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炳天的情況,本是還算穩定的。
至少他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
但是妻子陳姿心跳停止後,他的情況也不太好了。
生命體征儀上的各項數據,突然變得不正常,尤其是心跳和血氧飽和度。
坐在輪椅裏的蘇靜曉,被柯以楠推到蘇炳天的重症監護室。
醫生把這些情況告訴蘇靜曉時,蘇靜曉握起了蘇炳天紮著針的手。
那是一雙快要失去溫度的手。
蘇靜曉把父親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
“爸,你是不是感應到了?”
我去爸爸肯定是感應到了媽媽的離去。
所以,他也不想活了,想跟媽媽一起離去。
平日裏別看爸爸是一家之主,有時候說一不二,但是他很愛媽媽的。
老兩口幾乎沒怎麼吵過架。
除了那段日子因為要替不孝女蘇靜嫻還賭債的事情,發生過爭執外,老兩口很少有口角之爭。
他們恩愛的了一輩子。
媽媽的離去,爸爸一定很自責,很內疚,很痛苦。
他是想隨媽媽一起去嗎?
握緊爸爸的手,蘇靜曉哽咽著。
“爸,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教我要怎麼變得真正強大的嗎?”
她一邊哽咽,一說邊。
“你說,真正的強大不是忘記,而是接受。”
“接受分道揚鑣,接受世事無常,接受孤獨挫敗,接受突如其來的無力感。”
她哭著道,“爸爸,你還說,要我不斷調整自己的狀態,找到繼續前行的力量。成為更好的自己。”
她哭得快要斷氣。
“爸爸,可是我不想做那個強大的自己。”
“我隻想做你的女兒。”
“強大又有什麼用了?你要是走了,我就無依無靠了。”
“爸,你別對我這麼殘忍好不好,你醒過來,好不好?”
“爸,我求求你了,別丟下我,別讓我孤苦無依的,好不好?”
她在哽咽著,抽泣著。
她不敢想象,接下來的生活到底要怎麼過下去。
一會兒還要去料理媽媽的生後事。
如果連爸爸也跟著一起走了……那她也不想活了。
大概蘇炳天是感應到了女兒的痛苦無助。
他也不想讓她如此孤苦無依。
兩個小時後,他的情況漸漸好轉起來。
隻是……
柯以楠這邊,沒多少時間了。
蘇父能夠漸漸好起來,柯以楠很欣慰。
在他的陪同下,蘇靜曉吃了些東西,人看起來有精氣神了。
放下手中的筷子,蘇靜曉抬頭,“以楠,星星那邊什麼情況?”
寺廟裏死了那麼多的人。
當時陳星、蘇靜曉和柯以楠以及當天出入寺廟的所有人,都要被帶回去問話的。
考慮到陳姿蘇炳天重傷,以及柯以楠讓商陸秦森托了關係,他們這才相安無事地留在醫院裏。
柯以楠沒有回答蘇靜曉的問題,而是不舍地看著她。
要和她分別了,柯以楠有千萬個不舍得。
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如此堅強,卻又如此可憐的她,柯以楠心痛得心都要碎掉了。
“你放心,他們隻是把陳星叫去問話,她不會有事的。蘇氏集團你也別擔心,有商陸在,那些老股東不敢怎麼樣的。”
好多事情,蘇靜曉都不敢去想。
比如她殺人這件事情。
但她還是決定告訴柯以楠,“以楠,蘇靜嫻是我殺的。等我爸的情況稍微再穩定一些,等我把我媽媽的生後事料理完,你陪我去自首吧。”
她相信,當時那種情況,她是屬於保護父母,屬於正當防衛。
就算她親自開槍打死了蘇靜嫻,也不會被重判的。
大不了進去幾年,出來後,她還是要好好生活。
如父親所說,她要學會接受這世間的一切世事無常,要變成那個更好的自己。
無論這突然其來的無力感,對她來說創傷有多重,她都要接受。
“靜曉,你聽著。”
柯以楠突然握住靜曉的雙肩,認真嚴肅地看著她。
“蘇靜嫻是我殺的。是我為了保護你,我開槍殺的她。”
“這件事情與你無關,如果警察問你,你什麼也不要說。”
蘇靜曉恍然大悟。
柯以楠這是要替她頂罪?!
“不。”她接受不了他的這份好意,“以楠,我不能把你拉下水,這是要坐牢的,我不能這麼自私,以楠,你別……”
“人就是我殺的。”柯以楠搖了搖靜曉的肩,“你聽我的,我進去後不用坐太久的牢,洛律師會替我做辯護,最多一兩年我就能出來。”
“不……”靜曉心髒被衝擊,這世間怎麼有這麼好的柯以楠?
柯以楠斬釘截鐵,“我和你不一樣。我健健康康的,無病無痛。可是你不一樣,你的腿還要接受康複治療,如果進去的話,你會錯過最佳的治療時間。我還想看著你站起來,穿上我替你準備的漂亮的婚紗。”
靜曉搖著頭,淚流滿麵,“不,以楠,我不能這麼自私,我不要你替我頂罪,我去自首,我現在就去自首。”
“你乖一點。”柯以楠屈起拾指,拭過她流著淚的臉,“我進去以後,你要好好治療,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等我出來。我出來,我就娶你。”
柯以楠知道,就算靜曉去自首,也沒有用了。
那些證據,他早做了手腳。
至少要有一兩年的時間,他會見不到靜曉。
他想多看她幾眼。
見她哭成個淚人兒,他於心不忍。
靜曉握住他替她拭淚的手,用力地點了點頭,“以楠,我答應嫁給你。你不要替我去頂罪,你等我,等我從監獄裏出來,我就嫁給你。”
這個世界破破爛爛的,糟糕透了。
無論她努力的生活,努力的變得更加強大,可是依舊擋不住那些風,那些雨,那些坎坷,殘忍而又無情地撲向她。
真的,破破爛爛,又糟糕透頂。
可是,柯以楠卻一直在為她縫縫補補。
她要嫁給他。
他不嫌棄她的過去,不嫌棄她腿殘疾了,不嫌棄她殺了人,卻還要替她頂罪。
這麼好的男人,她要是不答應嫁給她,那她真是傻子。
“你真的答應嫁給我了?”柯以楠抽開被她握緊的手,又替她拭了拭臉上的淚。
那淚水是滾燙的,灼得他胸口鈍痛,“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要嫁給你。”靜曉搖了搖頭,“你不是做夢,我想嫁給你。以楠,我愛你。對不起,我這麼晚才發現你的好,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我隻想聽你說你愛我。”
柯以楠是在兩個小時後,被警方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