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要去程市長家吃飯,俞錦繡左思右想,總覺得自己沒有適合這個場合的衣服。有一句話說得好,女人的衣櫃裏永遠都少這麼一件衣服,因此,精品服裝店從來不缺生意。
俞錦繡隻好拉著詹妮去買一件。
兩個人一路到了“紅玫瑰”,詹妮還是沒有被俞錦繡說服,“你說自己是不是吃飽了撐著?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人家的假對象!大家都擔心你經過了葉世宏的事情要嫁不出去了,你倒好,像是生怕自己被上看上!”
俞錦繡的思想是愈發古怪了,詹妮看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你說女人這輩子圖什麼?你別說‘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玩意,可即便不談戀愛,你也得結婚啊。否則,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窩在家裏,看著你的哥哥和弟弟娶妻生子,最後在家裏被姑嫂問題耗著?錦繡,不要在程廷身上浪費時間,他根本就不適合你。”
詹妮並不見得是認為結婚生子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隻是潛移默化的觀念讓她不得不將婚姻當成女人的最終歸宿。她想要擁有一個自己的家庭,可這個家庭究竟能否帶給她希望,這根本就不重要。在本質上,她是瀟灑的,至少在俞錦繡的記憶裏,往後的幾十年,即便家庭並不能給詹妮的心帶來任何安穩的感覺,可她卻將自己的日子過得極好。
墨菲定律說的是,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或許就是因為上一世的俞錦繡太傻氣,將自己的全部希望都投進虛幻的感情世界中,才會使得自己的心漂泊流離,到了最後,不得善終。
聽著她絮絮叨叨了一路,俞錦繡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詹妮,你跟我媽越來越像了。”
詹妮恨鐵不成鋼,“我這是忠言逆耳!俞錦繡,你把我說的話給記好了,已經折騰過一回了,這一次可千萬別又把自己給搭上了!”
詹妮是為俞錦繡好,她見過程廷,這個男人不簡單,若是真跟他發生了什麼,想必俞錦繡受的傷害會比上一回更重。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她找一個平常人家的男人嫁了,過著尋常的小日子。
詹妮一心為俞錦繡考慮,可過去的她聽不進去這些話,那是因為她被葉世宏迷得暈暈乎乎,現在的她還是聽不進去,詹妮隻希望她是真的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而不是繼續往一條不歸路上走。
“紅玫瑰”的衣服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詹妮本來隻是陪著俞錦繡去逛逛,怎想到了最後,自己的懷裏揣的裙子和毛衣比俞錦繡的還要多。
兩個人滿載而歸,拿著衣服去結賬,林清卻笑著幫她們將衣服裝進袋子裏,“不用結賬了,就當是我送的。”
上一回,嚴必武的太太帶著兩個男人跑到店裏來喊打喊殺,如果不是因為俞錦繡和詹妮在場,恐怕她要吃盡了虧。俞錦繡給了施然一個下馬威,施然生怕這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野丫頭發起瘋,真要去嚴必武的單位裏找麻煩,隻好讓人帶了一大疊大團結來店裏,說是這件事就這麼了了。
後來,林清數過,這一疊有整整五千塊錢,她不是真的想要通過這樣的機會大撈一筆,隻是想到那天受的委屈,她覺得自己得到多少的補償都是不為過的。
林清感激俞錦繡和詹妮,知道她們不缺錢,就想送幾件衣服,可意料之中的是,這兩個年輕的姑娘一個勁地搖頭。
俞錦繡說,“這怎麼行?我們是來買衣服的呀,該多少還是多少,林清姐,要不你就給我們打個折吧。”
詹妮也是笑嘻嘻的,“林清姐,白送衣服我們哪好意思收。要不給我們來一張貴賓卡,以後每回來都打個折,那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所謂貴賓卡,這概念在八十年代自然還不存在,詹妮也是聽俞錦繡在提起自家的小生意時順便說了一嘴,這會兒跑到林清麵前一說。
林清覺得這兩個姑娘真誠,就真的點點頭,“好,那以後就給你們倆打折!”
買衣服的和賣衣服的都是樂嗬嗬的,一條街上做生意的老板們還都覺得奇怪,林清是哪兒來的本事,居然能讓人家心甘情願從口袋裏掏錢。如果來買東西的是男人,憑著林清的臉蛋和身材能讓人家神魂顛倒倒還是可以理解的,可問題是,這家店的客人們都是女同誌啊!
正值中飯時間,店裏沒多少人,林清送她們倆出門。
“錦繡,我去前麵藥店買一卷膠布,你等等。”
詹妮跑開,俞錦繡與林清站在原地等著。
雅城的春天還是沒有過去,微風還是帶著涼意,俞錦繡的側顏很美,不知怎的,看著沉靜的她,林清突然想到了過去的自己。
“錦繡,你真要去見對象的家裏人啊?”
俞錦繡笑了笑,“對啊,怎麼了?”
林清的雙手握在一起,緊緊地捏了捏,還是說道,“上次聽詹妮說,你處的對象不夠好。不是說你去主持聯誼會是要給那個男人和他的新對象一點顏色看看的嗎?錦繡,你得想清楚,好馬不吃回頭草啊。”
林清很少會流露出這樣局促的表情,俞錦繡笑著拍了拍她纖細的肩,“林清姐,我沒這麼傻。他能處新對象,我就不能處新對象嗎?我們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至於你,總有一天,你也會找到一個能讓自己依靠的好人。”
林清是在與嚴必武的那段感情上跌了一個大跟頭,她早就已經對感情不抱任何期望,聽見俞錦繡說的話,也隻是笑了笑。
這就是年輕的小姑娘,她們將“愛情”視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部分,以為自己總是獨一無二的。卻沒想到,得到“獨一無二”的愛情,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就好比她,如果過去她並不是對嚴必武一心一意,現在的她也不會將自己的一顆心緊緊封閉起來。
詹妮買了膠布回來,兩個小姑娘手挽著手離開,臨走之前還客氣地擺擺手,跟林清道別。
總有人曆經滄桑,也總有人能永遠溫暖如初。
俞錦繡回過頭,她看見林清始終站在原地。
微風將林清的一縷發絲拂起,她將柔順的發絲捋到耳後,淡淡地笑了笑,轉身回到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