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吐出來，趕緊咽下去！”
掙紮中，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陡然在耳邊響起。
猴子眯著眼，努力回想，到底在哪聽過這聲音。
進入這個世界，還不到兩天時間，根本沒故交之說。甚至有交情的，都沒一個。這巴巴趕來救老子的，會是誰？
猴子強忍作嘔的衝動，狠狠咽了幾大口苦澀之液，心中陡然一動。
難道，是它？
一張倔強中帶著點欣慰的臉，陡然浮上猴子腦海。
如今天下妖眾皆為我首級而來，唯一有可能真心救我的，除了那隻黑怪，普天之下，恐怕找不出另一個來了。
可是，它不是吃了老匹夫一爪，重傷垂死了嗎？怎可能還一直綴在我身後，伺機施以援手？
巨大的疑惑在猴子腦海不住盤旋，讓他禁不住掙紮著坐起，睜眼瞧那身前的黑影。
烏雲早已褪去，此刻皓月當空，普照大地，黑夜形同白晝。
那張黑臉，是如此分明，即便猴子意識還未完全清醒，也可一眼認出來。
“果真……是你！”
猴子虛弱地吐出一句，暗鬆了口氣。
“在……在的！大聖爺，我在這，你不要著急，先把體內之毒排幹淨要緊！”
黑怪眼見猴子蘇醒，滿臉著急之色頓時退卻，瞬間變成一副狂喜的樣子。
那誠摯的眼神，壓根無半分造作。
它欣喜之餘，手上動作一大，頓時擠得手中肉囊的苦液加速湧.出，把猴子嗆得咳嗽連連。
“呃……抱……抱歉！大聖爺，在下真不是故意的！”
黑怪一頓手忙腳亂，唯恐猴子會怪罪下來。
這麼一折騰，猴子昏昏沉沉的腦袋倒清醒了過來。隨手一抓，摁在了黑怪手上，阻止了它的無措與自責。
“放心，沒事啦！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如此近距離的觀察，終於讓猴子看清了黑怪的模樣。
不難看出，黑怪本體為一頭大黑狗。
由於未化形完全，長出了類人軀幹的它，卻保留了一副狗頭，還有那四肢也未化形完全。整體一看，多少有幾分滑稽。
黑怪被猴子這麼一看，頗有幾分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垂下頭來，低聲道：“大……大聖爺，你要是全好了，能把蛇膽液分些給在下嗎？”
猴子聞言，心頭陡然一暖，將半掛在胸前的肉囊給遞了過去。
顯然，從蟒蛇懷裏搶出猴子的刹那，黑怪也中毒了。
然而，它卻強撐著，愣是先將蛇膽液給猴子服下。
這份舍身相救之情，可不是誰都能做出來！
“給，好樣的！這本就是你取來的，你若全拿去，又有何不可？”
“這……這……謝謝大聖爺！謝謝！”
猴子的熱絡與平易近人，似乎出乎了黑怪的預料，惹得他不住撓頭，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一股股暖流不住上湧，讓猴子渾身暖洋洋的，在這世界，頭一遭感覺到了難以名狀的溫馨。
黑怪捧著蛇膽，咕嚕嚕喝了幾大口，陡然停了下來。
一是那玩意太苦，喝幾口就足以解毒；二是猴子的目光，著實讓它渾身不自在。
“大聖爺，大聖爺？為何這般注視在下？”
忐忑了半晌，終究沒察覺到猴子的目光有半分惡意，黑怪終於鼓起了勇氣，開口相問。
“哦，我是在想，為何你吃了老匹夫那麼重一爪，還能夠這麼快複原？”
黑怪聞言，神色一黯，好半晌才幽幽開口。
“我這條命，是用雙親的命換來的……”
“什麼？”
猴子聞言，驚得一下跳起，神色無比難看起來。
黑怪為了救我這個大聖爺，連雙親都搭進去了？這下欠的恩情，可是一輩子也難以還清了！
猴子這麼激動的神色，把黑怪也嚇了一跳，慌忙過來攙扶搖搖晃晃的猴子。
“大聖爺，您先別激動，聽在下慢慢說。”
嗯？難道還另有隱情？
猴子瞟了眼黑怪，最終依言坐了下來。
“準確的說，我這條命，是靠一枚逆天的丹藥，才撿回來的。而那枚丹藥，是我雙親戰死時，妖王府給賜下的！”
猴子聞言，心中總算稍微好過些了，可喉嚨卻莫名其妙地堵得慌。
顯然，那枚丹藥，是黑怪雙親留給它的唯一遺物。可為了救我，它卻不得不將之耗去，這份恩情，一生都不見得能還清。
“兄弟，你這份恩情，我記下了，今生今世，絕對萬死以報！”
猴子斟酌了半晌，鄭重給出了承諾。期間，酸溜溜的鼻子，一直不見好。
一句兄弟，登時將黑怪從黯然之境中拉出。
它連連擺手，手足無措地跪下道：“大……大聖爺，何需如此？隻要大聖爺叫我一聲小黑，讓我常伴左右，就是我今生莫大的福分。隻要大聖爺不嫌棄，我願誓死追隨大聖爺左右！”
“我叫你兄弟，就是認你當兄弟，趕緊給我起來！”
猴子伸手一拉，竟拽之不動。
黑怪滿臉堅定，自有其執拗。
“不，大聖爺！從今往後，我都是您身後的小黑，你若不答應，小黑絕對不起來！”
猴子萬萬想不到，黑怪如此執拗。
也許，在它心目中，大聖爺永遠高高在上，僅可仰視，不容褻瀆。
它如此執著，自有其堅守，的確無法強迫。
猴子無奈之極，頭一次遇上這種寧為跟班，不作兄弟的，能耐它何？
那就，從了吧！
猴子點點頭，無奈到：“那好，從今往後，我叫你小黑，你叫我猴哥吧。同甘苦，共患難，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話雖這麼說，可猴子卻明白，一旦確立了這種跟班關係，保準這小黑會鞍前馬後，不辭勞苦。
果真，小黑聞言，喜極而泣，立馬一咕嚕爬起，歡天喜地地給猴子梳理起身體來。
但是，那聲猴哥，它是萬萬叫不出來，始終堅持恭敬地叫聲大聖爺。
猴子無奈，隻得隨它去。
連番大戰再加上趕路，猴子身上的血跡，絕大部分都已幹涸，凝結在絨毛之上。如此，既讓猴子黏.膩難受，又極大影響形象，讓整副身軀看起來淒慘至極。
小黑得償所願，立馬屁顛屁顛地跑去摘來幾片荷葉，盛上水，認真給猴子梳理起來。
周到的服侍，讓猴子舒服得快哼出聲來。
最後，許是嫌來回取水太慢，小黑更是攙著猴子到水邊，細細地給猴子打理起來。
不出一炷香功夫，猴子渾身上下絕大部分就已收拾得幹幹淨淨，唯留胸口兩道看著就頭疼的骨茬。
“我自己來吧！”
猴子皺了皺眉頭，握住森森骨茬，眼睛一閉。
“啊——！”
淒厲的慘叫，不住在湖岸間回蕩，久久方息。
處理完骨茬，猴子免不了大汗淋漓，如同水裏撈出來般，整副身軀，也徹底虛脫了。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衝小黑自嘲道：“看，就兩根骨頭，就能把我折磨成這幅模樣。你還認為我是那隻叱吒三界的猴子嗎？”
“會！”
小黑重重地點頭，無比肯定。
“大聖爺不必氣餒，總有一日，你必定還會重臨絕巔，俯視三界！”
“可如今，我卻連動根手指都難，你不覺得失望嗎？”
仰望無垠星空，猴子繼續自嘲著。
小黑一聽，眉頭緊鎖地想了會，陡然拔腿向遠處跑去。
“大聖爺稍等，小黑去去就來。”
不等猴子回答，小黑就一陣風般跑遠了。
猴子一陣錯愕，實在想不出，小黑到底想幹嘛。
“汪汪……”
不出半會，遠處就傳來了小黑的聲聲吠叫，顯得激動至極。
連猴子也無比好奇起來，這小黑到底搞的哪一出？
很快，猴子就有了答案。
那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龍眼般大，周身繚繞著一圈圈妖異的紫光，被小黑托在爪心。
“這是？”
“妖丹！每一隻修今世法的妖怪都會凝結的妖丹！大聖爺隻要把它服下，就可恢複不少力氣！”
猴子將信將疑，盯著妖異的珠子，看個不停。
許是看出了猴子的疑慮，小黑竟然嘴巴一張，從嘴裏吐出了一顆類似的珠子。
兩相比較，不難發現，兩者的區別。
蟒蛇的妖丹，明顯比小黑的大了兩圈，且因蟒蛇早已身死，故其上繚繞的生氣，明顯比不上小黑的妖丹。
吐出了妖丹，明顯對身體有一定影響。
也就半會功夫，小黑的額上就已見汗，艱難地開口道：“大聖爺，趕緊把妖丹服下吧。要不然，萬一妖丹外壁凝固，靈力可就大打折扣，幾近無用了！”
猴子定睛一看，果真發現蟒蛇妖丹上，隱有長出一層薄膜，進而全麵覆蓋妖丹的趨勢。
管它那麼多，先吃了再說！
猴子脖子一仰，一口就把妖丹給吞了下去。
妖丹一進肚，立馬就有股澎湃的力量湧.向猴子的四肢百脈，多餘的力道，更是衝出體外，將一旁的小黑震翻出數丈開外。
猴子渾身一震，即刻收心打坐起來。
得此力量補充，猴子體內那幅玄奧的行功脈絡圖再度亮了起來。
那些黯淡的筋脈，立馬如久旱逢甘霖，瘋狂地汲取腹中妖丹的力量，一點一滴地滋潤自身。
龍眼大的妖丹，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圈又一圈地縮小。
不出半盞茶功夫，蟒蛇妖丹就被分解了個幹幹淨淨。
猴子意猶未盡地睜開眼，一躍而起。
“大聖爺，成了？”
猴子一動，不遠處就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叫。
聽那激動勁，好像得妖丹相助的是它一般。
猴子點點頭，雙拳一握，頓時感應到了體內的力量。
不及大戰天狗時的萬一，堪堪能令猴子禦空飛行。
如此一來，倒有了幾分周旋之力。
“走，看看那蠢蛇去！”
猴子雖為蟒蛇所傷，卻也因禍得福，重獲幾分自保之力。
無論如何，猴子都想再看蟒蛇幾眼，平複一下複雜的心情。
“好，小黑聽大聖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