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有客來訪上

() 招待所經理於建陽總要找些事兒,往賈銘世的房間跑。他每次去了,居然都能找著個由頭,忙上一陣。比如洗漱間的鏡子有水印兒,浴池裏還有一根頭發,地毯應該吸吸塵了。服務員總會被他高聲叫來,她們哪裏又沒有弄好。賈銘世看著真是麻煩,若依他往rì的脾氣,早發火了,卻隻好笑笑。

這是星期六,賈銘世沒事兒,想多睡會兒,卻早早地就聽得外麵有人在話,像是於建陽。賈銘世隱隱聽見他問賈書記什麼的。多半是於建陽想來看看他,卻不知道他是否起床了。賈銘世不去搭理,仍呼呼睡去。直聽得外麵有嘈雜的叮當聲,他才爬了起來,心想是不是招待所哪裏又在修個什麼。

賈銘世剛穿好衣服,就聽見了門鈴聲。他想八成是於建陽了。開門一看,卻是位服務姐。

“賈書記,於經理讓我問問您是不是把早餐送到房間裏來?”姐有些緊張,一口氣出了這麼長的話,慌得沒有斷句,最後就氣促了,聲音有些打滑。

賈銘世見她紅了臉,便笑了笑,道了謝謝,:“那就麻煩你了。兩個饅頭、一杯牛nǎi就夠了。”

過了一會兒,於建陽自己帶著服務姐來了,卻是托著滿滿一盤子,有包子、煎餃、饅頭、荷包蛋、涼菜、牛nǎi。賈銘世皺了眉,:“於你就不怕麻煩。我能吃多少?了,就隻要兩個饅頭,一杯牛nǎi。”

於建陽並不把這話真當做批評,嘻嘻笑道:“賈書記你慢慢吃吧。我就是這樣,本不想吃的,吃著吃著,胃口就開了。”

賈銘世不再多什麼,低頭吃早點。於建陽仍是四處看看,實在找不出什麼的了,便抬手抹了抹臥室門頂。立馬就叫過服務姐,伸著個指頭:“你看你看,這是什麼?跟你們了多少次了,不能放過任何衛生死角。你們呀,素質真是個問題。”

服務姐大氣不敢出,手微微顫抖著,拿了抹布去抹門頂。於建陽又罵道:“這會兒又這麼勤快了,你沒看見賈書記在吃早點嗎?弄得灰塵翻。”

賈銘世抬頭:“沒事的,沒事的。”

服務姐左右為難了,不知聽誰的。賈銘世便:“不礙事,不礙事。”於建陽這才了:“算了吧,過會兒再打掃。你先去吧。”

賈銘世吃完了,於建陽便叫服務姐過來收拾。仍是剛才挨了罵的那位姑娘,低眉順眼地進來了。慌忙間偏又出錯,盤子撒了,一地的麵點和涼菜。

不等於建陽開口,賈銘世笑道:“姑娘別急,沒事的,沒事的。”

於建陽也不好什麼了,隻道:“賈書記就是隨和,難怪都您平易近人。但我想您對我們招待所還是要嚴格些,這對我們有好處啊。賈書記,我考慮呀,專門安排個素質高些的服務員給您服務。看賈書記您的意見。”

賈銘世:“沒必要啊。我看這些姑娘,都很不錯的。”

“我正在考慮,要進一步提高招待所的服務水平,就從提高服務員的素質開始吧。”於建陽。

“這是你們的業務工作,我就不能發言了。”見於建陽沒有馬上就走的意思,賈銘世隻好笑道,“於,好吧,你忙你的去吧。”

於建陽出去沒多久,又敲門進來了,帶著位服務姐。

賈銘世正在看書,內心本來頗寧靜的。見於建陽又來了,他隱隱不快,卻隻好忍著。

“賈書記,這是劉,我們招待所的服務明星。從今開始,就由劉照顧您的生活。”於建陽望著賈銘世使勁兒笑。

“於,我了,不用專門安排人。”賈銘世。

於建陽:“我知道您會我的。也不是安排專人,招待所二樓就由劉和另外一位周值班,總共八個套間。但賈書記的房間就隻由劉收拾,不能誰都可以進您房間。您有什麼事,叫聲劉就是了。”

“我會盡全力做好服務的。”劉站在於建陽身後,粲然而笑。

賈銘世怕她難堪,不再多什麼,隻道:“好吧。我覺得這裏很不錯的,很好。我就隻在這裏休息、看書,一個人,很簡單的。”

劉問:“賈書記,可以打掃房間了嗎?”

賈銘世點頭道:“行行。”於建陽聲不打攪了,便出去了。

賈銘世坐在客廳裏看書,由劉忙去。劉動作很快,卻靜無聲息,風一樣飄來飄去。她一會兒就收拾完了臥室,然後關了洗漱間的門,在裏麵衝衝刷刷。賈銘世就怕洗漱間的衛生搞得太潦草了,聽劉在裏麵忙了好久,很是滿意。

劉出來了,聲“打攪賈書記了”,就開始收拾客廳。賈銘世朝她笑笑,仍埋頭看書,隨意瞟她幾眼,見這姑娘的身段很好。眼看著劉忙完了,賈銘世抬頭問道:“劉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芸,芸芸眾生的芸。”劉芸回頭應道。

“哦,劉芸。看你年紀的,才參加工作吧?”賈銘世見她前額鼓鼓的,沁著些汗星兒,像清晨帶著露珠的瓜果。

劉芸便停了下來,站在他麵前,:“不了,都19歲了。我去年下半年才來的,做了不到一年哩。”

“還不了,才19歲啊!是個孩子啊!”賈銘世哈哈笑著,見她的嘴唇微微撮起,有著然的稚氣,“劉你請坐吧。”

“我們是不可以在客房裏坐下來的,要是被於經理發現了,又要罵人,又要扣錢。”劉芸低了頭,她那頭發又黑又濃。

賈銘世笑道:“這不是客房,等於是我的家了。你就隨便吧。”

“謝謝您,賈書記。”笑容從她的嘴唇邊慢慢漾開,氤氳了整張臉龐。她遲疑著,在賈銘世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側著身子。她手裏拿著塊幹抹布,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搓著。賈銘世不經意望了望她的手,那手腕白嫩而圓實。

“於經理反複,要我一定保證賈書記休息好,要我隨叫隨到。我隻怕做不好,請賈書記多批評。”劉芸抬眼望望賈銘世,又低下頭去。她有些發慌,壓抑著緊張的呼吸,胸脯的起伏就顯得緩慢而悠長。

賈銘世笑著:“你別聽你們於經理得那麼嚴重。我了,我的生活很簡單的,沒太多事麻煩你們的。你也別著急,平時怎麼做的,就怎麼做吧。”

劉芸額上的汗星兒越凝越多。賈銘世客氣了幾句,就讓她自己忙去。劉芸趕快點頭道謝,飛快地出門去了。

星期一晚上。常委例會。直開到深夜11點多,先是研究經濟工作,後來幾位書記留下來研究幹部問題。

賈銘世真有些累了,上了車便微合雙目。直到轎車爬上那道緩緩的斜坡,輕巧地彈了一下,他才睜開眼睛,知道到招待所了。

無意間賈銘世看見樓前花園的桃樹旁,一男一女,抬手遮擋著車燈的強光,那樣子既想看清車號,又想往樹叢裏躲閃。

賈銘世猜他們準是要來拜訪他的。這麼晚了,竟然還有人候在這裏。每到晚上,總有人上門來。要麼就是部門領導來彙報工作,要麼就是鹿頭鎮的老鄉或是下屬來聊。賈銘世不敢怠慢他們,怕落下個不認人的壞名聲;可又不便同他們太熱乎,自己根基不牢,不想讓人他玩圈子。

賈銘世下了車,林秘書就做出也要下車的意思。賈銘世就搖搖手,:“誌國,你不要下車了,太晚了,休息吧。”林秘書便開了車門,將下yù下的樣子,恭謹地:“賈書記,那您就早些休息?”

每次回來,賈銘世都不要林秘書下車送他上樓,可林秘書每次都要做出要下車的樣子。林秘書不嫌麻煩,賈銘世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自然。林秘書腦子很活,手腳勤快。如果哪林秘書沒有做出要下車送他的樣子,他反而會覺得不對勁的。

剛從空調車裏出來,感覺熱浪有些逼人。如今這氣候越來越有脾氣了,四月才過,就有些夏的意思了。人們才脫了羊毛衫,馬上就穿襯衣了。有點像這年頭的愛情,省去了很多煩瑣的細枝末節,從手拉手直接就通向了床。

賈銘世暗自幽默著,就進了招待所大廳。裏麵開著空調,立即涼爽了。

雖是累了,可他上樓的時候,仍有意讓腳步顯得有彈ìng些,挺著腰杆子。耳朵卻注意著下麵的樓梯聲,看那一男一女是不是尾隨而來了。沒有聽到腳步聲,他便放心了。

劉芸見了他,叫道:“賈書記您好。”忙拿了鑰匙卡去開門。賈銘世自己有鑰匙卡,用不著麻煩。劉芸隻是回頭笑笑,開了門,道:“賈書記您請。”

賈銘世徑直去了洗漱間,刷牙,洗臉。門鈴響了,他停下來,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滿嘴的牙膏泡泡。他聽聽門鈴聲,不想去理會,仍舊刷牙。可門鈴又響起來了。他有些來火了,稀裏嘩啦地衝一下臉,抓著毛巾揩幹了,慢吞吞地走過會客廳,去開門。

拉開門,他的臉上就掛著笑容了。心裏再怎麼有火,人家上門來了,還得笑臉相迎。他先看見的是位大眼睛的女人,睫毛又長又翹,微笑著叫道:“賈書記好。”女人身後是位夥子,也微笑著。

“請問二位……”賈銘世問。

那女的嫣然一笑,:“賈書記,我是吳弘的表妹……”

“哦哦,吳弘的表妹?請進請進!吳弘早就給我打了電話,起你們。這幾我正想著這事兒,怎麼不見你們來?又不知道你們電話,不好同你們聯係。”賈銘世很是客氣。兩位進屋坐下了,賈銘世才問:“這位就是你的弟弟舒?”

夥子忙點頭道了賈書記好。女人自我介紹:“我叫舒暢,在地區物資公司工作。”

賈銘世望了眼舒暢,就感覺自己眼睛發脹,臉皮發癢,禁不住想抬手去抓自己的腦袋。他忍住所有不自然的舉止,盡量顯得從容些,卻奇怪自己怎麼會這樣?他想起身替客人倒茶,卻感覺雙腳發硬似的,怕自己手足無措,就含糊了。

這時,劉芸卻敲門進來,問:“需要給客人倒茶嗎?”賈銘世笑著點點頭,道了謝謝。劉芸倒了茶,輕聲道打攪了,馬上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