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期待著,可四處都是草原。
在遠山的對比下,看了看四周,他發現自己就是到了地方,可是走來走去,走去走來,就是沒法發現那隱蔽的陣法,此處來來往往的高人都發現不了,別說自己了。
靈識全開,他走出了一些自己劃定的範圍,才在一處地方發現一個小洞,正好和自己埋藏的罐子一樣大小。
確定了,陣法就在東邊一步路的距離。
就是這裏。
“小金桂,紅魚,你們還在嗎?”
“小金桂,我知道你的本體就挨著陣法邊緣,你還在嗎?”
沒有人回答他。
他就坐在原地,看著太陽逐漸西沉,偶爾這麼喊上幾句。
第二天一早,他才想起天玄殿裏還有一個清微劍宗的女弟子,趕緊把人招了出來。
“姑娘,抱歉,昨天有事耽擱了,忘記你還在這裏。”
她好像剛剛睡醒,已經恢複了女子裝扮。
“沒事,你不用道歉,我叫鄭太姝,多謝你救命之恩。”
“鄭姑娘好,我叫韓長盛!”
“你都說第二遍了!”
長盛這才尷尬一笑,看了看自己這不倫的打扮,想起自己前日已經報過名號。
“鄭姑娘,可要回宗門報信?此處安全,應當是可以趕路了。清微劍宗太遠,怕是得及早動身。”
鄭太姝臉色一變,這才想起當日,自己穿的宗門正式的弟子服飾,暴露了身份,可這西陲之地離宗門這麼遠,極少有宗派弟子走動,都是一些下屬宗門弟子,此人怎會知道?
鄭太姝臉色微紅,抱拳問到:“你是?”
長盛也覺得怪,我是?我是什麼?見到她眼裏三分戒備,他恍然大悟:“鄭姑娘不用戒備,我雖是散修,可和貴宗的林雪姑娘和寶嬋也有些淵源,咱們也算是一家人!”
林雪?寶嬋?
鄭太姝腦海裏一萬個問號飄過,宗門有這麼一號人嗎?
還是自己加入宗門的時間太短,不知道這些修為高深的師姐們?
長盛的語氣幾位自然,就像在說自己的親近之人,一時間,鄭太姝有不明白他是不是在說假話,隻得當做是哪位師姐的俗名叫這個名字了。
“哦,這樣啊,我也才加入宗門不久,這次出來是想回老家探親,把雙親接到扶風城,沒想到被趙林欺騙,一不小心著了道。”
看她的神情,是早就認識趙林了。
“敢問姑娘,那趙林......”
“我們兩家是鄰居,他和我一般年歲拜入宗門,隻是我以前的宗門覆滅,師父見我一生修為不易,這才拋下成見納我到清微劍宗,唉,我真是給師父丟臉。”
是怎麼騙的,姑娘願意說,長盛就聽,她不說,他也不會問。
不過,轉投門牆這種事,並不光彩,也難怪這姑娘有些自憐。
“姑娘這就言重了,修行修成,衣錦還鄉,前輩願意放你回家探親,這就是最好的鼓勵,他老人家都不怕什麼言語,姑娘這是多想了。”
她展顏一笑,自信到:“你說的也對,若不是趙林有意相欺,我也不會丟臉,師父他老人家大概也不會怪罪。現在趙林已經死了,以後到了宗門,你可別把這事說出去!”
長盛一臉無辜。
“姑娘,這事是你告訴我的。”
臉一紅,鄭太姝無語了。
長盛立馬補充道:“要不我們快速去接到你的家人,再趕回去報信?”
敵對勢力勢力的修行者在清微劍宗地盤大行其道,玄天劍宗下屬的大派不多,方圓百萬裏的地盤就隻有清微劍宗、燕山,雨露台三個大劍派,拱衛在玄天劍宗三方,協助上宗打理著地盤內的大小事務。
有了話頭,她說道:“我正要告訴你這事,宗門和家鄉方位不一致,我打算先回宗門報信,家人之事,報完信再說。”
見她轉投門牆,依然把宗門放在首位,長盛也很敬佩。
“可要我相助?”
“不用了,隻是要你一人趕去宗門,你沒問題吧?”
“我可以。”
兩人很快分別,他微笑著揮手,這清微劍宗下轄的修士,當真很像江湖裏的熱血兒郎。
在這裏向東,過了宵林城再有一個月路程,就可以趕到清微劍宗,看樣子,自己隔著陣法是無法喊應紅魚她們了,隻有好好修行,爭取受到重視,請宗門的高手想辦法。
依舊瀟灑地背著陣法揮揮手,長盛向遭遇紅雲長老的地方趕去,沒辦法,那個納戒,裏麵有很多兵器。
若真的如紅雲長老所言,那麼,他們必不敢在異地久駐,再遇到他們的幾率會很小。
過程很順利,他拿到了納戒,看了一眼方向,往宵林城趕去,石頭城這樣的城池,已經對他沒有吸引力,前方,有個姑娘在等著他。
想著佟舒那仿佛會說話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有活力,他心裏有些迫切。
她很敢於表達自己的心意,這一點上,似乎自己反而被動一些。
他似乎她已經在醉仙居等著自己了,一路都悶頭趕路,心裏有無窮的動力。
少年心思千萬裏,芳魂輪回幽冥地。
不似人間千百轉,此去渺渺無歸期。
看著眼前倒扣的大陣,以及陣法裏的死寂 ,長盛蹲在護城河邊無聲哭泣。
陣法裏,‘宵林城’三個字依舊有些斑駁,無聲。
他還記得那守城的修行者們,聽到他說自己要做城主,不但沒有取笑他,反而大家都是鼓勵,還說要請他喝酒呢!
佟城主待人,真誠又霸氣,對自己的言語,也是推心置腹,並沒有因為自己和孫行是兩個泥腿子,就言高深。
現在,佟舒已經等不到自己了。
他在宵林城不過幾日光景,也沒與別人產生太多交集,可是透過陣法,看著那些人的死狀,他們的屍體在慢慢腐爛,沒有蟲蠅,沒有烈日和風雨,安靜,肅穆,連一絲死氣怨靈都沒有,隻是一片沒有生機的腐朽。
“佟舒,對不起!”
他不知道為什麼說對不起,心裏滿懷的惆悵,他不知道該與何人說。
就坐在陣法邊緣,看著大陣上流轉的光華,城牆上那些靈石好有濃鬱的靈氣,城裏並未來得及徹底展開戰鬥力。
好在,護城河裏偶爾會冒起來兩個水泡,有小小的旋兒泛起,河麵上腐爛的水族屍體,已經腐落到隻剩骨架,水裏的部分泡得稀爛,依附著骨架沉浮,但,這裏的生靈,沒有徹底死絕。
也說不清道不明這樣的悲痛在何處,他每看一眼城裏,就覺得心痛一次,當日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一個死城?
清微劍宗呢,他們是幹什麼吃的?
死了這麼多人,怎麼不打開陣法安葬陰靈?
不,也無他們早就知道了,隻是不想打擾沉睡的人們。
他突然高高躍起,看向城主府的方向,高大的城主府被拍平在地,沒有聲息。
他達到最高處,又落了下去。
開始圍著宵林城走,一步、兩步。
慢慢地,跑了起來。
“韓長盛.......”
“城主大人!”
長盛急急停下腳步,脫口而出就回答。
“您怎會變成這般?”
長盛眼含熱淚,眼神心痛。
城主隻在陣法上半身,無數的流光在他的身軀劃過,長盛看得出來,這是已經和陣法化為一體。
“堂堂男兒,不要哭泣!”
長盛立馬止住淚水,用袖子擦了擦,擠了個笑容:“城主大人,再次見到你,真好!”
莫要說他隻是小小金丹,當日身為金仙中期的千隆見到這幅景象,也是道心震動,以至於被異族所趁。
說完,眼裏又止不住的冒出淚水,順臉而下,他就這麼傻傻地看著城主,忘了擦一擦。
佟威看著他,巨大的臉上滿是笑意,溫和道:“我靈魂已經化為凶靈,融入了陣法,備用陣法開啟之時,我就化身成陣了,總掌他們,已經獻祭了自身神魂血肉,城裏的很多凡人百姓,也是如此,不過,還是沒能抵擋住異族的一掌,就一掌啊!”
“大人,我知道了!”
佟威神色縹緲,悶一會兒,才到:“我利用孫行的符籙殺了一個飛仙期的怪物,可剩下的,我無力應對了,是我沒保護好他們......”
巨大的人像看向城池各處,這些天,無數上宗修士來此默哀,他都沒現身一見。
今日長盛來此,不得不出來。
否則,這傻小子會把自己逼瘋。
“那大人還活著嗎?”
他都沒敢問佟舒。
“傻小子,我已經死了,凶靈裏,隻保存了我一點靈光,舒兒已經逃出去,可是為了保護孫行和他的符籙,她後來在上方自解元嬰了,已經去了,你,莫要再這般難過。舒兒她知道你的愛意,會十分開心。”
“還有,孫行那孩子赤誠之心,你莫怪他。”
長盛點點頭。
陣法流動,擠出一把扇子,佟威拿起扇子展開,臉上流露出疼惜的神色。
“這是舒兒的本命物,當日她交在你手裏,你歸還了她,如今,你可還願意拿著?”
長盛躬身跪地,雙手前舉:“長盛願意!”
“好!”
扇子被拋飛過來,穩穩落在長盛手掌中。
“你若念她,可拿出來一觀,但修行為重,誰都不能陪你一路走下去,我知道你是飛升修士,年歲不大,不要因為貪心,誤了前程,也切莫因為思念,荒廢修行,可明白?”
“長盛明白!”
佟威似乎極為疲憊,慢慢到:“你不要覺得她走遠了,她會一直陪著你,看著你,希望有一天,就像你誇她一般,成為人族的希望。對了,以後誇讚女子,可不要再猛誇義士了,舒兒說,這樣聽起來,他覺得自己是個漢子!”
他的表情又哭又笑,無聲流淚,沉聲道:“長盛記住了。”
“好好修行,這裏的異族已經死盡,不過他們遲早還會闖入我仙界,你早做打算,我的靈光就要湮滅了,你待一陣,自己離開吧。”
佟威化為陣法的一部分,無聲流淌。
長盛看不出哪一部分是陣法,哪一部分是城主大人,看著看著,他隻覺得,城主大人無處不在。
出神了許久回神,他才抱拳道:“大人,我坐坐再走。”
他把佟舒的扇子合攏,擺在身前三尺,跪坐著。
沉默不語。
這一坐,就是,二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