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恐高症

鬆了一口氣的不隻是這些護衛,還有王止,之前莫離和小帝對於人性命的漠視讓他有種從心底發出的畏懼,現在看來是自己誤會他們了。

“為什麼不殺了他們呢?”小帝突然疑問道。

王止:“……”當我剛才什麼都沒想。

小帝仰著小腦袋看向莫離,祂漂亮而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不解,微微皺起小巧的鼻子。

因為,在祂看來,那些人既然不是朋友,自然就是對手,那麼為什麼要留下他們的性命呢?不過,祂並沒有在那群人麵前向莫離問出這個問題,而是走遠之後才問,這是出自對莫離的信任,祂隻是單純的想要知道原因而已。

這裏古樹蒼勁,每一株樹體都仿佛一座小山,從樹林之中向上望去,仿佛一根根通天支柱,磅礴雄渾,撐起天穹。其間掩映著一些隱隱約約的古老建築群,一派古樸大氣的景象,令人驚歎。

莫離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對於小帝的思維模式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沒有停下腳步,但是低下頭對幼童模樣的小帝耐心回答:“在這個世上,不是除了朋友就是敵人的,總有一些在中間的人。”

看到小帝似懂非懂的表情,莫離想了想,用另一種方法解釋道:“比如說,你之前和銀子是好朋友吧?”

小帝脫口而出:“小帝和銀子一直都是好朋友!”

“好好,你和銀子一直都是好朋友,但是之前你和巨龜並不是朋友對吧,你當時還要殺了它對不對?”莫離從善如流道。

小帝猶豫了一下,才勉強點頭道:“是,可是我…”

莫離抬起一隻手打斷了祂的自我辯解,繼續道:

“我知道,後來你沒有殺它,而再後來,你們成為了朋友。可是如果你當時並不知道它以後會成為你的朋友,如果你當時殺了它,你現在是不是就少了一個朋友呢?甚至,因為你殺了銀子的朋友,銀子也可能不願再跟你做朋友,你就失去了兩個朋友,對不對?”

小帝聞言一驚,白淨的小臉臉色很難看,聰慧的祂一下就理解了莫離的話語,祂低下頭沉默不語。

莫離也沒有再繼續思想教育,而是牽著祂的手向前走下去,由著祂自己消化剛才的對話。

隨著他們前行,暖洋洋的夕陽逐漸下沉,夜裏的涼意逐漸上升,王止對莫離低聲交代了一句後便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他是在告誡莫離進入夜晚後,這片森林會格外危險,不僅有凶獸出沒,更有一些人會渾水摸魚,趁機傷人。

莫離確實能夠感受到一種心悸,有些不太舒服,若是在晉升地階之前,即便是尊階之境也恐怕會受到不小的影響。他低頭看了一眼仍然在專注思索的小帝,似乎這種令人發寒的氣息一點兒也沒有感受到。

但他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伸出手揉了揉小帝的腦袋,祂銀色的長發在漸漸升起的月亮的淡淡光輝中與懷中的小狐狸融為一體。

小帝有些迷茫地看了莫離一眼,莫離讓祂多加小心周圍可能會出現一些危險。

幼童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看起來很可愛,但是話語中卻透著滿不在乎的不屑,“放他們全部過來,能傷的到我嗎?”

看祂那一臉臭屁的模樣,回頭望來的王止一陣無言,一個不小心險些跌倒。

他幹笑著爬起來,打算拍掉身上的泥土。

“等等!”莫離喊住他的動作,三人都是向王止望去,卻發現他的手心和磕到地上的衣衫上都沾上了一些血跡。

天色已暗,王止的視力比不得莫離和常年在地窟中生活的小帝,一時之間竟沒有發覺,被莫離喊住之後,忙向地麵望去,臉色卻是大變。

莫離察言觀色,問道:“你認識他?”

地麵上躺著的赫然便是一具屍體,臉朝地趴在地麵上,身上有多處傷口,但致命傷應該是太陽穴的一個大洞,他的屍首明顯被人動過,包括武器和儲物類的法寶一樣都沒有,身上外衣也同樣被扒了下來扔在不遠處,似乎是為了將他的內甲脫下。

王止麵上駭然之色未褪,下意識答道:“我,知道他!他就是聯合大家一起剿滅那魔女的人,據說有背景而且修為很強,幾乎是尊者以下無敵!”

莫離聞言也是有些訝異,某個境界無敵可不是一句簡單的誇讚,聖安大陸修者之數難以盡述,即便有些水分,也足以證明此人能夠將本身修為轉化為戰力的效率了。

可是這樣的人,怎麼會死在這裏呢?

魔女,就是他們對她的稱呼嗎?

待王止回過神,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讓你胡說,那個魔族女人可是莫尊者的人!得罪了他,自己豈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心裏想著之前那些同伴的下場,他的臉上就表現出惴惴不安。

莫離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沒什麼,她本來就是魔族女子,你這樣說也沒有錯。”

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陷入漆黑的深夜,口中喃喃道:“看來,她也進步的很快啊,不但能夠抓住最核心的人物,而且還有本事殺了他。隻不過,看起來是費了很多心力吧。”

他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否則也不會留下這麼多具屍首卻沒有收走他們所有的法寶。

是的,在這具屍首不遠的地方,橫七豎八遍布著許多屍體,死狀各異,他們的屍體倒是沒有像之前那人一般被仔細地搜刮過一番,而是留下了許多不太好拿或者比較隱蔽的儲物鐲等法寶。

“啊!”

就在這時,莫離突然聽到一聲稚嫩的驚叫,下意識地握緊自己的左手,發覺那隻微微冰涼的柔軟小手依然還在自己的掌中,不由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急忙朝小帝望去。

但見祂融合了人類和精靈麵容的優點的小臉上滿是驚奇,卻並無畏懼恐慌。

“小帝你怎麼了?”莫離有些摸不著頭腦。

小童囁喏了一陣,粉嫩的小臉上在月光下也能看得出有一些羞紅,祂用力拉了拉莫離的手。

莫離蹲下身子,小帝附在他的耳邊問道:“莫離,那個,外麵怎麼突然變黑了?我們進入地窟了嗎?”

莫離:“…”

這可憐催的小孩子,居然連白晝之變也沒見過。地窟中就不必說了,而混元珠洞天空間中更是隻有一輪白日常年懸於空中,而沒有黑夜。

想必是剛才思考問題太入神了,剛剛才發現突然天變黑了吧。莫離隻好給祂傳音普及了一下白天和黑夜的問題。

這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包括王止,否則肯定是要察覺出一些異常的。

好在王止還算識趣,看到小帝要同莫離說悄悄話便趕忙消失在了兩人的視野之中。

聽完莫離的解釋,小帝白裏透紅的小臉徹底變成了紅彤彤的顏色,隻不過並不是害羞的,而是激動而興奮的,大自然實在是太奇妙了!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

可惜祂這種難以言喻的心情卻不知道該和誰分享,一般人也理解不了祂內心的波瀾,於是祂隻好揪著貪睡的銀子嘰嘰咕咕地用某種莫離無法理解的語言宣泄著自己的興奮。

不過看起來,兩個小家夥倒是交流得很順暢。銀子聽到小帝的話,原本還四肢朝天地眯眼睡覺,頓時就翻了個身跳了起來,弓了弓背,晃了晃腦袋,瞪圓了眼珠,似乎一下子清醒了。

小帝跟銀子嘀嘀咕咕了一陣,小銀狐就從祂的懷裏躍了出來,直接攀著小帝的肩膀就跳到了莫離的頭上,小爪子牢牢揪著莫離的頭發。

莫離:“……”好久沒有這個待遇了。

雖然看不到小銀狐究竟在看什麼,但莫離可以看得到小帝的眼神,祂正在仰著頭從一處樹蔭疏漏的空隙間看遠處天空中的那輪明月。

莫離想了想,似乎小銀狐也沒有跟隨他親自經曆過晝夜交替,隻不過在它誕生的地方,應該是可以看得到變化的吧…

無法理解就由著它們自己交流吧,莫離先出聲將王止叫了回來,畢竟這片地方確實有些危險,他一個人容易出事。

王止從一株大樹後繞了出來,看起來應該沒有遭遇什麼危機,他依舊是那副恭恭敬敬謹小慎微的樣子,他看起來真的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人,或許在尋常散修麵前還有一些威懾力,但在莫離麵前,就普通的好像路邊的一棵草。

“王止,你有愛人嗎?”莫離突然問道。

對莫離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王止毫無心理準備,愣了一瞬間,他便低頭老實回答:“有。”

他的回答很簡單,莫離察覺的出來,他並不太願意多談這個問題,想必也是對自己有所警惕吧。這樣的話,至少也能說明那個愛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

莫離微笑,也難怪,自己也從來不願意在陌生人,或者說在任何人麵前談起夢心。並不是因為某種猥瑣的原因,而隻是單純地想要在心裏為她劃出一片淨土,一片隻有自己知道的淨土。

而且,越少人知道,對她也就越安全。

她一向都是很喜歡夜間明月的,不知道在這樣的夜裏,她是否也會像自己一樣抬頭望著同一輪月亮…

很快,他收回了自己投向月亮的視線,也不再追問王止關於愛人的話題。雖然通過這個話題,他感到與這個模樣平凡的人距離近了一些。

抬抬下巴示意王止繼續向前行去,莫離一把將小銀狐從頭頂上拽下來,抱在懷中。

莫離與小帝的速度雖然沒有用到極致,卻已經超過了王止在黑夜中行進的速度,漸漸取代了他帶路的位置,王止隻得勉力追趕著莫離兩人的步伐。

王止偷偷抬眼瞧了莫離一下,卻見莫離竟然真的沒有絲毫要追問的意思,既是鬆了一口氣,又感覺有些失落和難以理解。

當被莫離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心中一緊,第一反應就是撒謊稱沒有,然而他並沒有那樣做,因為他擔心莫離會有某些手段可以察覺到人心、分辨出真言或假意。他不能冒這個風險,因此最後選擇了最簡潔的老實承認。

他都已經做好了莫離繼續追問下去的準備。

與莫離想的一致,他並不願意過多談及愛人,正是因為擔憂莫離會利用她來脅迫自己,若是那樣,他寧願發出心神毒誓來表忠心。這正是小人物的悲哀。

當然,若真的走到那一步,他堅持多年不願加入某個勢力受到約束的初心就無法繼續維持下去了。

沒有走到那一步自然是最好不過,但易地而處,他是不會做出這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姿態,因此越發覺得莫離深不可測、不可捉摸。

與此同時,小銀子還在莫離的懷裏練習蹬腿,想要再次衝到他的頭頂去。

莫離沒有別的辦法,最終淡淡道:“你要是想去高處看,我就帶你上飛劍上看個清楚。”

這句話一出,小家夥立馬老實了,縮爪縮尾巴地團成一個圈把小腦袋埋進蓬鬆的大尾巴中,默默偎在莫離的懷中,唯有兩隻小耳朵不時抖動展示著它實際上在密切關注著外麵的動態。

說來也奇怪,這個小家夥可以站在那麼高的巍峨巨樹上行動自如,但是卻會害怕在離地不過數丈高的飛劍上飛行。

對此,莫離隻能歸結為銀子患有飛行恐高症。

不過這倒是他對付這個小家夥的一個極為好用的法寶,自從莫離將那口萬年鍾乳湖移進洞天空間中去後,它就不再像之前那樣喜歡黏著莫離追要丹藥了。莫離一度失去了對付這個小家夥的最佳法寶,好在現在又找到了一個新的。

隻不過這種終極法寶一般情況下不能輕動,用的多了說不定小家夥心一狠不恐高了,以後可就用不成了。

小帝看到銀子在莫離懷裏的委屈樣子,有些心疼,拽著莫離的衣袖把小銀子又要了回去,但被迫答應了莫離“不許它再搗蛋了,否則就不它再出來了”的霸王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