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
喬蕎牽著何啟東往右轉。
因為婚姻登記窗口在右邊。
她記得很清楚。
以前她和商陸來這裏領過結婚證。
已經熟門熟路了。
“到了。”
熟悉的地方,勾起一些回憶。
心裏忽然湧起複雜難受的情緒。
喬蕎站在原地,駐步,凝望。
2號登記窗口,就在眼前。
那是五年前,她和商陸領證的那個窗口。
連工作人員都沒有變。
還是那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在給一對又一對的男女辦理著結婚手續。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
但好像,又全都變了。
五年。
已物是人非。
她眼裏短暫的神傷,指尖的冰涼,何啟東都感受到了。
盡管她很快抽回了神思,但何啟東還是將她的心思感受得清清楚楚。
這時,喬蕎側頭,看了何啟東一眼。
幹脆利落一笑,“人還不是很多,我們去排隊吧。”
她牽著何啟東的手,又看似幹脆利落地走到了自助取號機前。
纖細的手伸出去。
指尖落在屏幕上,點向結婚登記取號業務。
屏幕還未完全觸碰到。
一隻大掌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頭,望著滿眼傷感笑意的何啟東,輕輕蹙了蹙眉,“阿東,怎麼了?”
“把這個號讓給更有需要的人。”
何啟東淡淡一笑。
那笑意,像是落在深山樹林裏的月光。
明明很明亮,卻滿是悲涼。
喬蕎不明所以地皺著眉頭,“可是我們也要排隊啊。”
她伸手,又要去點。
何啟東把她的手拉回來,拽在掌心裏,走到大廳的角落處。
“阿東,你怎麼了?”
喬蕎不明白他的舉動。
“喬蕎,謝謝你能一大早起來,陪我走這麼長一段路。”
何啟東微笑。
從她指間抽手,又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有你陪我走這一段路,就夠了。”
今天,如果他堅定地要跟她領證。
以後還會有無數個像今天早上一樣的清晨。
他可以牽著她的手,漫步在街頭。
一起去買菜。
一起去送娃上學。
一起在她喜歡的路邊攤,吃一頓價格實惠又美味的早餐。
一起感受這人間煙火味。
一起慢慢變老。
到老了,他還可以當她的拐杖。
哪怕兩鬢斑白,他依然可以緊緊地牽著她的手,一邊跟她過馬路,一邊溫柔輕聲地喊一聲:
老太婆,走慢點,別著急!
這樣的幸福,是十二年前,他躺在手術床上,將死之際,一直心心盼盼的。
願望即將實現。
可何啟東決定放手。
因為他知道,喬蕎跟他在一起,她不快樂。
他不想委屈她。
“阿東,你怎麼了?不是說好了要領證嗎,你怎麼突然說這些?”
預感有些不太好。
喬蕎有些慌。
拉著何啟東的手,想往自助取號機走。
“阿東,走,我們去取號。”
她的手被何啟東輕輕拽回去。
他站在原地,她怎麼拽也拽不走。
喬蕎一回頭,又迎上他那明明很溫柔,卻很悲涼的目光。
“阿東,我知道,這兩年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女朋友。”
“我以後會努力的。”
“我會努力愛上你,一心一意地跟你好好過日子。”
“以後我會以我們這個小家庭為中心,什麼也不想,我們再給安安生個弟弟或者是妹妹。”
“我真的會努力的。”
“我們去領證,好不好?”
她滿眼認真和懇求。
她真的想把過去的那些疼痛,全部都忘記。
真的想和何啟東好好的,開始新的生活。
她真的在努力了。
“阿東,走吧。”
忽然有些害怕。
害怕今天會有什麼變故。
眼裏有了複雜難受的淚花。
“阿東,我們去排隊拿號。”
眼裏的淚水,被何啟東伸手拭去。
何啟東又摸了摸她的腦袋,“我今天就沒有想過,要跟你領證。”
“為什麼?”喬蕎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就變卦了。
何啟東不想讓她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笑了笑,說,“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突然不想結婚了。”
“阿東,我……”
她是不是傷害到阿東了?
他那麼好,她卻一直沒有對他交付真心。
“阿東,我以後……”
她保證著。
卻被何啟東斬釘截鐵:
“喬蕎,真的不是你的原因。這回讓我自私一回,我想換種灑脫的活法,愛一個人是很辛苦的,我不想那麼辛苦了。”
哪裏是這樣的原因。
他分明是想把她還給商陸。
因為隻有跟商陸在一起,她才會快樂。
隻是,她與商陸之間的裂縫需要時間去修補。
“阿東,你不是說你再也不會丟下我不管嗎,你別這樣,我們去領證,好不好?”
“對不起,喬蕎,我又要失信了,是我不夠好,是我……”
“別這樣,不要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
“阿東,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
“我知道你愛我很辛苦,這回換我來疼你,我以後真的會跟你好好過日子的。”
何啟東再一次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滿眼心疼又不舍地看著她。
“喬蕎,人這一輩子,可能需要花一生的時間,去認清自己的內心。”
“你還沒有看清你自己的內心。”
“我不想你做後悔的事情。”
“再哭就真的不漂亮了。”
他又拭了拭她的淚水。
晶瑩的淚水落在他的掌心裏,灼得他心如刀絞。
“好了,我買了去M國的機票,一會兒要去機場,今後的路不能陪你了。”
何啟東雖是萬分不舍。
卻不得不放下。
喬蕎難過地哽咽了一聲,“你要走?”
“放心,會回來的。隻是去M國辦點事情。”
何啟東堅持要走。
無論喬蕎怎麼挽留,他依然坐上了去機場的出租車
上車之前,他看似很瀟灑地朝喬蕎揮了揮手,看似走得很灑脫。
實際上,等車子開遠時,作為熱血男兒的他,卻流下了心酸傷痛的淚水。
痛如剜心。
痛如割肉。
但他還是擦幹了淚,給喬蕎發過去了條微信:
【喬蕎,希望你早點認清你自己的內心,早點解開心結,早點擁抱幸福。】
喬蕎看完微信,再抬頭時。
搭乘著何啟東的那一輛出租車,已經消失在了車流遠處。
再也瞧不見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忙招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