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脫胎換骨

食堂裏有關於俞錦繡的議論,她倒是沒注意,隻是一回到門市部,方小萍就讓人來叫她過去。

該來的始終會來,當方小萍說是讓俞錦繡下午跟著張廠長和副廠長一起去考察時,她一點都不覺得詫異。

說是考察,實際上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俞錦繡比誰都清楚。考察過後,那就是必不可少的酒宴,到時候她說若自己不願意去,那就是不服從安排,若是真的去了,那就是場鴻門宴。

不管在什麼時候,年輕的女同誌跟著大領導參加飯局,總會有人心裏藏著歪心眼。方小萍擔心俞錦繡會吃虧,這一點,她倒不怕。到底是走了這麼多年的橋,吃了這麼多年的米,若是連這樣的小場麵都對付不了,那可真是枉費上天給的重活一生的優待。

“錦繡,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主任而已,左右不了大領導的想法。那些男人喝多了都是一個樣,你一定得好好保護自己。最好讓你哥或是弟弟提前去接你,還有——千萬不要喝酒!”

方小萍是真心對她好,俞錦繡不是看不出來。隻是,方主任未免太天真了些,赴這樣的鴻門宴,喝不喝酒真不是她能說了算的。

“方主任,放心吧,隻是跟領導去考察,我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俞錦繡這一說,方主任就更加沒辦法安心了。去考察是她的工作沒錯,可如果認為跟著領導去隻要拿著本小本子做記錄,把工作完成,那就是她太傻了!從小被寵愛到大的小姑娘果然不一樣,總是以善意對待所有算計著自己的人!

“錦繡,你想得太簡單了。聽說下午就得出發,楚琴的臉色都白了。”

方小萍倒不緊張楚琴,畢竟楚琴和她又沒有什麼私交,她哪操心得了這麼多的事?她隻是覺得,這兩個年輕人的性格若是能互補一下就好了。一個是天真爛漫,一個是陰沉多疑,如果能中和一下,或許俞錦繡就不會吃虧!

其實,過去的俞錦繡總是在得罪方小萍,可是,方小萍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她總認為,像俞錦繡這樣的孩子,心地並不壞,隻是少些磨難挫挫她的銳氣,磨磨她的心性。本來以為俞錦繡得待到跌了大跟頭之後才能真正成長起來,卻沒想到,隻不過是一個葉世宏,就讓她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經曆過渣男並不可怕,若是能就此脫胎換骨,那是賺了!

在方小萍看來,俞錦繡可不是賺了嗎?

方小萍一心為俞錦繡著想,她哪能看不出來?心中像是彙入了一股暖流,她笑道,“方主任,您心疼我,我都知道。”

方小萍有點不好意思,俞錦繡卻從她唇邊柔和的笑意和真摯的眼神中看見了她的未來。

一時衝動之下,她突然說,“方主任,僥幸心理最不可取,賭博是無論如何都沾不得的。”

“錦繡,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會去賭博,我們好歹也是文化人,哪能沾染這些玩意兒!”

俞錦繡的頭皮有些緊,“上次聽您說摸了張彩票……”

方小萍笑了起來,搖搖頭,“你這丫頭怎麼聽風就是雨的?買張彩票而已,就是給自己添個希望,我還沒那麼傻,總不能還想著通過這些方式發家呢!”

方小萍笑著,盯著俞錦繡瞧,覺得這丫頭還真是有意思,居然會操心起這些來。俞錦繡隻是點點頭,“好,是我多慮了。”

出了方小萍的辦公室,俞錦繡長舒一口氣。剛才是她唐突了,但是,她很難忘記方主任上一世的遭遇。方小萍自己是個能幹的,將家裏操持得井井有條,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她的丈夫妄想一步登天,在別人的糊弄之下入了賭局,將方小萍辛苦存下的積蓄全部敗光還不止,甚至打起了房子的主意。

上一世對於方小萍的遭遇,俞錦繡隻覺得世事無常,心中還沒有太多的波動,可這一世,她沒辦法再袖手旁觀了。

一句善意的提醒對於方小萍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事情還沒糟糕到那一步,她總不能太積極地去勸說什麼,讓方小萍起了疑心。畢竟,所謂的重活一生實在是太奇幻了,連她自己都還雲裏霧裏的,怎麼可能要求別人理解?

製釘廠效益一般,但好在國家政策的扶持,單位的效益不錯,領導撥了兩輛車送他們去國營鋼鐵廠考察學習。俞錦繡跟著同行的同事們一起走,張建文昂首挺胸,站定在氣派一些的公務車邊,有人立馬給他打開了車門。根本不帶猶豫的,俞錦繡直接跟著副廠長坐上了後邊的車,而後,楚琴像個小媳婦似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副廠長不愛說話,尤其懶得搭理他們這些小輩,於是,車廂中一片寂靜,一路無言。

俞錦繡看著窗外。現在這城市到處都是矮小的平房,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誰能想得到,數十年之後,這將成了無數創業者的天堂。現在正是遍地黃金的時候,隻要她能具慧眼與勤奮,那麼往後就一定可以站雅城站穩腳跟。

俞錦繡必須要在雅城站穩腳跟,不僅僅因為她是本地人,更重要的是,她希望成為某一個領域的先鋒者。

至於是什麼樣的領域,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或許這個概念尚未有雛形,隻是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子而已,但俞錦繡卻有些興奮。

俞錦繡坐在車窗邊,她一臉淡漠,可眼底卻經常閃爍星星點點的光芒,像是在期待著什麼,像是在籌謀著什麼。

聽人說,跟著大領導參加飯局有不少規矩,有時候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也未可知。楚琴很緊張,她無數次偷偷看俞錦繡,無數次想要開口想她討教,可到了最後,還是忍住了。

俞錦繡的唇緊緊抿成一道直線,像是在嘲笑她的怯懦與無知,她怎麼可能再去示好?

楚琴咬了咬牙,罷了,她寧願一無所知地去闖,寧願束手無策,也不願意在俞錦繡的麵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