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我想再多問些情況時,我媽卻說時間太久記不清。我不死心又去問我爸,得出來的結果一樣,告訴我的內容也差不離。
我不由想到一種可能,也許他們不是記不住,而是被施了什麼影響,隻能記得這麼一點?
我轉而問起章婆現在的住處,得知她住在鄰村,聽說兩年前搬走投奔自己兒子去了。我爸媽跟她後來沒啥來往,所以不知具體情況。
有心想去村裏打聽打聽,又怕惹村裏人不爽,我倒是不怕啥,過兩天就回城了。但爸媽還在這生活呢。
我坐在屋簷底下邊削胡蘿卜邊思考,就聽見有人問:“為何不出去玩?”
“玩啥,心煩。”我順嘴回答完才發覺,問我話的人是雲衢。
他負手而立,微微俯身看著我,麵露淺淡笑容。
我差點以為撞鬼了,他竟然笑得這麼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不會是假的吧?!
“你是真的嗎?不會又是哪裏竄出來的野妖假扮的吧?警告你,我家金嶽厲害著呢!”我跳起來,比劃著手裏的胡蘿卜。
發覺不對,我又把胡蘿卜扔掉,改為拿刀對著他。
雲衢臉上的笑容收斂無蹤,眼神又如往常幽靜冷淡:“你就這麼信任他?”
“反正比你強。”
雲衢轉身往堂屋裏走,我隻覺得莫名其妙,朝他背後喊道:“你跑過來就講這麼一句話??”
“本座不想說了。”
“???”
這真是奇奇怪怪,好端端地我在這削胡蘿卜,他跑過來表現得易於尋常,那我質疑兩句很正常的嘛,咋他還不高興上了?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妖男的心,那簡直是馬裏亞納海溝,深不見底,不可捉摸!
隨後我媽就跑過去戳我腦殼:“你這丫頭沒事瞎嚷嚷啥?跟誰說話呢神神叨叨的!”
他們看不見雲衢,所以這家夥大搖大擺地在家裏進進出出,我就隻能幹瞪眼。
把老媽哄走之後,我歎口氣,胡蘿卜也不用削了,幹脆坐在屋簷底下望著院門口外的馬路發呆。
金嶽蹦蹦躂躂地回來,從隔壁院牆翻過來,跳到地麵上抖了抖不存在的毛。
我還在生昨晚的氣,這家夥居然撇下我不管跑了,還說啥對主人真心實意。
金嶽小碎步跑過來,蹲在我跟前笑嘿嘿:“主人你還生氣呀?夫妻同床共枕,我在那多尷尬啊,萬一有啥活動……”
“去去去,少胡說八道!”我瞪他一眼,隨後又泄氣道:“真想出去打聽打聽線索,可又怕惹大家夥不高興……”
“主人你要出門啊?那就出去呀,有啥還好猶豫的?”
“我家不是為了讓我躲過獻祭,弄了那麼一出李代桃僵嗎?後來還死了人,村裏對我有意見。我是怕太招搖了到時候他們找我爸媽麻煩。”
我剛說完,金嶽滿臉詫異:“雲大人在解除鏡中界時,就將村裏人關於獻祭的記憶抹除,從今往後黃村也不會再有這傳統了。他沒跟你說嗎?”
“沒有啊,一點也沒……啊!”我突然想起剛才他過來跟我搭話,該不會就是想說這事吧?
我有那麼點後悔,當時不該對他態度那麼不好,也隱隱有點小感動,心頭微微熱乎。
金嶽還在念叨:“今早雲大人問我養寵物是不是要和藹點比較好,我說是啊,要多笑笑語氣溫柔點……真奇怪啊,大人啥時候要養小動物呢?”
我心頭上那點熱氣頓時熄滅,感動蕩然無存。
混蛋,竟然把我當寵物對待!
我決定出門散心,最主要的是打探消息。
可惜轉了一圈問了不少人,都不知道章婆現在具體地址。確切講是說什麼的都有,甚至有完全相反的說法。
一無所獲,我悻悻而歸。
不過金嶽說得是真的,村裏人已經不記得獻祭具體事宜,隻說是以前的老傳統。
我特意去看了看神祠,還在,不過裏麵的神像換成了尋常的菩薩護法之類的。
回到家中,我找到在臥室裏睡覺的金嶽,搖晃醒他問:“祠裏的神像怎麼換了?”
“啊?嗯……可能是雲大人閑得無聊吧。”金嶽明顯困得腦子不清醒,嘟囔了一句之後就埋頭又睡。
這次我叫不醒他了,一抬頭,赫然發現雲衢坐在椅子上。剛進來時他並不在,一眨眼的功夫跟鬧鬼似的。
他也跟惡鬼差不多,哼!
“神祠裏的像都換了,是你影響大家這麼做的吧?”我直接問道。
雲衢點頭。
“你有啥目的?”
雲衢沉默。
這在我意料之中,我悄悄翻了個白眼,就在想著怎麼撬開他的嘴時,雲衢忽然開口了:“你不是要離開黃村?”
“是啊,我回去把宣城那邊處理下,跟朋友們告個別。最多十天半個月就回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警告我不能離開你,我……”
“不必,我跟你走。”
“我知道,所以……呃?你說啥?你跟我走?”我一愣:“你要跟我去宣城?”
“隨你,什麼地方都好,隻要遠離黃村。”雲衢語氣淡然,微垂的眸光似有寒意沉浮。
我本來以為他這麼護著黃村,與惡蛟鬥了這麼久,對這裏應該是有某種情感的。所以就算解開禁製,估計也是選擇在這附近活動。
所以我才想著回城把那邊工作朋友處理妥當再回來,可現在看來情況跟我猜測得有出入。
情感是有,隻是恐怕不怎麼美好。
他抹除了自己在黃村的所有痕跡,僅僅在人們腦海裏留有朦朧如霧般的殘缺碎片。
“你,恨這裏?”我試探問道。
雲衢側頭望著窗外風景,灰藍的天幕如同大幅油畫背景,初春的紅桃綠柳是這畫幅上燦爛的亮色。
春燕站在枝頭鳴唱,婉轉清脆。
我一時也沉醉在美景當中,忽然聽到雲衢沉冷的聲線在春光中彌散。
“這黃村是我的牢籠,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想離開,但我不恨它。冤有頭債有主,姒氏後人才是我仇人!”
我沒忍住問道:“姒氏後人是誰啊?”
雲衢轉過頭,濃重的陰影落在他眉宇間,深眸若淵,灼灼幽火暗燃。
“我必殺之人,永生永世都不得善終!”
窗外光影忽然暗淡,花殘柳敗,春燕驟然啼血,垂垂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