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坐在輪椅上，說不出的難過。
“嗬嗬，是真的嗎？如果……真的回到了從前，那麼你會選擇我？你會選擇我……”
教主喃喃自語，眼中沒了焦距，周圍的場景和聲音全都不能影響到他。
我隻是看著他，喃喃的重複著剛才的話，沒有去打擾他，淚卻隻是流著，一直流，好像沒有歇息的片刻。
半晌後……
“這是我最後一次流淚，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他嘲諷的笑笑，細細的看著我，好像要把我銘記在他的腦海裏。
“你去找他吧，不要再回來了。”
“什麼？”我有些聽不懂他的話，他在說什麼。
“去找他吧，找魄去吧。”
“魄……”
念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的心猛然一顫。
腦海裏閃現出那晚的事情，那晚我永遠都不會忘掉的事情。
“去找他吧。”教主又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要去找他！我和他恩斷義絕了！”我有些惱怒的對他吼，為什麼他要我去找他？為什麼？看到他，我會以什麼樣的心裏去麵對？該怎麼去麵對？
那些想要忘掉的畫麵該怎樣去呈現？他有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有沒有！
“可是，孩子……能和他恩斷義絕嗎？”
教主苦笑著一張臉，輕描淡寫著再也雷死人不償命的話。
“孩子？怎麼了？”
誰的孩子？難道我們以後在一起有的孩子？
孩子和魄有什麼關係麼？難道教主私下已讓魄成了孩子的幹爹？
“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許是看出我的詫異，他竟然直接說了。
“難道你不知道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已經懷孕了嗎？”
“什麼？！”
我大吃一驚，他竟然說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懷孕了。這怎麼可能！
“嗬嗬，看來你還真的是不知道呢，都已經好幾個月了，如果不是你身體不適，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呢。”
教主冷嘲一聲，說的好像和他沒什麼關係一般。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有些事情，或許我已經知道了，我懷了魄的孩子，那個我要和他恩斷義絕的人的孩子。
我好想笑，上天為什麼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哪裏？為什麼要這麼懲罰我？
“我容忍不了你懷著別人的孩子和我在一起。”
“你不是這樣的人！”
為了我都可以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現在，還說什麼介意我懷了別人的孩子？
“可是，我現在變了，再也不是那個傻傻的為了你不惜一切的人了。”
“……”
“然後呢？你想要我怎樣？”
我壓抑住心底的疼痛，繼續問他。
“走吧，去找他吧，和他在一起吧……”
教主所這話時，分外感傷，好似下一刻就能流出淚一般。
“你騙人！你不是這麼想的，對不對！”我撕聲大吼，為什麼連他都不要我了？為什麼！
“我就是這麼想的。”
“那麼你為什麼要流淚呢？”
“我說過，這是我最後一次流淚。
“而且，我高興，終於可以擺脫你了，終於可以不用再見你了，你知不知道，每次見到你，我都感到好有壓力，感覺這個樣子好狼狽，每次見到你，我都想躲起來，現在，你終於可以走了，我感覺好輕鬆。”
說完他露出釋然的笑。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不然你以為呢？”
“憶血怎麼辦？”
我盡量找到理由可以留下來。
“這個你不用操心，我會將他撫養長大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現在你就走吧，少見你一刻，我就能多活一刻！”
教主說的話，尖酸刻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樣。
以往那個風度翩翩的教主去哪裏了？
那個拿著茶盞優雅的喝著茶水的教主去哪裏了？
那個對我好到可以犧牲自己的命去換得我的平安的教主去哪裏了？
有那麼多那麼多好的教主到底去哪裏了？
為什麼我就是找不到他了呢？
難道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我站在門外，舉目四望，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了我的容身之處了麼？嗬嗬，還真是可悲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以後該要則麼過？獨自一人將孩子撫養長大麼？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吧，至少誰都不用再見了，至少看不到他們我就不會再難過了吧，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可是，我真的能狠下心放下魄麼？
一日複一日，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沒能找到魄的影子，他到底去哪裏了？難道他真的忍心就放我一個人在這茫茫的天地間去找他？如果他也能感知我在找他的話，那麼他下一刻會不會出現在我的麵前？
嗬嗬，還真是可笑呢，懷孕這麼久了，竟然沒有像別家的柔弱小姐似的有任何反應，隻是肚子倒是一天天的大了起來。
我撫著肚子，嘴角泛起淡淡微笑，我懷了他的孩子，有了喜歡人的孩子，哪怕就是找不到他，有他的影子也是好的吧，可以重溫他小時候那可愛的樣子。
翌日，我照常出去尋找，終於瞥見了他的身影，隻是……
他……出家了麼？
我的心說不出的疼痛，我日日思念的人就在眼前，而我卻沒勇氣再往前行走一步。
驀然，他轉過身，我的身體卻不能動的站在原地。
眼睛定定的停留在我身上，隻是一瞬的驚奇就再也看不到了，像是陌生人一般與我擦肩。
“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說。”
“我們還有必要說什麼麼？對不起，女施主，小僧還有事，請女施主自便。”
說完魄就要走，我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放他走？
我閃身擋在他的麵前，卻沒有看他的雙眼。
“是關於你的事情。”
這次魄沒有說話，隻是跟在我的身後走到很偏僻的地方。
“你為什麼不聲不響的就走掉了？”
剛站定，我就開口問他。
他卻冷嘲熱諷。
“難道我走還要和你打招呼嗎?”
“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那還真的對不起，讓你替我操心。”
蹙眉，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難道是人都會變的麼？還是大家都在變，隻是不曾感知，卻想著對方還是當初的青春年少？
“我不知道說什麼了，隻感覺說什麼他都是這麼冷冰冰的回答。”
我低下頭，將心裏的悲傷全數壓下。
“我懷孕了……”
聲音沙啞低沉。
許是沒有聽見吧，亦或許被我這句話震到了吧，竟許久都沒有聲響，他是在意還是不在意呢？
“那恭喜了。”
悲涼的祝福，沙啞的話語，像根針狠狠插在我的胸口，我要的就是這句話麼？這是他的孩子啊，他怎麼可以這麼冷漠，怎麼可以這麼無動於衷？難道他就沒有感覺到麼？難道我千裏迢迢的跑到這裏，和他重逢，就是說這句我懷孕的這句話麼？
照他這麼看來，我是在打擊他？還是在諷刺他？
我抬起頭，對上他那雙冰冷的眼眸，還帶著絲絲憤怒。
我剛要開口，他卻說。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好的喜訊，我一定會努力化緣，送上最好的禮物給你們，祝你們白頭到老，子孫滿堂。”
“我要的不是這句話。”
“我沒有別的東西可以送你了。”
“我要的是你的陪伴難道你不知道麼？”
“這我能知道麼？女施主，你要看清楚，現在我是和尚了。和尚是不能談婚論嫁的。”
“難道這就是你的回答麼？”
“我沒有別的話可以告訴你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你不說不管上天還是入地都會在我身邊麼？”
“你身邊還需要我的存在嗎？”
“怎麼會這麼說？”
“教主呢？”
“他怎麼了？”
“如果我在你身邊了，那麼教主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他該怎麼辦？”
“他是為了你才變成這樣的吧。”
魄冷笑，那刻，我竟然感覺不認識他了。
“什麼意思？”
“當初他要你立下誓言，我都聽見了，你答應了，不管去哪裏，你永遠在他身邊，當初我以為隻有我才會這麼做，隻有我才會不怕犧牲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你，可是現在……我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根本就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你怎麼會這麼說？”
“如果在我和教主之間選擇你會……選擇誰？”
我驀然睜大雙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我抉擇麼？
大腦瞬間變得空白，我該選擇誰？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選擇誰我都會痛苦，也注定會傷害到一方，那麼，我該怎麼辦？
“是啊，你該選擇誰？我也想知道誰在你心裏才是最重要的。”
耳邊驀然響起聲響，我木然的轉過身去，竟然看到教主推著輪椅行至我的身邊，我回頭看向魄，卻發現魄笑的很邪佞，卻有著濃濃的苦意。
為什麼要我做這麼難抉擇的事情？為什麼？我不信選擇誰，他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想因為選擇誰而和另一個被迫分開。
魄轉身，我呆愣的望著他的背影，他為什麼會轉身離去？
“魄！”
“什麼都別說了，我已經替你做出選擇了還不好嗎？”
魄沒有轉身，木然的站在原地。
“我好不容易說服我自己做出這麼個選擇，不要讓我後悔呢。”
苦笑，濃的像化不開的夜。
“當初你為了教主可以和我在一起……現在又有何不可？”
“你是要離開我麼？”
“我還有在這裏的必要嗎？”
“你認為呢？”
“沒有了，一切都結束了，還有我的什麼必要？你喜歡教主不是麼？為了他可以做那種事情，什麼動力可以去犧牲自己？”
魄苦笑，眼角卻閃現出晶亮的液體。
“你真的是這麼認為的？”
“我沒有更好的解釋去說服我自己。”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漸行漸遠漸無窮。
幾步之遙，為何我們之間的差距會這麼大呢？我和你在一起是一兩天的問題麼？為什麼會這麼想我呢？
當初我都說了，我不想欠他什麼，所以不管怎樣我都會還給他，哪怕是我的命，既然命都可以給，這點小小的要求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可我沒有說任何字，隻是看他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淚水在他轉身的那瞬間就模糊了我的視線，朦朧的他看上去是多麼的美好？彎彎扭扭的背影因為看不真切才不會那麼心痛。
這次我沒有抬頭去看天，任憑那些淚水在我臉上亂爬，酥酥癢癢，可我卻沒心情理會，甚至去擦拭。
所有的一切都要埋葬於此了，我的孩子，我的幸福，我的未來，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將隨風而逝……
魄！到底我要怎麼做還是好？到底我要怎樣做你才能了解我的心？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早已偏向你那邊了麼？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麼？還是我的愛隱瞞的太深？亦或是你的眼裏根本就容不下我和教主的過往？
我回去了。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我看到教主憂傷著一張臉懷抱著小孩。
時間就定格在那一瞬，他那麼悲傷，那麼蒼涼，我是狠下多大的心將他拋棄在這個地方？
教主看到我，臉上說不出的高興或是悲傷。
“回來了？”淡淡的言語，聽不出摻雜的任何感情。
“恩，回來了……”
“怎麼？沒有找到麼？”
“找到了……”
“那你……”
“難道你想讓我成尼姑麼？”
“……”
教主沒說話，隻是微微一愣，隨之笑了，很淺很淺。
“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就算他的和尚也可以為你續發啊？”
“沒什麼，隻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心，也不相信我的心。”
“……”
“……”
“怎麼不和他解釋？”
“有解釋的必要麼？”
……
“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你說什麼？”
教主很小聲的說了句，我裝作沒有聽見又問了他一遍，他卻揚起笑臉，很可愛的對我說。
“沒什麼。”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可愛的一麵，不由的一愣。
夕陽西下。
我站在樹下，靜靜等待桃花的綻放，去聆聽桃花的心聲和那有條不紊的心率，可驀然發現，等待的竟然是無花的苦果，沒有花開，沒有綻放，更沒有那凋落時卷起地上的一絲塵埃。
驀然，心頭一痛，難以言說的鑽心。
瞬間，眼前變得一片黑暗，所有的色彩在我眼前的無影無蹤。
這種感覺就像……就像……
驀然，我睜大眼眸，不敢相信，難道是……
“錦！”這是我昏厥之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還有那重重摔落在地上那沉悶的響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