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先前突破地階之時,厚積薄發,直接略過了識靈之境,自開天眼,雙目如炬,不再有白日黑夜之懼。而今,時隔多日,終於在心境舒展之下,逐漸靠近了窺門之境。
修者修道,法侶財地缺一不可。莫離經上一世積累,這些都並不太在意,縱使暫時遇到了些許難事,費些手腳也就解決了。然而除此四樣之外,還有一項是修行當中極為重要的,那就是,運!
運,運氣,氣運,運道,等等都可是言此,然而,卻又是最不可捉摸的,渺茫難測,全賴修者自身運勢機緣。莫離受天道桎梏,運道有失,因此多番努力之下得到進境契機也不願縱其消逝。
莫離眼睛未睜,卻是手掌一抬,一瓶丹藥便出現在了他的手心。莫離另一隻手一指,卻見瓶塞自落,一汪清水便從他的周身毛孔穴位中鑽入,最終集中在了那團膏狀火種之下。
那清水一動,便再次將已經逐步放緩上升趨勢的真火頂起,使得其距離那道命門竅穴更近了一大步,帶給莫離這部分未經開拓的經脈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楚。
莫離雙目一睜,瞳中一縷劍芒幾欲直射而出,卻隻是精光一閃,便迅速隱去。
修道之途艱險密布,若無一顆堅定不懼危劫、迎難而上、一往無前之心,隻想著惜身顧命、畏首畏尾,又談何去爭那一線機緣,得證大道?
他雙目一閃,默坐不動,透出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莫離將心頭他念盡都拋在腦後,擯除外物幹擾,立起求道堅心。他坐定於一塊巨岩之上,待那汪清水力竭,便也不再催動,將其引出,往那真火上落去。
稍稍運轉心法,那團真火就將那比它體積還要大上許多的清水吸納入了火芯。真火火焰刹那暴漲許多,仿佛是得了有力臂助一般。火焰蓬騰而上,氣勢洶洶地向那近在眼前的命門之上狠狠劈去,竟有幾分迫不及待之感。
反複多次,那金紅真火不懈而動,漸漸將那堅實的命門門戶破出了一條縫隙。那縫隙之中卻猛地吹來一陣濁氣,直向那團膏狀真火撲去,惹得後者一陣搖動色澤也黯淡了幾分。
那濁氣如風,狂猛無匹,在莫離體內刮起,根本無法躲避,其左突右衝之下,便要拚命從莫離的身軀內狂亂掃動,仿佛要將其經絡撐開,從毛孔竅穴中鑽出體外一般。
莫離也不慌張,麵色絲毫不變,這種情形他早已遭遇過,心中有數。他隻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團玉髓般的物什張口吞下,法訣玄功默默運轉,渾身上下堅若金鐵,渾似一塊。
便見此物什迅速凝結在了真火周圍,不但穩住了火焰之勢,更是如同添了油的燈一般,更顯明亮了幾分。明明是一團真火,倒顯得有幾分金光燦燦,圓潤灼華,好似一顆靈丹。
莫離靈台一片澄澈空明,心神之中更是虛無一片,似乎這天地間空無一物,唯獨神魂中有一道道幾乎無法直視的鎖鏈狀的光練纏繞其上。
莫離好像在這一瞬間體悟到了這天地間的一張大網罩臨己身,緊緊縛住自己的腳步,阻礙自己前行道路。隻是,這晦澀不明的天道鎖鏈此時卻顯得有些虛浮,就如同那無根浮萍一般,讓莫離窺伺到了一線生機。
他心中猛地振奮起一股執念:我欲成神,踏破天道,任憑你八方風卷殘雲,我自巋然不動!哪怕天地牢籠,亦不能阻擋我成道之路!
此念一起,莫離心中這股堅凝無匹的心念,霎時化作一股誓要劈開天地的意誌,引動出沉浮於靈海劍心之中的無名長劍。無名銳嘯一聲,仿佛感應到了莫離這衝天劍意,化作一道劍影自靈海之中向上而行,霍然衝破命門那處堅硬桎梏。
倏忽間,一叢明火從命門中點起,無窮光亮自這道門中綻放而出,一陣熾烈之意放出。莫離隻覺得腦中轟然震動,道道氤氳之氣蒸騰欲沸,似是其昂揚之意無法自平,轉而遊走於莫離周身靈脈經絡之中,好一陣子才漸漸平複下來。
待得氣息漸定,莫離凝神看去,卻見命門竅穴的那處堅實大門已然蕩然無存。而自己的那團金紅真火昂然立於命門竅穴之上,澄澈至極,通體淨華。
莫離隻覺心神舒暢,不由朗聲而笑,狀極快哉。
他一聲清嘯,袍袖一卷,便從石台上飛起。他飛遁之時,群山之中仿若雷霆轟鳴,在空穀之中不斷回蕩。又似千峰朝拜,江河倒灌,耳畔盡是劈山裂海之巨響。
雖持掌這混元珠先天靈寶多日,莫離這卻還是頭次縱雲在其中肆意飛馳,沒有使用法寶之主的威能,全憑自身靈法,居然一飛便是數日過去。
他在這方洞天之內遍覽無盡山水,胸懷開闊,一種最初入道的暢意向往之感油然而生。不禁也是心中感慨。若是未走上修道之途,縱然徒步萬裏,也不過能看到大好河山的一隅之地而已,最終望穿秋碧,空自長歎,化為一抔黃土。
而眼下,自己卻可乘風來去,瞬息數裏,萬裏之遙也不過咫尺,遨遊天地暢意隨性。
“卻不知為何,上一世空有這等神通,卻未能感到今日這般舒暢!”莫離感歎。
修者一旦跨入了地階境界,一身玄功就不再是單純地禦使靈力。靈力可與神識之力相合,繼而成為法力,運轉之間玄功無法揣測,更有神通相隨。
而令眾多人階修者最為豔羨的,乃是進入地階便可騰雲駕霧,有了飛遁之術。行止間,皆有煙嵐飛霧相隨,瑞靄祥雲,浩蕩縹緲,令人望之輕靈出塵,格外有仙家氣度。
若在外界聖安大陸,高渺萬丈雲天之上,有無數罡風肆虐,雲若龍虎,狂嘯如海底暗漩,想要飛縱其上,穩住身形,即便是以地階之尊也是千難萬難。
隻是莫離此刻在這混元珠小世界當中,卻並無此虞。他身處於高天之上,飛渡碧空隻若等閑,逍遙萬分,沒有絲毫滯礙。但也有一樁不好,就是他一旦飛到了萬丈之空,便無法繼續向上飛縱,仿若這天上有蓋一般,籠罩世界。
莫離也是無奈,這混元珠世界畢竟隻是小世界,尚處於洞天福地的範疇,自然無法與外界已然成熟廣闊的聖安大陸相媲美。
“雖暫時無法相比,但我這混元珠潛力巨大,終歸有一日會超越聖安大陸,形成一方大世界!”莫離伸展雙臂,隻覺信心滿滿,未來難以限製。
飛遁許久,莫離雖不覺疲憊,但也想要好好看看自己如今的修為境界到了哪一步。他目光一轉,便看到下方有一處險峻高峰,陡峭孤高,壁立千仞,狀極雄奇。
莫離心中不由讚了一聲,滿意之下便按下雲頭,縱身躍下,落在了那峰巔之上。山峰極高,峰巔更是隱沒於雲海之中。莫離身處其間,周圍處處都是雲卷雲舒,放眼望去卻都是雲海波濤,波瀾起伏,演化風雲之勢。
嘴角噙著一絲微笑,莫離默默體會自己晉入地階第二小境界的諸多妙處。
他伸出左手,攤開手掌,注目而去。隻見其中一道嫋嫋白煙騰起,莫離心念一動,那道白煙離掌而起,時而化作巨禽,時而化作猛獸,時而則變成一株古木,形態不一,卻皆是極為逼真,毛發俱現。
莫離滿意點頭,這一縷煙氣乃是他體內法力所化,既能化作形體廣闊之徒,又可變為毫毛之小,收發隨心。他屈指一彈,那一道正化作一柄長劍的煙氣便猛地向前一斬,卻見雲海震蕩翻卷,一道龐大鴻溝被劈出。
微微一笑,莫離對自己目前的實力有了更精確的判斷和認知,剩餘的就是在實戰中多加熟悉了。
他胸中意氣借此一擊也是抒發出來,頓覺神清氣爽,沉吟片刻,便決定再去看看銀子和小帝。於是他縱雲而起,無名劍光馭出,向回飛遁而去。
蒼翠欲滴的青山之中,莫離已然回轉,他在劍光之上向下一掃,便瞧見了那株巨木之下依舊熟睡的一人一狐,不由失笑,忖道:“他們是睡了這麼久還是睡醒了又睡著了呢?”
正在這時,莫離目光陡然一凝,神色一動,心中警兆頓生。他霍然從雲頭縱下,一晃便出現在了下方青氣彌漫的林中,喝道:“你是何人?”
他這一聲厲喝之聲突如其來,將那身形嚇了一跳。她慌忙向後退了數步,微低著頭,清亮的瞳孔中滿是不安,而一張秀麗的小臉上滿是畏怯之色,嘴巴囁喏幾下,卻不知該如何說話。
莫離微微皺眉,打量起這個不知為何會出現在自己洞天空間之中的存在。隻見,這是一個模樣有十三四歲的少女,一身衣袍明顯不太合身,黑發披肩,也無束帶,柳眉柔目,下巴尖尖,臉盤小巧,麵容清秀,身材嬌小,顯得有些瘦弱,有種弱不禁風之態。
此時,麵對著莫離的質詢目光,她不由向後退去,莫離看其方向,分明是想要逃到小帝和銀子的方向。
見此場景,莫離冷哼一聲,一揮衣袖,一道劍光直射少女腳後跟落去的方位,轟然炸響。
少女驚跳起來,動作極為敏捷熟練,但馬上就聰慧地停住了腳步,麵色卻是蒼白,看向莫離的目光中露出怯懼之意,幾乎不敢抬頭直麵他,身軀瑟瑟發抖,顯然真的是被嚇到了。
莫離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終於想起了什麼,眉頭一聳,遲疑道:“你是,那隻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