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這麼說,如果放在平常,顧北弦會覺得肉麻。
會忍不住開玩笑懟他。
可現在,顧北弦沒有開玩笑的心情,隻是很淺地扯一下唇角,扯出個微笑的表情,“以後行事之前,想想你今天說的這些人,別動不動就拚命。你要是出事了,這些人會痛不欲生。”
秦野嘴上應著,心裏卻不太好受。
他還是喜歡以前那個傲嬌自負,矯情風趣,什麼都不放在眼裏的顧北弦。
那樣的他,讓他有安全感。
眼前這個男人,讓他陌生,讓他鼻子發酸。
讓他有種未知的恐懼。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害怕失去一個人。
秦野雙拳微微緊,所有情緒深埋在心底。
顧北弦垂下過長的睫毛,語氣平和地說:“藥有副作用,我又困了。你個子高,睡沙發不舒服,去隔壁客臥睡吧。走之前,記得幫我關燈。”
秦野克製著情緒,笑道:“睡吧,不用管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顧北弦嗯一聲,掀開被子躺下。
頭沾到枕頭沒多久,就睡沉了。
秦野幫他拉了拉被子,掖好被角,又把台燈燈光調到最暗。
想了想,他把被子和枕頭從沙發上抱起來,輕手輕腳地放到顧北弦的床上。
他脫了鞋,躺到他身邊。
沒睡多久,顧北弦又開始做噩夢。
眉頭擰緊,表情痛苦,額頭冷汗連連。
秦野拿毛巾給他擦掉額頭上的汗,掀開被子一角,躺進他的被窩裏,用手臂溫柔地環住他的手臂,輕輕拍著,笨拙地哄道:“別怕,哥哥在。”
許是他的安慰有用。
也許是他給了他安全感,顧北弦後半夜沒再醒。
次日。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一道淡金色的光。
顧北弦從床上起來。
睡眠質量並不好,頭昏昏沉沉的。
看著空蕩蕩的房子,覺得很孤獨。
他沉默地換上黑色家居服,去盥洗室洗漱。
下樓。
看到秦野高高大大一爺們,卻穿著傭人阿姨的碎花圍裙,正忙忙碌碌地在餐桌前擺盤。
顧北弦微微眯眸,“怎麼是你在做飯,傭人阿姨呢?”
“我讓她去買菜了,早餐我來做。”秦野拉開椅子,“快來吃吧,都是剛出鍋的。”
顧北弦走到餐桌前坐下。
精致的進口法國浮雕西餐盤裏,擺著蔥花雞蛋餅,酸辣土豆絲,小籠灌湯包,還有樸素的雞蛋疙瘩湯和五仁醬丁。
秦野矗在餐桌旁,“我不會做西餐,不過我中餐做得很下飯。”
顧北弦沒什麼胃口,但還是拿起筷子逼自己吃。
他故意吃得津津有味,說:“好吃。”
秦野耿直地笑了笑,“那就多吃點。”
顧北弦捏著筷子,盯著麵前的雞蛋餅,“以後不要懟老顧了,順著他點。你跟我不一樣,我是他一手帶大的,感情深厚。無論我怎麼懟他,他都不會真生氣。你和他缺這份情感牽扯,得罪他,對你沒有好處。”
秦野聽不得他這種交待後事似的語氣。
沉默了會兒。
秦野說:“你不要跟我說這些,你的病一定能治好,公司的事,我隻是暫時接手。我不喜歡做生意,真的很討厭和一幫不熟的人,虛情假意。”
“那是以後的事,當下你要處理好和老顧的關係。雖然他很現實,可是不得不承認,他的做法很多都是對的,隻是我們年輕氣盛,喜歡感情用事,接受不了。”
秦野應道:“我知道。當時接受不了,過後仔細考慮一下,他說得其實也對。”
“知道就好。”
吃完飯後,秦野要了別墅門鎖的密碼離開。
服過藥後,顧北弦去沙發上坐著,看書。
之前喜歡看財經金融管理一類,現在開始看哲學,心理學之類的書。
沒看兩頁,又困了。
等再睡醒,已經是下午。
該去醫院,接受心理治療了。
怕被蘇嫿發現,顧北弦讓司機換了輛低調點的車。
來到醫院。
老醫生問過情況後,照常給他做心理疏導。
躁鬱症不像感冒發燒那樣,有個具體的痊愈時間,多久會好,好了會不會複發,都是個未知數。
從醫院回來。
顧北弦吩咐司機走鳳起潮鳴那裏。
路過時,車子在大門口停下。
他拿起望遠鏡,打開車窗,去看蘇嫿。
蘇嫿正站在庭院裏的芙蓉樹下,出神。
夕陽把她籠罩得微微泛紅,眉眼如畫,腰線柔和,曲線曼妙。
她清清雅雅地站在那裏,不知在想什麼,漂亮的黛眉微微擰著。
好看得像一幅畫。
顧北弦收起望遠鏡,閉上眸子。
很想她。
想得心痛。
即使吃藥,壓製了所有情緒,卻壓製不了他對她的思念。
等再睜開眼睛時,顧北弦對司機說:“走吧。”
漫長的一周過後。
顧北弦還沒回家。
蘇嫿一問,他就說在出差,歸期不定。
蘇嫿等不及了,來到顧氏集團。
找到顧北弦的秘書,問他人在哪?
秘書早就被提醒過,告知,顧總出差了。
蘇嫿自然是不信的,又去找顧傲霆。
顧傲霆在開會。
等了半個小時,才開完。
一進門,看到蘇嫿,顧傲霆眼神略微躲閃了一下,心虛。
很快,他威嚴肅穆的臉上,浮起討好的笑,“兒媳婦,你怎麼來了?來之前,怎麼不打個電話,我好派人下去接你。你想吃什麼,想喝什麼?爸爸讓秘書給你準備。”
蘇嫿微笑,“不用,我問點事就走。”
顧傲霆唇角的肌肉抽了抽,“問吧。”
“北弦出差很久了,前前後後加起來得有十天了。每天隻給我打電話報平安,我要跟他視頻,他總說不方便。”
顧傲霆別開視線,“啊,他是出差了,最近很忙。在外辦公事嘛,不方便接視頻很正常。我們男人不像你們女人,喜歡開視頻發微信。”
蘇嫿盯著他,“他出差去哪個城市了?我去找他。”
顧傲霆垂下睫毛,擋住眼底的真實情緒,“他今天在這裏,明天去那裏,行蹤不定。”
“這裏那裏具體是哪裏?”
顧傲霆有點煩躁,“你別問了,反正他很忙。”
蘇嫿擰眉,“其實在西西裏島吃飯時,我就懷疑,你們有事瞞著我。”
顧傲霆一頭黑線。
這個兒媳婦太精了。
不好糊弄。
蘇嫿逼視他的眼睛,“北弦是不是出事了?”
顧傲霆嗬嗬一笑,“他那麼大一個男人,健健康康的,能出什麼事?你們女人就愛胡思亂想,他就是工作忙,能者多勞嘛。想當年,我跟他差不多年紀時,成天飛這裏,飛那裏,有時候忙得半個月都不著家。”
蘇嫿一言不發,把包從肩上拿下來,手指麻利地打開包扣。
顧傲霆眼尖。
瞥到包裏有個透明的玻璃瓶子。
瓶子裏裝著淡黃色的不知明液體。
顧傲霆心裏咯噔一下,呼吸急促起來,“你要幹什麼?”
蘇嫿似笑非笑,“你說呢?”
“你,你又帶硝化甘油來了?”
蘇嫿垂下眼簾,聲音很輕地說:“要麼說實話,要麼同歸於盡。”
顧傲霆額頭開始冒冷汗,“你這個孩子,多大點的事,你就要搞這麼大的動靜?我倒是無所謂,你還年輕,大好前程,何必因為這麼點小事,就跟我同歸於盡?”
蘇嫿語氣清冷,“要麼說,要麼同歸於盡,除此之外,您老沒有別的選擇。”
說罷她拿起玻璃瓶子,在顧傲霆眼前晃了晃。
“別看這一小瓶,隻要我使勁晃晃,就能把你的辦公室炸為平地。”
顧傲霆麵上泰然自若,心早就撲騰撲騰地跳起來。
他往後連連退了好幾步,抬手做往下壓的姿勢,“蘇嫿,你別衝動,別衝動,凡事好商量。”
“你退得再遠也沒用,還是乖乖地告訴我北弦在哪吧。”
顧傲霆深吸一口氣,“他,在蘇河灣,六棟,你去找他吧。”
蘇嫿慧黠一笑,“早這樣多好。”
她把玻璃瓶放回包裏麵,掏出兩瓶黑蜂膠軟膠囊和兩瓶深海魚油,放到辦公桌上,“這幾樣補品降血壓效果很好,上次聽你說血壓高。”
顧傲霆一怔,“補品不補品的,無所謂,你把那瓶炸藥處理了,那東西易爆,別傷著你。”
蘇嫿莞爾,“放心,裏麵裝的不是硝化甘油,是我拿水、顏料和黏稠劑兌的液體。”
顧傲霆抬手擦冷汗,“你這孩子,跟我開這麼大的玩笑。”
“對不起,我走了。”
蘇嫿抓起包,抬腳就走。
“等等!”
蘇嫿回眸,“您老還有事?”
顧傲霆走到靠牆的保險櫃前,輸入密碼,打開保險櫃,從裏麵拿出一個精致高檔的錦盒。
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塊漂亮昂貴的白金鑲鑽女表。
他把表遞給蘇嫿,“買了三塊,秦姝一塊,南音一塊,這塊給你。”
蘇嫿認識,這是百達翡麗的白金鑲鑽表。
價值不菲。
顧傲霆見她不接,把表硬塞進她的包裏,意有所指地說:“北弦離了你不行,對他好點。”
蘇嫿聽出他話裏有話。
顧傲霆慎重地考慮了一分鍾,“之前給過你1%的公司股份,這幾天再讓助理把我名下的股份過給你2%。前提條件都是,如果你和北弦離婚,股份收回。”
雖然是百分之幾,但是套現,將是一筆驚人的巨額財富。
蘇嫿聽出來了,他拿巨額財富討好她,又製約她。
他怕她跟顧北弦離婚。
還不是一般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