色，手腕一抖就要把長盛扔出，可他此時已經被吃得隻剩頭以下半個身軀，根本拉拽不動。
一道人形流光在老者血肉裏破開，鑽進長盛的肚子。
“嗝！”
地上的老者微頓，看起來好好的，隻是昏睡。
跌坐在地的長盛想著自己，似乎是一口就吃掉了老者，他幹嘔，卻發現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受。
“我這是怎麼了？”
到了仙界，他一直試圖和身體裏的那個自己再度相遇，今晚是最近的一次，可他沒看見自己。
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招出一個鏡子，他仔細地看著鏡子裏的麵容，年輕，朝氣，還有些好看，並沒有什麼變化。
“我這是身體裏住著一個怪物？那不是我自己嗎？”
把老者拖遠一些，運起靈氣，刀芒暴漲，一道月弧在空中劃過。
老者在危機靠近的時候猛然驚醒，張口驚慌大呼：“你是什麼怪物？”
轉身大哭，消失在天際，先發後至的月弧沒碰到他的衣角。
看著半空中落下的眼淚，長盛一時間愣住。
“我把合一境大修士嚇哭了？”他到底是合一境還是煉虛？
他剛剛語氣和神態，像極了之前的自己，不再是捏著自己脖子的時候，那種奇怪而冷漠的聲音。
我到底是吃了他還是沒有吃了他？
這經曆短暫又神奇，長盛很想立馬去作死幾次，看看體內這個自己，是不是什麼事都能管。
地上倆人安靜的呼吸，他就坐在兩人身邊，靜靜看著天際。
誰都希望自身不凡，這種不凡如果自己不能控製、不能施加影響，而且還什麼都不知道，這就是恐懼了。
他記得初次在地底，他對自己一笑的時候，那巨大的嘴臉，看起來好恐怖！
“天亮了？哎我......”
長臨正要起身跳開，發現自家大哥就坐在一旁，看著遠處的朝陽發呆，似乎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醒來。
他戳了戳陸方，見他醒來便一下子按住陸方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想著長盛的方向指了指。
眉頭一皺，陸方知道昨日凶險，此刻平安，定然是發生了什麼，推開了長臨。
“韓大哥，你沒事吧？”
長盛木然轉頭：“啊？哦，你們醒來就好，剛剛觀日出，有些出神了！”
“大哥，陸方問你有沒有事？”
“哈哈，我沒事，那老頭被我嚇哭，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挺奇怪的！”
長盛盡量把自己的語氣說得極為淡然，帶著一些好奇。
連人你看我我看你，再見長盛語氣輕鬆，神色不像是假的，兩人按下疑惑。
那人是追蹤長盛而來，他倆默契的地閉嘴。
“韓大哥，宗門對弟子的考核，這次過於簡單，也許回到宗門，還要驗心！”
“驗就驗唄，我們這是在城主大人眼皮下立過功的修士，怕什麼？”
長臨接話，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不行，趕緊看向長盛，眼裏有些焦急：“大哥，你真的沒事的吧？”
仔細感應了一下自身，連風靈城主和佟城主，還有林雪、飛白他們，就在自己身邊待過，都沒看出異常，他溫和道：“真沒事，那老頭兒不知是發了什麼瘋突然跑了，倒是你倆，真是夠丟人的，被人一聲斷喝奪了心神，以後我還能指望你們？”
“哈哈，這才對嘛，你也不給看看自己，就算比我們高，高到哪裏去？就這麼一絲絲而已！”
長臨開心地鄙視長盛，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夾攏，然後不斷張開，長盛高他多少，自己心裏也沒數來著。
“韓大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我們繼續趕路？”陸方是個極為果斷的人，見大家沒事，他把重心放在趕路上。
“嗯，走！”
心裏其實也擔心，城主大人生前看重長盛，對於他們這一群大樹下的人，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宗門下的爭鬥，沒有那麼難看，不會任由弟子們打打殺殺，城主大人留下那麼大一份家業，等看中眼的修士開始出手的時候，大家恐怕隻能身不由己了，這時候需要一個人來穩定大家惶惑的心。就是韓大哥修為太低了些，也才剛剛入門，以後恐怕也難以抵擋宗門大修士的興趣，不過，有宗門弟子這個身份，給大家緩一口氣的這個時間就會被拉得更長，轉投門牆，是一件很誅心的事情。
大樹已經倒下，樹下的人們隻能等著新的希望，四散而去？這不是宵林城修士的做派！
長盛此時掏出折扇，語氣溫柔：“這次運氣好，過關了。”
一場莫名的驚險，消散無形。
三人這才向著目的地趕去，這裏距離西陲之地，不過幾日路程，但根據風靈的消息，宵林城以西，就有對方的修士在活動了。
神經繃緊，每個人都在暗暗壓住手裏的刀。
“大哥，這些人要去的石頭城在哪裏？”
“千裏之外，不太遠。”
“韓大哥，他們撤進城裏，隻怕更難生存！倒時若發生宗派大戰，或者妖族攻城，他們這樣的外來人口，可能會第一批就要投入戰鬥。”
長盛正想反問，突然想起，人人都要上陣的，一個巨大的城池，能做到這般，已經算是很好了。
長盛看見屠戶認真關了門，留戀地看了看四周，才轉身把期待已久的妻兒扶上馬車。
“大哥，你認識？”
“人不錯，他也沒跟著商隊，這一路恐怕有些難了。”
三人看得清楚，這小小的鎮上，人們大概是聽到風聲，在自發的往石頭城去，臉上沒有驚恐，大多是不舍，看來這裏並沒有死人的情況。
“也不知道他們能堅持到什麼時候，隻要宗門戰鬥塵埃落定，勝了還好，若是輸了，他們一家恐怕都要被投進礦脈挖礦，他娘子那麼好看，恐怕要遭罪。”
自己能做什麼呢？這點金丹期的修為，連自保都很有限，帶著他們的話，方向不一致，也更危險。
“你們等等，我去去就來！”
兩人點頭，趴在草叢裏，全力收斂著自身氣息。
“張大哥，張大哥，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長盛提著兩隻山雞，看見張屠戶一家就要走了，趕緊跑著過來。
“咦？小兄弟，好久不見啊！”
待長盛走進，張屠戶一巴掌拍在他心口：“不錯不錯，有一年多兩年沒見了吧？年輕人長身體就是快，對了，你這次來是要做什麼？”
“這次是路過，打算給張大哥送兩隻山雞下酒，你看，這才半大，正是肥嫩的時候。”
張屠戶環視一眼關門閉戶的鎮子，長歎到：“以後回得來，哥哥在請你喝酒，這頓雞肉，你拿著回去孝敬你老爹，咱們緊著趕時間，到石頭城，恐怕要個把月呢。”
長盛一拍腦袋，高興到：“哦，你們是要去石頭城啊，那裏人太多了，東西也賣得很貴，那些人不受金銀，張大哥，你們出門可要帶夠靈石呢，城裏有個醉仙居有點貴，就是勝在安全，暫時沒有落腳地的話，可以先去那裏住幾天。”
張屠戶一臉驚訝：“喲，你小子去過城裏了？可不近呢。”
接著就向長盛打探起一路的情況。
車裏的女人和孩子都掀起簾子，往外看來，長盛和善一笑，這才和張屠戶一起談起來。
長盛看去，那孩子四五歲，眼神清澈機靈，看起來身體好了許多，有些認生，一下子躲車裏去了，女子帶著笑。
“見過嫂嫂！”
“這次可不能燒飯給你吃了，等我們走了你自己動手。”
說完就這麼看著兩人，她也想聽聽城裏故事。
哈哈應是，長盛才轉頭對張屠戶到：“對了張大哥，你們這次去，還要回來嗎？”
“不回來了，前幾天有路過的老神仙說，咱們要和那個什麼白雲山開戰了，讓我們趕緊去城裏躲避。”
原來如此，難道是前些天那些前輩？
“裏麵人多，即便要抓人挖礦，也不一定抓到我們，管他呢，反正在這荒山野嶺，死了也沒名氣，去城裏，說不定還可以幫幫忙，這裏，以後就這樣吧！”
他神色有些悲涼和認命，仙界的凡人，生在玄天劍宗治下，是一種幸運。
說完了情況，長盛把手一搭：“張大哥，你身體裏有些靈力，這把刀，用一點點的靈氣就能激發，這是我撿到的，你在路上遇到情況，可以拿來防身，我們成天躲在山裏，用不到這個。”
接過刀，張屠戶眼神一震：“這刀可比我的屠刀鋒利，不過我已經不做這行當了，以後我們不回來，這屋子你要是有事沒事路過，進來坐坐，遮風避雨，空置著也可惜。”
眼見他們就要成為離開鎮子的最後一波人了，長盛趕緊到：“張大哥，那你們就先走吧！”
屠戶順手把刀遞給女人藏好，自己蹬步上車，長盛把山雞掛在夜晚掛燈籠的鉤子上：“路上挖兩個地爐子就搞定了，趁早吃！”
“好了，你小子趕緊回吧！”
一家人沒想到臨走了還有人來相送，男人一時間有些情緒。
“爹，等下我就要吃山雞，可好吃了。”
長盛哈哈一笑，男人一甩繩子，兩個馬兒就開始向前走去。
馬車還沒走遠，長盛察覺到長臨和陸方在快速靠近。
“韓大哥，不對勁，鎮子外有野獸在聚集！”
“隻有野獸嗎？”
“不知道，反正暫時就看見野獸，也許有開智的妖獸。”
妖獸兩個字一出口，三人同時一震。
“走，肚子餓了，正好打獵。”
鎮子裏的人前腳才剛剛離開，獸群絕對有妖獸驅使。
張屠戶以前就說過，時不時有獸群襲擊鎮子，看來妖族在西陲之地出來，恐怕不是什麼無跡可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