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
洛葦閉上眼睛，似乎是下了一種決心：“夫人明日你不要來了，我擔心，進入這裏會對你的靈力有所折損，似乎你同這裏有些排斥。相信我，明天，我會給你滿意的答案。“息夫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洛葦似乎下定了決心，便是不再言語，點了頭。
第二日，洛葦果然按約定的那般，獨身一人來到了這個結界裏。此時，天還未大亮，天際中最亮的那顆啟明星遙掛在天際，似墜非墜。
洛葦今日的著裝是一身素白，白色的羅裙，手臂挽著純白的輕紗，靜立在湖邊，臉上寧靜的神色，同這片天地的肅靜渾然一體，風輕挽起她的鬢發，似乎才讓靜默池邊久久不語的她回了神。
念兒從沉睡中醒來，便看見了站在池邊仰望著啟明星眼神中閃爍著迷茫和想念的眼神。沒錯，就是想念，那眼神中交錯的是深深的眷念，這讓才剛醒來的人兒立馬看懂了她眼中的繾綣。本就美的驚心動魄的容顏此刻純淨的如同不小心墜落了凡間的仙子。
“醒了？”在他還在呆呆之際，洛葦早已察覺了空氣中的絲絲變化，最近的感知力似乎真的提升的好快。
“姑姑，要開始了麼？”
洛葦點點頭，沒再多說話，飛身至湖頂，手開始結印，雙手緩緩攤開之際，是一股巨大噴湧的水流，仿佛整個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吸引著，湖裏的水位正在迅速的下降，因為洛葦將它引得越來越高。
小孩童目瞪口呆，卻聽洛葦濯濯如琴音的聲音響徹在耳際：“準備好了，我要你將他們都吸收進去。不要浪費一點一滴。”
念兒聽至此，便也是念動了口訣，在他的動作下，整棵蟠桃樹在風中搖曳著，枝葉似乎比剛才膨大了好幾倍。
洛葦見此滿意的一笑，又施加了一層靈力，巨大的水柱衝上天空，如同一柱擎天頂到了天際。“破、”隻聽一聲命令，那水柱如同受了什麼力被迅速的打散開，氤氳在了空氣中，才剛生氣的初陽跳了出來，在水霧下泛著迷人的光圈。
隻是他們一直盤旋在空氣中，保持著水霧的狀態，並沒動。小男孩疑惑著，卻聽見洛葦的聲音自天際中傳來：“準備好了嗎？”
他的好字還沒來得及散在空氣中，隻聽一聲“去”，頓時覺得才剛凝固在空氣的一切束縛傾數解開，有雨滴慢慢落了下來，一滴兩滴三滴，然後便是越來越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暴雨傾盆而下。
遠遠的，站在結界外的息夫人看到了，一直緊握的雙手終於鬆開，餘光間瞟見一個紫色的身影帶著一股肆無忌憚的氣勢已經飛了過去，正怒目而視，身後的仙子們想要攔下時，息夫人瞥見了他手上的那把青色竹傘便也緩了神色，向身後擺了擺手。她帶著一種仙女離開了，或許她有她的主斷，就算她真是花神，也得有自己的抉擇不是麼？
看到天降下甘霖，而這結界裏的草木似乎像得到一場洗禮一般，顯得歡欣鼓舞，洛葦仍舊是淩空站在湖麵上，盡管被雨打濕了，卻絲毫沒有在意。腳下本該是湖的地方，此刻正緩緩收縮，漸漸的，小到隻有一股涓涓細流，然後，那新成為草地的地方生長出了一些不知名的草，隻一會兒，她們便舒張了葉子，盛開出朱紅色的妖豔花朵。
察覺到頭頂上的雨滴突然止住了，伴隨著念兒在那邊歡快的叫著“姑姑，你真的做到了。”的聲音，洛葦仰起頭看到了青色的傘骨，順著傘看過去，帶著銀色麵具的輕塵正微翹著嘴角淩空站在她身邊。“真美。”
能察覺到他是真的發自內心說出了這句話，隻是洛葦疑惑此人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裏，隻是她來不及細想，隻覺身體中的力量似乎在迅速的消失，眼前有些黑，再也沒支持住，身子便是迅速往下掉。
輕塵絲毫沒有驚訝，將傘利落的一收，他跟上了她的下墜速度，輕輕攬過她的腰身，平穩的落到了地上。
“姑姑一定是消耗了太多靈力，快帶她去休息吧。”一邊極力吸收著這聖水的念兒，還不忘告訴輕塵。
輕塵眼帶促狹，調笑道：“小家夥，現在不排斥我了？”
“你對姑姑好，就算你是妖又怎麼樣？”念兒鼓鼓腮幫子，臉上滿是理所當然。
“真是有趣，誰告訴你的我是妖？”
“姑姑啊，她說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能因為他的身份怎樣就欺負人家，看不起人家。更不能因為他比你厲害，就害怕他。也不能因為她和你不同，你就排斥他。”念兒認認真真的說著：“姑姑平日裏在竹屋和我用意念交流，同我說了好多呢。”
輕塵臉上笑意真切了些：“你有個好姑姑，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帶著她到了竹屋，替她把了把脈，此時脈象紊亂，麵如金紙。輕塵歎了口氣，昨日便收到線報，說是安景同獅駝交界之處出現了異象，有強大的靈力被釋放了出來。
輕塵算著日子，便猜到是桃花山上之事了，隻是他沒想到的是，本以為釋放那麼大的靈力是為了將蟠桃樹連根拔起，再封印住帶走，誰知竟是要以逆天之舉，將聖水引出灌溉蟠桃樹以催生出種子。
所以，他一夜未眠還是在在平旦之時趕到了，到了的景象更讓他驚訝，她僅憑一己之力，竟是生生的將所有聖水倒引到了天上，在別人看來這似乎是很平常的一舉，隻有輕塵知道這需要多大的念力與定力，如若中途被打攪，站在漩渦中心的那個人非死即傷。
擔心猶如黑色的藻纏住了他，讓他本是清澈如水晶的紫眸也染上了幽暗，卻還是生生壓住了幫她的念頭。他的靈力雖然和她同屬木係，可是仙妖終究有別，他的能力再強大，在這個世界裏，他終究是被排斥的。
所以，隻能一直耐心看到了最後。
那高高在上的空靈姿態，麵如瓷器一般精致的麵容，印在了輕塵的瞳孔中。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仰視別人，從來都隻有別人用近乎崇拜的眼神仰望他，那時的他覺得眼底的人渺小若螻蟻。而現在，他卻覺得她似乎是這萬物之靈，而自己也不過是其中普通的一個。
所以，變幻出竹傘立馬上前想要引起她的注目，隻是她還真是傻，一定要用殺敵一百自損五十這樣的方式來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麼？在他的觀念裏，要想得到的東西，隻需憑自己的力量，強力奪取，據為己有，輕而易舉。
這一切對她來說，明明不需要這樣的。還真是傻，這世上還真有這樣一直為別人著想的傻子，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別人的傻子。
可是，這樣的傻子才是他喜歡的不是麼。
“公子，夫人讓我們為白姑娘更衣，請你回避。”那些仙子雖攝於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迫人氣勢以及明顯不同於他們的氣息，無奈受了夫人的命令，不問不該問的，便是低著頭恪盡職守。
輕塵有些意外她們的態度，不過還是風度翩翩的到了門外，臨走時還戀戀不舍的看了洛葦的睡顏一眼，她睡的很沉很沉，仿佛是熱戀中的戀人。這些仙子們並不知道輕塵的身份，隻知道洛葦是高貴的存在，是高不可攀的人物，那麼他也必定不是俗物，便是滿臉豔羨。
看著日頭日漸高升，陽光在他的麵具上灼了明亮的一個光環，背對著陽光站著的他顯得溫暖無比。這是第一次的，他覺得很溫暖，不是因為陽光，而是突然，他發現，心裏似乎有個地方裂開了一條縫，有陽光透了進去。
他承認，開始的時候是帶著一副戲謔的心態，認識她的。於一開始察覺到的花的氣息，讓他誤以為是遊蕩在人間的花妖，放肆靠近，抓住據為己有，竟發現是代替靈若水的身份存在的那個高高在上的仙子。
那樣複雜的情感啊，盡管想捏碎她，卻發現還是可恥的舍不得。打下碧落，在直銷她消失的那一刻，心鈍痛了很久，但是不知為何竟然鬆了一口氣。不知是為她的逃脫不至自己毀了她，還是自己的心並不習慣那樣的時起時落，回複到平常的狀態時鬆了一口氣。
到決戰之時，確實是覺得她有趣好玩，那倔強的眼神，不服輸的眼神，他扣下了那塊玉璧，隻是不喜歡看到她恨恨的樣子，像是一把鐵錘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
本是決意再也不見她的，她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切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是該惱的，按平常的手段，他應該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可是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還有一絲竊喜，是竊喜她的出現還是什麼？
所以在察覺到他也出現在安景國邊境時，他的心竟然是雀躍的，盡管不停的說服自己是為了她身上可利用的東西，可是真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