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留得青山在

俞錦繡還是和程廷恢複了聯係。

這年頭沒有手機,連電話都不怎麼普遍,雖說俞家和程家都有電話,可電話就擺在客廳裏,總不可能當著家裏人的麵靠在沙發上煲電話粥,一煲就是數個小時。畢竟對於家人們來說,他們的關係還是不清不楚的。

俞錦繡和程廷成了朋友,可她有一個要求,程廷不能再到處說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更不能表示他們倆在處對象,程廷沉吟了片刻,終於答應下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相信總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把俞錦繡帶到大家的麵前。可在這之前,得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們必須達成共識。

詹妮和謝運時不時會出門去約會。在後世,對於相親認識的兩個年輕人,隻要他們在第一次見麵之後還是會保持聯係,那大家就默認他們是答應和對方處著了。而在一九八三年的今天,也是如此。

即便詹妮和謝運什麼都沒說,可彼此之間還是心照不宣的,畢竟大家都不是吃飽了撐著,如果對彼此沒什麼意思,誰願意這樣跟對方耗著?

詹妮好像收了收心,除了逛街買衣服,她哪兒都沒去,俞錦繡一個電話,她不是和謝運在外邊,那就是在去外邊的路上。

詹妮的媽媽放心不下,在電話裏叮囑俞錦繡,“錦繡啊,謝運是個好孩子,看起來不聲不響的,但我信得過他的人品。詹妮心野,你幫我多勸勸她,讓她安下心來,踏踏實實和謝運過日子得了。”

俞錦繡笑了,“阿姨,你怎麼知道謝運是個好孩子呢?”

“他對他奶奶好啊,對我也好。詹妮,你別笑話阿姨,阿姨這輩子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麵,但阿姨懂得用心去看人。一個孩子隻要孝順,那就一定壞不到哪兒去。”

詹妮的媽媽說,隻要一個男人夠孝順,那就壞不到哪兒去,對這一點,俞錦繡倒是不敢苟同的。

後世有多少婆婆媽媽的社會新聞,那裏頭不少男人看著是個好人,可愚孝得很,這世上所有人都跟他沒關係,隻要護著自己的媽就好了。這類人俗稱媽寶,而後世由此鬧出的有關於婆媳問題的糾紛,幾乎成了一個難以被攻克的千古難題。

當然,這暫時不在她可以和詹媽媽的討論範圍之內。

她答應下詹媽媽的請求,把詹妮約了出來。

還是在林清的店裏,兩個女孩子一碰麵就嘰嘰喳喳個沒完,把店裏好看的衣服試了又試,最後選了幾件。

說到謝運,詹妮並不反感,隻是拿他的鬢角來調侃,“我說他這鬢角太老土了,他不搭理我。後來我說在咱們城市,留這樣鬢角的都是老古董,和這副模樣的他出去,別人笑話的是我。”

“所以他就真的去剪了?”俞錦繡問。

詹妮很得意,“對啊,被我騙去的。”

“那他對你很好。”林清笑著說。

詹妮撇了撇嘴,像是不太同意,可琢磨了一陣,卻又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反駁方式。她終究還是想不通自己和謝運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可是,旁觀者卻早就已經看得明明白白。

林清與俞錦繡相視,微微一笑。詹妮皺了皺鼻子,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樣,“喂,你們倆別這麼神神秘秘的,欺負我沒你們倆聰明是吧!”

林清和俞錦繡又笑作一團,詹妮站在一邊,佯裝發怒地瞪了她們幾眼,最後還是笑出聲來。

來這麼一趟,俞錦繡本來是想聽詹妮媽媽的話,好好勸詹妮一通,可是現在,她發覺自己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話來。也許對於詹妮來說,旁人的意見並不怎麼重要,因為在感情中,對於她自己的感受,她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而她最終會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即便走的路途稍稍遙遠了一些,也不要緊。

俞錦繡和詹妮又是大豐收,買了好幾件換季穿的時髦衣衫,剛要離開,林清突然叫住了她們。

“不用再給我們打折了,夠便宜的了。”詹妮笑著說。

自從那天的波折之後,詹妮和俞錦繡總是能以極其實惠的價格買走新衣服,用林清的話說,這額度都在當初她從施然那兒拿到的五千塊錢賠償裏扣呢。對此,詹妮常在私底下調侃,沒想到和林清成為朋友之後還能有這樣的好處,真是撿到便宜了。

俞錦繡也想開開林清玩笑,一個回頭,卻見林清的嘴角帶著溫暖而又近乎於欣喜的笑意。一直以來,林清都是一個特別平靜的人,倒不是喜怒不形於色,她是真不覺得有什麼事是值得大喜或大悲的。

可是現在,她的笑容卻透出幾分羞澀來。

“我要結婚了,下回有空,我帶他出來請你們吃飯。”說著,她頓了頓,又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每次和你們見麵都在店裏,顯得不太正式。”

得知這個好消息,俞錦繡和詹妮興奮了一路。林清不是一個善於委屈自己的人,她若是決定結婚了,那就必然是在對方身上看見了閃光點,而她願意和這個人共赴餘生。

“雖然她很少提起,可每次說到之前的那個對象,就顯得跟被誰抽了魂似的。沒想到她終於還是要結婚了,錦繡,你說這是不是對上一段感情的藐視?”

說到這裏,詹妮的神情有幾分落寞,她很少像現在這樣沉靜。

“不是。”俞錦繡沒有多想,直接說道,“上一段感情之中的喜悅是真的,悲傷也是真的,但人不能背負著過往生活。”

俞錦繡也想過,明明上一世過得這麼不快,可重生之後她還是能義無反顧地向前走,為什麼?也許人生本來就是一步一個腳印的過程,不需要推翻過去,可目光總得投向遠處,傷春悲秋沒有任何意義。

於是,她的目光落到越來越遠的地方,到了最後,她終於意識到過去的種種變得不再重要。

詹妮擺擺手,“你們說的話都太深奧了,我不明白。”

俞錦繡笑了起來,“總而言之,就是珍惜當下,珍惜眼前人。詹妮,連我都開始逐漸明白的道理,你這麼理智的人,會不懂嗎?”

直到在交叉路口分別,詹妮都沒有再說話,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看著籠罩在她頭頂的影子忽長忽短,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