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蒼平隻是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裏有著悲傷，也有著落寞。
隨後他猛的一指窗外，那平原之上僅有一棵老歪脖子樹樹立在那裏，看上去孤零零的，沒有靈魂卻又無比的堅韌。
“封先生可是還記得那個地方是什麼東西？”
封金亮一愣。
盡管他的記性還算是不錯的，但是此刻被霍蒼平這麼一問起來，也是弄了好半晌，最後悻悻地回答：“不就是一棵老歪脖子樹？”
“是啊，不過是一顆普普通通生長在這平原之上的老歪脖子樹，您可能已經忘記了，這棵樹是這附近唯一一個可以被稱作植物的東西，其他剩下來的不過是一些亂石和枯草…”
“那又如何？”
封金亮心不在焉的回應。
霍蒼平確實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他的聲音婉轉動人，此刻將一個故事娓娓道來。
“三年前，平原一戰…”
三年前這裏發生過一場戰爭。
霍蒼平就在其中充當了一個軍官的角色，當時的他已經可以帶領一個百人的小隊。
不過那一次戰爭卻並不是小型的遭遇戰，而是雙方人馬排兵布陣打的一場赤膊戰。
“那場戰役參與的人數，我記得正好是112,752人，最後能活著走出這片平原的，隻剩下區區兩萬人…”
“我記得，那時候你剛來部隊，但卻也已經算得上是高官厚祿，雖然那場戰鬥並不是您親自指揮的，但是撤退的事情，似乎是您和另一位馬軍官負責的。”
“9萬多名兄弟的屍首…無人收斂，曝屍荒野，任由禿鷲啄食，我還記得你和那位馬軍官下達的命令…死人，沒用。”
死人…
沒用…
霍蒼平此刻的腔調稱得上是咬牙切齒。
封金亮聽的打了個寒戰。
“我那個時候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副官而已，協助那位馬軍官幹活的…”他竟然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退讓。
這也是他聰明的一點，一個陷入回憶的男人，你如果這個時候刺激他的話，那就是自取其辱，霍蒼平才不會管那麼多，他本來就是個莽夫。
而此刻霍蒼平也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他轉過頭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但是雙眼卻是紅彤彤的。
“我知道，所以那位馬軍官已經魂歸故裏了，希望老天保佑他能找到回家的路。”
“到現在為止，這片平原上不知道埋了多少兄弟的屍骨，就算是我們想挖都挖不出來，就算是能挖出來，也根本就拚不到一塊去。”
“封先生，您覺得我該哭嗎？”
封金亮被他給問懵了。
“該吧…”
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霍蒼平還真的就在這個時候掉出了兩顆淚水。
“您覺得該就行。”
封金亮不知他打的什麼鬼主意，隻覺得這樣的對話有些滲人，也不再回應霍蒼平的話語，咳嗽了一聲轉過頭繼續睡覺。
他能打什麼鬼主意？他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4年征戰他見識了多少兄弟的陣亡？
但是這一次9萬人哀鴻遍野。
每每想起他的內心都還是如同被人撕開了一般的疼痛感。
他的百人小隊在這次戰鬥中也死的隻剩7人。
就算是精銳又如何？
人數一多起來，就算你有三頭六臂也擋不住對方的洪流。
後排座位上的影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是那一次戰爭的幸存者之一，不過那個時候他還不在霍蒼平的小隊伍裏，也正是因為這次戰爭，他才有幸結識了霍蒼平。
陳鋒也是那個時候認識的，打完這場，老兵選擇了退伍。
又過了半日，車身才搖搖晃晃的到了目的地。
霍蒼平幾人跳下車來，對於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這段時間沒有過來，倒是又變了一個樣。
內地資本的流入是的，這裏的城市快速的發展了起來，不得不說緊靠著北疆本地人發展以及這裏的內部循環是無法撐一個城市的運轉。
不過現在的社會就是這樣，全球都在資本化的運轉，別說北疆這麼大一塊地方，就是滄州城那小地方，不也開了鐵路和港口。
“隔了這麼久又回到這裏，封先生作何感想？”
“還是老樣子。”
封金亮對這裏可沒什麼好印象，雖然北疆是他發跡的地方，可不代表他對這裏就能喜愛，說白了，他從小就在京都城長大，盡管在京都城沒有受到良好的對待，可他來的時候就對北張這地方帶著怨氣，在這裏的經曆隻能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他看不到那些細節的變化，北疆人自然也不認識他。
但北疆人認識霍蒼平，認識影子，認識龍嘯…
路過的北疆人似乎早已習慣了從內地來到這裏的遊客了，隻不過當他們看到男人的長相的時候，都是愣了一下。
霍蒼平沒有過多的解釋，不過是對這些人微笑點頭示意。
但他身上迸發出來屬於北疆人的氣質卻是怎麼也隱藏不了了。
這是一種常年生活在北疆之後養成的模樣，隻有那些經曆過戰場洗禮的老北疆人能認得出來，這讓他們感到無比的熟悉。
回憶起樹立在城市中央廣場的英雄雕像的時候，這些人也猛地反應了過來，眼前的這個高大的男人，難道不是城市中心廣場樹立的英雄雕像裏的頭一位…
北疆血神，霍蒼平嗎？
“你是血神？你是血神！”
“血神來了，血神回來了！”
“大家夥快來啊！血神大人回北疆啦！”
一時間，街邊巷尾都是呼喚著他的名字的北疆人。
封金亮回過神來。
剛剛都是他在想象，實際上沒人知道霍蒼平長什麼樣，就連城市中央的雕像都隻是大概的雕刻出了一個形象罷了。
誰讓封金亮在這件事情上犯過錯呢？
此刻他也是耿耿於懷。
如果北疆人能把霍蒼平給認出來，那之後的活動中他就不用麻煩的盯著這小子了，北疆人都能把他給盯得死死的。
然而這一切隻存在於他的想象當中。
這次北疆之行，霍蒼平注定要成為他的眼中釘，這對兒沒有相愛，隻有相殺的老冤家，再次踏上了他們夢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