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盛在岸邊看好水下洞穴的位置,一個猛子紮進去,當進洞的瞬間,他恢複了水下自由行動的能力,紅魚的傷勢已經痊愈,在大石上隨意拍打水花,看上去有些無聊。
“呀,你這傷勢好得真快,這石頭到底是個什麼寶貝?”
“公子,這都一天過去了,你怎麼才回來?”
“什麼?這才一會兒,哪來一天?”
“公子,你不知道一天過去了嗎?外麵雷電交加,一直在下大雨。”
“真過去一天了?”
“嗯,現在是晚上了,天剛剛黑。”
身為妖物,對天時有著無與倫比的自然感應,這一點天人三族不曾有。隻有修行到元嬰期以後,與天地溝通順暢的人族修行者,才能自然感應天時。
“你快快與我去龍頸潭試試,看看是否還有危險。”
紅魚顯然心有餘悸,有些害怕:“啊?還去啊?公子你真的把我當做撿來的了嗎?”
“放心吧,小心一試,不對勁我們就撤,我也是想確認一下你將來能不能出去。”
來到龍頸潭,潭水恢複了本來的翡翠深綠,長盛捏著紅魚的尾巴。
“我拉著你,你入水試試!”
紅魚大半截身子處在龍頸潭水體,一切很正常。
“公子,你放開我,我自己試試。”
紅魚在潭裏自有遊動,那紅淡淡的危機感消失無蹤,想起自己吃虧的潭底,小心往下遊去。
“你小心,現在你在水底出事我也拉不住你!”
輕輕擺尾道:“公子放心,我們千年金鯉感應水裏危機很靈敏的。”
紅魚見最底下一株青蓮在緩緩搖曳,根部有著一顆紅珠,可潭底的水體明明很平靜,一種愉悅的感受在紅魚心裏升起,還想向下靠近,被無形的力量擋在七丈高的位置再難寸進。
“公子,我決定以後我就在這潭底修煉了,休息的時候再去月華石。”
“什麼?你說大聲點,太遠了我聽不見!”
逡巡一陣,紅魚往上遊去:“公子,以後我就在這修行,我感覺水下的青蓮非同凡響,我做它的守護靈獸,說不定以後有意想不到的饋贈。”
“你能確定看到的是一株青蓮?沒什麼其他的感覺吧?”
“沒有,反而很安心。對了公子,最後七丈的潭底下不去,那青蓮根部有一顆紅色的珠子。”
長盛聽到紅色的珠子,心裏一動並未說話,萬一不是自己的那滴鮮血呢?
“嗯,既然你的感應無錯的話,你在這裏好好修煉,若是以後有機緣,你自己見機行事。我耽擱一天了,得趕緊回去,過一陣子再來找你,下次我來會用力敲擊岸邊七下,你聽到便上來尋我。”
“好,公子平安!”
回到半山腰的車馬道上,看到一隊馬幫在往縣城趕去,長盛便遠遠吊在後麵,感應一下勾星武體內的靈氣,便順著方向趕去。
“難怪你能在師兄們手下撿到一條命,練功還真是勤快。”
在一塊平地上練功的勾星武聞聲轉過頭來:“公子,你來了!”
“我看你練功姿勢奇特,你修煉的是什麼武功秘籍?”
勾星武訕笑,臉色微紅:“公子,談不上秘籍,這是族裏一直流傳的練功之法,稍微強身罷了。”
說著把自己修煉的功法遞了過來,他想擺明自己無條件信任長盛的態度。
接過來放在手裏,長盛稍微眯眼一看,心裏一動,靈氣就跟著轉,發現這居然是一部武學內家氣息和靈氣都可以跟著流轉的功法,心裏訝異。
“你這類似功法族裏還有嗎?”
“回公子,以前我族雄踞白水,族裏武學功法不少,後來遭逢大變,還流傳下來的隻有這本《僰人》山字部功法了。”
“寨子裏大家都能修煉嗎?”
“隻有曆代族長能修煉,前幾年我大哥進山打獵被山君殘害,嫂子才把這功法給我,後來大家推選我做族長,我才開始提議寨裏青壯一起修煉,所以大家的身手才提了上去,不然寨裏人數恐怕是更少了。”
“我看勾二蛋筋骨不錯,年紀雖然小,可以修煉你這個試試,說不定效果不錯。”
“勾二蛋?公子說的是?”勾星武大為不解,寨子裏沒這人。
“就那個去城裏找我的機靈鬼!”
想起勾二蛋藏雞腿,他有些會心的笑意,對這孩子很有好感。
“公子是說我那侄兒嗎?他沒名字,這本來是該他修煉的,隻是大哥死了,這功法就給了我,大嫂也去了,他還沒來得及識字,沒法修煉。”
“嗯,那就教他識字吧,他修煉肯定比你這個叔叔有出息!”
勾星武頓時激動起來:“公子說真的?我明天就安排下去。”
“嗯,道上的事你繼續留心,以後可能不需要你們打打殺殺了,不過能聯係的話,還是保持聯係,說不定也有用得到的時候,我走了。”
長盛趕了一會兒路,到達茶肆,問了問時辰,才騎著馬向城裏趕去。
穿過白水北鎮的時候,仔細觀察路邊行人,發現很多漢子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凶悍之氣,這大山裏,有些靠山吃山的漢子確實有殺氣,隻是覺得生活艱辛,也沒太上心,倒是在一些陰暗的角落,看到一些牛鬼蛇神,看來這周邊的鎮子裏混道上的人不少。
仔細感受了一下城外的風土,進城,還了馬,上樓。
“娘,我回來了,你吃晚飯了嗎?”
“吃了,你過來看,這是我給你買的一些書,人書店老板說這些書可是書院藏書才有的呢。”
楊翠的臉上有些喜意,以前在鎮子上在村裏,想買書都沒幾本合適的,這縣城就是不一樣,連一個書店老板都能在書院有關係,能拿到書院抄本書籍來賣。
聽到說書院藏書才有,長盛被提起興趣,洗了手洗了臉便快步走過去,看著桌上擺了一小摞書,捧著認真看了起來。
“娘,這些書我都看過了,你這錢白花了。”
“才進書院一天,你就看了十多本書?”
“娘,我看過的還要更多些,我看了起碼兩米高的書了。”
“那我這錢真的白花了?那也沒事,聽說吃喝嫖賭敗家的,沒聽說買書買窮的,這些書你收起來,說不過以後想看呢?”
長盛隻得照做。
接著二人便商量了在城裏安家的計劃。
在之前,長盛打探清楚,適用班的學子,不論一開始進入學班的時候年紀多大,學期固定三年,這是防止有人利用讀書快速獲取晉升資本。
天武國皇帝立國之初便下令,管你是誰,必須在適用班待滿三年,努力紮實學問,經世班也是如此,杜絕了王公權貴以權謀私快速培植士族勢力。
嚴厲是一方麵,寬鬆的一麵是適用班的學子可獲得三個陪讀名額,就是除自己外,可以帶書童家人下人等總共三人,在書院照顧自己起居。
然而能進書院的子弟,大多是家裏不缺錢那種人,一般不會住書院提供的住宿,都是在外租住或者直接就住家裏,行事方便,不用接受太多書院規矩束縛。
寒門學子大多住在學塾裏,為學塾做一些日常之事即可,隻是衣食自理,遵守書院規矩,其他的倒也很省心。
母子二人商議,若是書院配套提供的個人住處足夠,那兩人就在學塾裏住,這樣的話,不論長盛去哪兒,娘親的安全有保障。
若是在外租房,那就麻煩些。
如今的娘親也知道自己很漂亮,她以為爹爹還在牢裏,來縣城帶自己讀書難免有時候要拋頭露麵,但平時一個人的話,我又不太放心。
可以買宅子、找下人守衛,可人生地不熟的,這世道,找什麼人又都不大放心。
書院沒有住處的話,二人得在外麵找地方了,所以二人沒有置辦家居用品,就是為了等長盛進書院的事塵埃落定。
“對了,那跟你出城的小孩兒呢?”
“回山裏去了?娘親想他不想我?”長盛收起思緒,假裝很委屈的樣子。
楊翠拿起一本書一揮:“討打了不是?我是看他可憐,你小時候就跟他差不多,到處要飯。”
“我有嗎?我沒記得有這回事呢。”
“那是你年紀小不記得了。”
長盛不知想到了什麼,二人沉默了一陣。
“娘親,我要是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出門的時候也有人和娘親搭伴。”
“要是還有弟弟妹妹你真得討口去。”
“娘親,那小黑子還有個妹妹呢,反正我們現在有些錢,要不把他們接到城裏?陪著娘親。對了他們倆還不識字,正好娘親可以教他們讀書。”
楊翠心裏有些意動,長盛這長本事了,為娘的當然開心,隻是長盛隨便一有事就會消失十天半個月的,自己一個人沒人說話,擔心也沒用,清鬆還在牢裏,出去結識朋友吧,又要拋頭露麵,不合適,若是有兩個小尾巴跟著自己,倒也真是會有很多事要做。
以為長盛隻是興口一說,她打趣到:“你就不怕他們來家裏,以後我就疼她們不疼你了?”
長盛臉色有些黯然,緩慢說道:“娘親知我,我不是擔心這個,走上修行路,兒子恐怕是再難回頭了,修行者世界一有事可能就是大凶險,以後兒子有幸修為高漲,可能一閉關就是好多年,若是有兩個弟弟妹妹陪著娘親,陪娘親說話解悶,甚至我不在的時候能代我盡孝,我也放心些,我隻會感激他們。”
母子二人說著說著眼睛通紅,這個事之前一直沒有明說,如今長盛這麼說,楊翠哪能不明白,兒子這是怕路上踏錯,留下自己無依無靠,隻得暗恨自己怎麼不能修行。
兩人淚眼相看,隻覺得這凡人眼裏追求的逍遙神仙,其實也不是那麼逍遙,如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那倒是真的很逍遙,可一個人心無牽掛,修行到頭來白活著那麼多歲月,最終也是個死,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凡俗之人不理解修仙者想法,很正常,就如地上區區螻蟻,不知鯤鵬萬裏之廣闊,長盛如今處在凡人占絕對數量的凡界,才踏上修行路不久的他也隻是在轉變之中,一時間要割斷親情,無論如何他做不到。
他想著即便以後真的修行有成,若是娘親還健在,也想搜羅天材地寶,為娘親常住人世努力,修行無歲月,就怕等不到那天,自己也不是什麼修煉天才,哪兒那麼容易!
所以若是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娘親膝下有兒孫承歡,一家人天倫之樂,那自己也會很高興。也許娘親平平安安走完凡人一生,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娘,要不哪天我去寨裏的時候把他們帶來吧?趁現在我還在身邊,多教他們一些,等以後他們有本事傍身,那就生活無憂了。”
關於勾二蛋是僰人遺族的事,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這點小事難不倒他。
“好,那就等你進書院的事定了再說。”
二人說到深夜,二人各自休息去,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剛到書院門口的長盛被被狗蛋拉住。
“長盛哥,你跟我來,大師兄他們回來了。”
到了炭倉旁邊的駐地,武館眾人都在,如今看起來也初有軍伍氣勢,長盛和各位師兄見禮,才走到大堂。
“大師兄!白姐姐好。”
堂裏幾人寒暄,楊林森這就要走了,這次回來帶來了一隊軍兵,這幾年天武國北方邊境不太平,京城裏賢王和皇帝也在暗鬥,恐怕作為皇帝心腹的節度使大人也在雲嶺郡待不久了,節度使本就是朝廷特設在雲嶺郡,彈壓邊民震懾西南邊疆的存在。
作為節度使向皇上推舉的楊林森,加上武館眾人,這肯定是皇帝一係了,若能上陣殺敵還能順帶撈個前程,武館弟子是很樂意的。
“對了小師弟,東西馬上就到,不過隻兌了八千兩官銀,兄弟們分了三千,剩下的五千兩我自作主張,除了五百現銀,其他的兌成銀票了。”二師兄楊濤微笑著說到。
如今武館的兄弟們有錢安家,這就不怕家裏生活問題,前方殺敵,後方心安。
不一會兒三師兄帶著幾個人抬著一個箱子進來,狗蛋看著箱子直流口水。
“長盛哥,你私下分我點,反正你也用不完。”
“哈哈哈,這倒是,以後長盛在我們這白水縣也是一方富豪了。”
“以後咱退下軍伍,回來喝酒得小師弟請客,放心,不讓你白請,我們就多幫你殺幾個敵軍抵酒錢。”
長盛也是有些激動,從小到大,也就是這兩年光景不錯,他才見過銀子,小時候,銀子都是聽大人們說,不過他並未著急打開箱子。
大家都要走了,三十幾人鬧哄哄的在大堂裏,大家在喝酒吹牛,以後到了軍營,喝酒就隻能喝慶功酒了。
都是些半大的小夥子,有一身好武藝傍身,加上長盛送去的寶貝,大家對未來很期待。諸位師兄在外麵胡喝,長盛見裏屋隻有大師兄白姐姐和自己三個,便拿出一個陽春壺藤結的果子,雙手遞給白霜。
“白姐姐,這就是上次我答應你報酬,可是好寶貝呢,吃了對女孩子極好。”
白霜有些打趣:“我就說說,小師弟你還當真啦?”不過還是接下。
見白霜並不是很在意,估計她以為這就是一個普通果子了,長盛促狹道:“白姐姐別老是打趣我啦,這果子要早點吃哦,大師兄肯定希望白姐姐先吃下,是吧大師兄?”
說罷對著楊林森使了一個二人才看得懂的眼色。
“啊額這,霜兒,小師弟說效果極好那肯定極好,你還是吃了它吧。”
楊林森本在好奇這是什麼寶貝,見小師弟突然把話頭往自己身上說,他也是趕緊配合。
“要死了,都叫你私下裏才叫我小名。”白霜拿著手裏的果子作勢就要扔過去。
“白姐姐,我可是把它洗幹淨了才給你的呢,你先吃一口感受感受。”
白霜看到長盛認真地樣子也是有些好奇,但是自幼家教良好的她,自己一個人吃,還是有些難為情。
“哈哈,霜兒你快吃了,我看看是不是小師弟的白姐姐要變成仙女姐姐了。”
白霜嬌羞無比,還有小師弟呢,哪經得住如此打趣,輕輕一跺腳一口咬下,沒成想這果子直接化作清涼流進胃裏。
“咦?小師弟,這果子還真神奇。”
旁邊的楊林森確實看得激動了,白霜此刻的樣子已經在起變化。
白霜見楊林森就像野獸一樣看著自己,頓時大羞,故作大聲:“你幹嘛呢?啊?”
楊林森老臉一紅,搓著手看向長盛:“小師弟,你這就偏心了,給你白姐姐準備禮物,我的呢?”
“大師兄,我這真的沒了。這果子有些副作用,要不你們換個地方?”
楊林森狐疑道:“真的?”
長盛一本正經說道:“真的。”
二人趕緊出門去了,這要是有啥副作用,眾位兄弟還在這裏呢,可丟人。
長盛看著二人慌忙的樣子,笑得像個小狐狸,打開箱子一揮,錢到了鐲子裏。
當天晚上眾位師兄就要出發先去郡裏了,長盛隻得把娘親找來,自己也不去書院了,畢竟這縣裏就隻有娘親一人是眾位師兄的長輩了。
臨行前,得交代幾句,村裏孩子出去見世麵,大人們是一定要好生交代的,不管交代的道理在外麵有沒有用,都要盡心。
待到送到東門口,狗蛋還是眼睛有些紅,賴在楊翠身邊不想走。他其實從小就被師父影響,長大一定要做將軍,統領千軍萬馬攻破敵都,讓天武安享太平千萬年。
如今成了修行者,他越發覺得自己在疆場大有可為,隻是看著娘親一樣的嬸嬸,還有從小護著自己的長盛哥,他心裏難受得不行,剛剛隻顧躲在屋裏哭了,都沒和嬸嬸及長盛哥多說幾句話,這馬上就走了。
長盛看著恨不得和白姐姐同乘一騎的大師兄,心裏直樂。
“大師兄,要以後發現靈果,我也給你留著哦。”楊林森像被戳破心事一樣老臉一紅,瞪他一眼。
率領眾位師弟對著送行二人一拜:“大姑姑留步,我們走了!小師弟再見!”
狗蛋迷迷糊糊騎馬走到師兄們中間,跟著眾人拜身,竟是忘了說話了。
師兄們走了,和自己最相熟的一群人,要上戰場了,現在隻剩自己和娘親了,又是兩個人相依為命了,長盛不喜歡離別和孤單。
“走吧,趕緊去跟夫子請假去。”
“娘親,我回去的時候請了,夫子叫我好好送送師兄們,今天可以不用去。”
“那你還是得去,多好的看書機會!別人想看都看不到。”
“娘親,可是我還是不想去······”
看著有些情緒低落的兒子,楊翠摸了摸長盛的頭,用一種莫名的意味:“我家兒子少年初識愁滋味了。”
“咦?娘親這個用的應景!”長盛說完趕緊跑開。
楊翠要揪耳朵的素手僵在空中,‘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