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妖看得我好氣,我要打死他!”
二林一個箭步,翻身騎在赤火蜥身上,拳拳到肉,砰砰作響。
正溫良低順的赤火蜥驟然睜眼,長盛笑眯眯看他一眼,他又趕緊收起凶相。
背後的二林自然看不到他凶惡的樣子。
韓長盛和木瞳相視一笑,這是好事,若是二林一直憋著這個遭遇,難保不會落下陰影,說不定進步都難。
紅魚趕緊跳開,一手緊緊地抓住公子的衣袖,這次手裏換成點心,這不是我的靈獸,林少爺你盡管打,求饒算我輸。
二林是築基初期,赤火蜥很快就要結丹了,但隻是被動防禦,他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臉腫。
“林大人饒命,小妖不敢了。”
“哼!我叫你追我,叫你打我!我打死你!”
拳如雨落,尤不解氣的二林翻下身來狠狠地踹了幾腳,繼續追打。
“公子救命啊,小的再也不敢啦!”
“主人你倒是求求公子啊,啊,我的臉!”
掀起的灰塵讓看戲的三人遠離了些,巨大的動靜驚擾山林,鳥獸飛散。
良久。
“今天小爺先放過你!剩下的以後再算!”
二林躍進水裏,起來渾身一震,衣衫幹淨。
好一會兒,煙塵漸漸散靜,赤火蜥前肢抱頭,後肢緊緊地夾住尾巴,勾著半個身子,渾身皮開肉綻,尤其是烏黑的兩眼,黑紅的麵部看起來頗為狼狽。
哼哼,該死的人類,看在你沒動用靈力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了。
紅魚皺眉看來,他趕緊鬆開四肢爬過來,在腳邊繞著轉圈圈,吐著信子。
“你起開,髒死了,這是公子給我買的新衣服。”
“好的主人!”
赤火蜥趕緊保持距離。
長盛皺眉,這老妖怪真是能裝孫子,若不是二林把自己當石塊一樣投擲出去,出其不意製住他要害,恐怕還真得木瞳出手才算完,三打一就三打一,武德不武德的,年輕人不講這個,咱是修行者。
“別裝了,好歹也是路上的前輩,趕緊打理一下。”
赤火蜥周身冒出一陣紅光,所有的傷勢消失不見。
“為何殘殺凡人?”
“嗯?公子是指那些凡人?”
“嗯?”旁邊的紅魚雙手叉腰:“小蜥蜴,想要認主禮不是?”
眼前這兩人自己誰都不怵,就是主人過分善良了些,那個女娃娃好可怕,罷了,靈獸就靈獸吧。
“回、回公子,林少爺不是凡人,餓了。”他嘴裏吐出一塊玉佩,看起來已經猶如頑石,不值一文。
“說人話!”紅魚惡狠狠把手裏的鴨腿砸在他頭上。
委屈的赤火蜥強行擠出兩大顆眼淚,掛在特意留下的黑眼圈上,主人,我是你的靈獸啊!
“吃寨子裏的凡人是因為我餓了,追殺官差是因為這個玉佩,和林大人打起來,則是因為我覺得他身上有一種讓我厭惡恐懼的氣息。”
心裏一動,場上感受著背後的異樣,原來如此。
撿起地上的玉佩,仔細觀察,怎麼看,這都不值錢。黯淡無光,綠色都有些斑駁,這就是村裏嬸嬸們都羞於佩戴的玩意兒。
“這是那個書生的東西,因為比較好吃,我本來還打算吃過了還給他,送他一份機緣的,沒成想,遇到了公子和主人,嘿嘿。”
“你還會送他機緣?”
“那當然,公子,我隻是餓的時候才吃人,不餓的時候我都不造殺業的,我也怕天劫不是······”
看著長盛越來越憤怒的目光,赤火蜥隻得委屈到:“我就是太久沒吃人了,本來這次回來是找水元子那廝報仇,他害死了我的兄弟飛天壁虎,我順著他氣息找來,哪想在寨子裏遇到的是林大人,誤打誤撞,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識。搶這玉佩,是因為裏麵蘊含一絲龍氣,修仙路上,機緣珍貴,那書生又有好多不錯的符籙,自己吐血催符就像不要錢似的,小妖被弄得有些狼狽,難免心頭火起,所以就手段過激了些,但我是真心想補償他的。”
長盛還是沒說話,平靜地看著他。
赤火蜥有些疑惑,這該死的人類還想怎樣?
“公子,他在罵你!”
赤火蜥如臨大敵,但當他感受到長盛體內那無邊無際的靈力,想著他悄無聲息給自己的一刀,躁動的心沉了下去,腦袋漸漸低了下來。
“小妖以天道起誓,日後再也不主動殺生無辜凡人,若違此誓,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發了誓,又主動解釋起來:“公子,這是我千餘年來第一次傷害人族凡人,小妖錯了!”
這次,是真的栽了。
“此地就是你吞食的那些凡人的祖墳,罰你在此守墓百年,若是偷奸耍滑,你可明白靈魂契約的威力?”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身為凡界妖修,他雖然沒路子知道什麼是靈魂契約,可是主人那讓自己幹嘛自己就幹嘛的詭異感覺,實在太可怕了。嘿嘿,此地雖不炎熱,但是靈氣濃鬱不會錯了,守墓就守墓!
“我說的守墓,是你要每日巡山,防止此地被破壞,遇到山人落難,你要幫助他們,但你不得現身。嗯,在這外麵你自己找個隱蔽的地方挖個洞吧,不要去驚擾別人的祖先。”
紅魚表示毫無意見,甚至嫌棄地擺了擺手,我的靈獸就是公子的靈獸。
看著幾人離去,赤火蜥長長地鬆了口氣。
閉眼仔細感受了此地靈氣,打算找地方安家了。
哼哼哼,百年?你做夢呢,大爺十年內定然結丹!十年換一命,值了。
正在行進的紅魚突然開口:“公子,這老妖十年內定然結丹!這是他自己的心聲。”
二林臉色驟然陰沉。
“妹妹放心,靈魂契約某些方麵比天道誓言約束力還強,除非他飛仙以上時你還在飛仙之下,在飛仙之下,隻要主仆不相差兩個大境界,他根本無法擺脫束縛,他的存亡在你一念之間。”
紅魚吐了吐舌頭,這麼厲害的嗎?木姐姐不愧是最配得上公子的姑娘,就是比自己厲害啊。
二林雖然臉色好看些,但是依然沉冷。
“我們修行就像以前跟隔壁村的幹架,又不是輸不起,而且隻要是打贏了,蒙腦袋也好,打悶棍也好,群毆也不是沒幹過,贏了就行!”
二林根本不知道長盛哥為何要對他說這個,還是點頭應下。
“木姐姐,那老妖怪打我的時候像個傻子,在公子麵前保命的時候又能說會道,我真的能控製住他嗎?”
“他開始囂張跋扈,是因為他修為高,難遇敵手,不屑動心思。後來被契約約束,他感到害怕,才挖空心思保命,好歹修行一兩千年,哪裏又會真的很傻。就是你們水火相克,你又在水裏,他才拿你沒辦法。”
二林鬱悶,我怎麼就沒想到在水裏和他打?
幾人都是半大的孩子,尤其是紅魚才踏足人族塵世,對什麼都新鮮,在馬道上看到招子飄揚、燈火通亮的棧肆,就要進去體會一下人味。
幾人也很體諒,不趕速度,陪著她在路上閑鬧。
再說此時,勾星武等了大半天,終於可以進書院去了,但是書院看門的大漢告訴他,韓長盛今天出門去了,還未回來,來到樓下,他急得團團轉,時不時抬頭看了眼房門,又不敢去敲門。
天明天星被少爺的娘親收養,如今自己也該叫一聲少爺小姐。夫人待人本分和善,見過幾次,可是這事情已經發生,樓上不見燈火,少爺去了也隻能報仇,唉,就等等吧。
“你這人進來鬼鬼祟祟,幹嘛呢?”
勾星武冷不防,被這黃鍾大呂一樣的聲音差點嚇趴。
惱怒的勾星武正要發難回擊,看到那高高鼓起的太陽穴,算了,忍一手,估計紮手!
“這位先生,我真的是來找長盛少爺有急事,但我不知道夫人他們是否在家,所以一直在這裏等。”
“真有急事?你不知道敲門?”
剛剛說完,伸手拍了下腦袋:“噢,也對,夫人再怎麼說也是女人家,你這種人實在不方便上門,我幫你叫人吧,噢,也不行,都熄燈了,這樣怕失了禮數。”
吼半天我還以為你行呢?勾星武暗暗鄙視了一下。
往書院大門走去······
“唉,我還是去外麵等少爺回來吧!”
漢子搖頭晃腦:“是極,是極,合乎理矣!”
勾星武緊緊握了握拳頭。
“連《學識啟蒙》你都讀認不全?得瑟個什麼勁?”
“咋滴啦?你瞧不起我?看拳!”
身後惡風襲來,心裏一驚的勾星武轉身,雙手堪堪架起肘子防禦,便被壯漢一個長擺拳打退,蹬蹬蹬向後,好幾步才站穩。
今日本就滿腔憤怒,少爺是天人一樣的存在,自己怎麼謹慎些都不為過,可這個蠢貨,真當我是泥捏的了?進門時再三刁難,好不容易進來了,還跟蹤?說話陰陽怪氣!好歹在道上混那麼多年,死在手下的凶狠之輩也不知多少了,媽的!
“嗬嗬,剛才算我偷襲,這次讓你來。”大漢毫不在意勾星武滿臉的憤怒,隨意站了個起手樁,勾勾手。
暴怒的勾星武氣血上湧,長衫前擺往腰上一撩,衝過去二人戰在一團。
“咦?不錯嘛!就是力氣差了點!繼續!”
大漢又高又壯又靈活,力氣忒大。
轉眼交手十多招,對方隱隱壓自己一頭,以前也沒聽說過白水有這麼一位凶人,這本事,當什麼看大門的,憑這把子本事,出門在哪裏都能找到吃的。
自家有祖傳秘籍,如今在白水道上,已經難逢敵手,城外那兩千私兵,帶頭的全被收拾了,這人莫不是郡城來的?
想起少爺交代的事,勾星武更是不敢大意,漸漸使上了全力!
“不錯哦,你練的哪門子功法,給我看看?”
大漢尤有餘力,時不時出聲替勾星武落空的拳腳可惜一下,偶爾也讚歎一聲。
勾星武默不作聲,腦門子汗珠密布。
“你咋就沒力氣了?力氣都拿去爬肚皮了?不過癮呐!”
聽聞此言,勾星武頓時雙眼充血,寬闊的後背騰出一層黑氣,遠在茶棚的木瞳皺起好看的眉毛:“長盛,我們得先回家裏去看看。晚了恐怕要出事!”
長盛想著最近這兩天自己遇到的事,不由得眼皮一跳!
“走!”
幾人完全相信木瞳,平日裏木瞳那種淡然,那種輕鬆,長盛知道,這是天上人的底氣,他不會問木瞳為什麼知道,雖然她也有困惑俏皮的時候,但這不一樣。
幾人往縣城趕去,後留塵煙,馬道上的行人也沒在意。
“今天老子一定殺了你!”
“你有病吧?那來吧!”
兩人都來了真火!
這該死的莽漢,哪壺不開提哪壺!前幾日娘子回家看望族裏老人,哪想一去不回,等大家找到的時候,隻剩半截帶血的衣袖了,族人更是一個不留,滿地殘垣,幾個老人家有些把式,幾個年紀稍長的族人身手也好,怎滴就糟了那屠寨之禍了?林少爺也不知生死下落。
“砰!”
兩人對了一拳,毫不花哨,同時垂下右手。
“你是不是有病?”
勾星武還是不說話,眼睛已經由通紅變成全黑,大漢在燈火遙映的黑夜也看不太真切。
“嗒!”
“啊!”
一聲骨頭斷裂,一聲慘叫。兩人飛速彈開,勾星武雙臂皆斷,向前飄起,在空中努力繃直身體,直挺挺地砸在地上,雙眼恢複正常;大漢胸口塌陷,左肩胛凸出,吐出一大口血,夾著內髒碎塊。
“你他娘的真有病!切磋切磋,玩不起嗎?”
“玩你娘的玩,呸!”
勾星武麵色凶厲,努力彎起身子,對著大漢就是一口芬芳。
大漢呼吸一窒,好像是自己錯了。
“唉,算了,我不該那樣擠對你,對不起!等你好了我請你去對麵的雲來客棧喝酒,告訴你,裏麵最近可來了幾個巴陵郡的花娘。”
“豬肉都沒吃過,裝什麼裝呢?”
“反正你愛去不去吧!”
兩人陷入沉默,不斷傳出壓抑不住的哼哼,但是沒辦法動了。
此地離書院大門不遠,比較空曠,一時間也沒人注意。
不一陣,楊翠帶著天明天星從外麵進來,兩人手裏提著兩個花燈,進了書院大門就蹦蹦跳跳,天星跑在前麵,眉開眼笑,在爭論到底是荷花好看還是牡丹好看,又說該給長盛哥哥也買一個,總不能因為本事大就不玩小孩子的東西了?楊翠在後麵慢慢走著。
“二叔?咦,那是誰?你們怎麼會躺在這裏?”天星訝異地呼喊到。
天明略後一些看到勾星武垂拉的雙手,眼淚珠子斷線一樣墜落,咬著牙沒出聲,把花燈遞給妹妹,這是娘親買的。
已經養尊處優無憂無慮的稚臉上,又露出以往那種凶狠倔強的表情,他蹲下來把勾星武扶起來,轉身捏著小拳頭就向前麵地上那人走去,在袖子裏摸出一把小刀。
“哎哎你小子要幹什麼?你怕要吃人?是我!我!蠻牛!”最後幾個字已經有些慌亂。
“韓天明!你要幹什麼?把刀給我拿來!”
天明一愣,站在蠻牛前邊四五步的距離,左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咦?真是蠻牛大叔?我還以為是誰呢?”
在後麵急步而來的楊翠一把奪過天明手裏的刀。
蠻牛鬆了口氣:“你小子嚇我一跳,看著你像要吃人一樣!還摸刀?要不得哦!”
話音剛落,已經在天星身邊站穩的勾星武身子一頓,暈倒在地。
“二叔!”
蠻牛滿臉尷尬,本來是要扶他的天明轉身就走。
天星一手一個花燈,滿臉淚水哇哇大哭,直跺腳;天明學著長盛哥教給自己的方法,把二叔的頭搬來靠在自己的腿上,伸手試了試鼻息,好像沒有!又壓了壓脖子,誒?還是跳動的,心裏一喜,轉頭對天星說道:“別哭了,二叔還有脈搏。”
“娘,娘親,你救救我二叔,嗚嗚嗚嗚······”
天星抱著折回過來的娘親嚎啕大哭,小小的手臂環住楊翠的大腿,手裏緊緊地抓著花燈的提竿,埋頭大哭。
“你別嚎了,娘親有啥辦法,長盛哥回來才可以!”
沒人理的蠻牛終於暈了過去。
“哇,娘親,哥哥吼我!”天星哭得更厲害了。
楊翠幾度想鬆開天星的手,可是死死箍住,一時間竟無法鬆開。
“好了好了,你先下來,讓哥哥看著你二叔,你和娘親去找院長大人。”
“嗯。”
天星抽泣著,把花燈小心地放在地上。
“娘親,我來了!”
韓長盛看著地上的勾星武,看了眼蠻牛,這倆莽夫,見麵就打架,還好書院現在有幾間空著的房子。
“哥哥,快看看二叔,他不行了!”
天明看向他,長盛的到來,一家人繃著的心鬆了下來。
“都不要急,他沒事,隻是昏過去了。”
“你看都沒看!”天明有些不滿。
“真的,沒事。”
拍了拍天明的肩膀,長盛運轉靈力,附著在勾星武身上,再走幾步,對蠻牛同樣施為,此時後麵三人才到,一群孩子一個大人,烏泱泱跟著擠進了一間空著的房子。
安置好二人,長盛回頭道:“紅魚,該你表演了!”
“嘻嘻,好的,讓一讓,讓一讓!”盡管前麵沒誰擋著,她還是像一個驕傲的小孔雀。
“公子,要不要回避?”
長盛看著她那可愛的大眼睛,怎麼那麼臭屁呢?
“不用,都是自己人。”
紅魚左右看了看,一臉為難,韓長盛恍然大悟,帶頭往外走:“大家都出去,通通風。”
“公子留下幫我!”
嗯?天明狐疑地看了一圈,這房間夠寬敞了呀?大家退出,關了門。
“嘻嘻,該本姑娘大展身手啦,一天救了三人,主人真是要命中注定遇到我。”
“美得你,這次會靈力不濟嗎?”
“公子猜猜看!”
語畢,先是抓著勾星武手臂,左右牽拉放平,捏了捏肩關節,左手半攬,右手虛扶,往前一送,關節複位,然後吹出一縷月華妖氣,完事。
隻是運轉靈力,把蠻牛胸前塌陷的碎骨提起來,左手在後背一按,肩胛複位,照樣以月華妖氣輔助,兩人安靜下來,不再無意識地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