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不等林玥反應,祁夢回到她開的那輛車上,發動車子。
燕歸上了SUV。
係好安全帶,他也發動汽車。
林玥想道歉,可是誤會那麼久,對燕歸恨怨皆深。
如今恨的結已經解開,隻剩下了怨。
怨他消失,怨他躲起來,怨他這麼多年一直不來找她。
林玥張了張嘴,吐出來的話卻是:“你先向我道歉。”
燕歸手握著方向盤,隔著擋風玻璃,望著前方公路,道:“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麼?”
“不該碰你,不該讓你懷孕。如果不是我,你會嫁得很好,是我耽誤了你。”
林玥拿眼角輕輕瞟他一眼,“嘴不會說話,可以扔了。”
燕歸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
時隔十四年,她容貌已經成熟,年齡也到了不惑之年,可是性格仍像年輕時那樣,古靈精怪,很不好猜。
當年她迷住他的,也正是這種俏皮任性,隨意灑脫,敢愛敢恨的性格。
許久沒單獨坐到這種密閉的空間。
二人都有些生疏和隔閡。
沉默了好一會兒,林玥先開口:“你早就知道是我爸和厲爵搞的鬼,為什麼一直瞞著我?”
燕歸道:“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隻會覺得是我冤枉你爸。”
當年父親夾在中間,讓他倆鬧了很多矛盾。
每次林玥都選擇相信父親,回來凶燕歸。
燕歸每次都是沉默不語,靜靜地聽她罵。
當時覺得燕歸氣人,如今才知當年她讓他受了多少委屈。
林玥心裏愧疚得厲害。
愧疚得胃疼。
她發現,愧疚這種情緒要比怨恨更傷身體。
因為愧疚伴隨自責,是承認自己不對,可是恨和怨,是責怪別人,把錯誤推到別人身上。
恨自己最難。
黑色SUV如疾馳的獸,在寂寞的公路上無聲地行駛。
路邊慘白的燈光打在燕歸棱角分明的臉上,落下一層明明滅滅的光影。
林玥發現男人這種生物很神奇。
年輕時的他很酷很能打,但不是第一眼帥哥。
十四年後的他,曆經歲月沉澱,反而散發出一種迷人的味道。
年輕時過於冷硬的五官,也仿佛被歲月鍍了一層金,越看越英俊。
她盯著他的側臉,他的脖頸,他的喉結,他骨節分明的大手,發現她對著他,仍會心動。
是的,四十歲的心髒竟然還能生出二十歲時的悸動。
太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她覺得有些羞恥。
林玥按捺住悸動,用幽怨的口吻說:“小夕出事後,你受了重傷,但是你的傷會好,傷好了,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猜不到我當時有多痛苦嗎?”
燕歸道:“厲爵經常進出你的住處,我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
“你……你就那麼不相信我?我如果能和他在一起,為什麼當時不直接跟他訂婚,而選擇跟你生孩子?”
“當時小夕去世,我心灰意冷,以為你已經後悔跟我在一起,覺得和厲爵更合適。”
林玥想掐他。
怪誰呢?
怪父親太狡猾,怪厲爵太狠毒,也怪當年他們都太年輕。
年輕的感情又脆又硬,經不起太多的考驗,被人略施手段,便轟然截斷。
車子沉默地行駛。
漫長時間後,進了城。
燕歸朝林玥先前住的小別墅方向開去。
那是十四年前,他和她曾經的愛巢。
以前去那兒像回家,如今心情複雜。
車子開到別墅麵前,燕歸停好車下車,繞到副駕駛那邊,拉開車門。
林玥往外伸出一隻腳。
白皙秀美的腳,穿在漂亮昂貴的高跟鞋裏。
她一直都是個愛美的嬌小姐,現在變成愛美的美婦人,哪怕去報仇,也要穿著高跟鞋。
燕歸伸出手,讓她扶一把,防止摔倒。
林玥扶了一下,雙腳踩到地上後,該鬆開的,卻沒鬆。
她抓住了那隻手。
燕歸往回抽。
林玥加了力氣,不讓他抽。
燕歸能抽出來的,但沒抽。
可能是太思念她,也可能是還愛著她,此刻他想忽略掉她有男朋友的事實。
“啪啪啪!”
別墅門口的路燈連滅數盞,是祁夢用石子挨個敲碎了。
林玥聽到動靜,扭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祁夢衝她擺了擺手,大聲說:“爸媽,燈黑了,沒人能看到,你們好好聊。我回酒店了,不用擔心我,我很能打的。”
林玥想笑,忍住了。
頭一次覺得女兒像個孩子,堅硬的內心深處也有調皮的一麵,調皮又柔軟。
祁夢上車,發動車子,車輪壓在路麵上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走遠了。
周圍靜悄悄,隻能聽到細小而悅耳的蟲鳴。
夏風吹起,柳枝婆娑。
天上沒有星,也沒有月亮,夜色並不溫柔,可是林玥卻覺得今晚夜色很美,美得令人心痛。
她低聲問:“你成家了嗎?”
燕歸道:“沒有。”
“年紀不小了,該成個家了。”
燕歸沒接話。
過了一會兒,林玥又問:“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
“一直沒有,還是最近沒有?”說這話時,林玥語速微微有些快,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麼。
燕歸回:“一直沒有。”
“為什麼不談女朋友?你雖然錢不多,魅力還是有的,國外姑娘性格奔放,想談個把女朋友不是件太難的事。”
燕歸眉眼微沉望著她,“女兒出事,心死了,談不動。”
“你這是在怪我嗎?怪我無情無義?”
燕歸覺得她有些無理取鬧。
他不知道,女人無理取鬧大多是因為心裏有怨,或者心裏有期待,沒得到滿足,才會無理取鬧。
燕歸沉默了片刻說:“不早了,你回家吧。”
林玥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鍾,猛地一轉身,朝大門方向走。
那轉身帶了賭氣的成分。
走出去幾步,林玥又回頭,問:“燕歸,你心裏還有我嗎?”
燕歸沉默許久回:“一直沒忘。”
“還愛我嗎?”
燕歸這次沒直說,隻是微微蹙眉,盯緊她的眼睛,“問這種問題還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你老實回答我。”
燕歸抿緊唇,很艱難地說出三個字,“一直,愛。”
艱難不是因為不愛,是因為性格。
年輕時,說“愛”這個字也很難,哪怕他內心深處愛了她十九年。
林玥命令的語氣說:“過來。”
燕歸抬腳朝她走過去。
林玥道:“抱我。”
燕歸微怔,扶她可以,被她握住手也可以,可是抱她,超出正常的禮儀。
林玥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這麼簡單的動作,你不會了?年輕的時候倒是挺會。”
燕歸攏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有些僵硬,低聲說:“你有男朋友。”
“是男性朋友,那是我的心理醫生兼朋友。”
燕歸又是一怔,“不是男朋友?”
“不是。”
林玥忽覺雙腳騰空。
下一秒,她被燕歸攔腰抱起來。
短暫意外後,林玥抬手捏捏他的臉頰,半嗔半調笑,“不是不抱嗎?不是矜持嗎?怎麼這會兒不矜持了?”
燕歸聲音低沉,又問了一遍,“真不是男朋友?”
“不是!不是!不是!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
燕歸唇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他把林玥往上托了托,抱著她大步走向別墅大門,來到門前,手指按到指紋鎖上,門開。
林玥仰頭望著他,明知故問:“你要幹什麼?”
燕歸道:“回家。”
他在心裏說:回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