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騙你……我。”謝尋開口說道,可是話說到一半,看著清曉這個樣子,他實在說不出口了。
謝尋看著清曉,沉默不語。
陳清曉眼睛通紅,看著謝尋,像是等待他的回應一般,可是謝尋卻沒有開口。
氣氛沉默了下來,清曉固執地看著謝尋,謝尋抬著頭,望著不遠處的夜空。
尷尬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謝尋就率先開口了,說道:“清曉,不早了,你應該回去了。”
清曉聽到這句話,慘淡地笑了一聲,回應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說完,不再理會謝尋,轉身直接離開。
轉身之後,已經是濕了眼眶,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清曉這個樣子,謝尋怎麼可能放心讓她一個人獨自離開?
謝尋跟了過去,默默走在清曉的身後,知道看見清曉到了自己的家門口,才抽出一支香煙,點燃一根煙。
清曉想要知道,他到底在隱藏什麼,可是他又怎麼可能和清曉說呢?
上一次清曉被附身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以後要盡量讓清曉不要接觸到這些事情上麵來。
這件事他找不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如果這樣清曉不會受到傷害的話,那就不如這樣做。
兩個人就先這樣吧,反正他也要去M國一段時間,兩個人先離開一段時間。
一個家庭的不幸,不是來自於不爭氣的父母,就是來自不省心的孩子。官家兩樣都占全了。
官鑫的老子官華是個矮小精壯的中年人,是官家這一輩唯一的男丁。從小聰明,可惜書讀的不多,高中畢業就北上尋找活計。幾年後回家辦了個燒煤球的廠,官華成了村子裏唯一的小老板,收益頗好。官鑫的媽薛晴是鄰鎮的女子,模樣端正。在官鑫之上,他家還有個大兒子官順。
大兒子讀初中之時,官家正紅火,官華辦廠的收益讓他家添了輛車,在舊屋買了新房。官華興致衝衝考了駕照,每天開車進進出出。村裏人站在自家門前,年輕的恨恨的瞟幾眼,年老的叼著煙袋咂著嘴,煙霧嫋嫋升起,他們的眼神也變得含糊不清。
事情變得太快,讓人難以置信。
“喂,官老板!官順出事了,您直接來縣醫院吧!”接到電話,官華有些愣神,桌上的酒也推了,匆匆出門,把一眾酒友的熱鬧吆喝扔在身後。
薛晴扒在手術室門口,一邊嗚咽,一邊努力向內張望著。
“坐會吧,你這樣也是幹著急。”官華站在妻子身邊,似是勸慰的說著。
“要不是你從不管他,他會一次次和別人打架?會被傷著肋骨?”薛晴猛地回頭揪著丈夫的頭發,歇斯底裏。
“你成天在家不管事?怪老子!你也不看看是誰給你吃穿,給你錢花!”官華許久沒被人這樣質問,頓時火氣上頭,青筋暴起,推開了薛晴。大步走到不遠的窗邊,掏出火機點燃香煙。不再看癱坐在地上神情頹靡淚水湧動的妻子。
官鑫第二天才知道哥哥被人打出事的消息,父母一個在醫院照料哥哥,一個在廠裏打理事物,沒人告訴他哥哥的不幸。是他那操了幾十年心的奶奶,從官鑫姑姑那裏知道了消息,便匆匆帶著小孫子去了醫院。
“哥,哥,哥!”官鑫一點兒也說不出別的話。他哥一動不動躺在白煞煞的病房裏,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薛晴一刻不停的給兒子撚被子,麵容灰蒙蒙的。憔悴的神情,重複不停的動作讓她看起來有些神經質。
在官華連續一個多月將自己的鈔票送到醫院收費窗口和醫生白大褂口袋後,官順可以出院了。可是他還不能去學校,除了學校給他的的停課通知外,還有醫生的休養建議。
官順漸漸恢複了身體,剛出院時蒼白的臉龐逐漸有了光彩。可是,他因為長時間的休養與打營養針,胖成了圓滾滾的球。以前他和狐朋狗友們除了打架也打籃球。每個下午餘暉未盡之時,陽光照在他們跳躍奔跑的身軀上,和一般男孩身上一樣的溫暖和煦。而如今,他實在太胖了,他的肚子裏像裝了兩個籃球,手臂稍微晃動,那白花花的肥肉就忍不住舞動起來。他其實三個月就可以好了,為了不拖著肥胖的身體去學校接受嘲笑,他總告訴醫生各處的不適,醫生怕出事也隻好建議繼續休養,於是便一直滯留在家。
至於官華,在兒子出院後也並沒有多施予一點點多餘的關懷,每天早出晚歸甚至不歸。他忙的沒日沒夜,工廠開工的日子卻越來越少。終於有一天,他輸光了自己的每一分財產,還欠了四十多萬。
“官華那個狗雜種!給老子出來!給誰充大爺呢?”債主一日日越積越多,官華卻總是離家躲避,薛晴之後用沙發桌椅堵上大門,帶著兩個兒子上二樓躲藏。官順透過陽台窗簾觀察外麵催債人的惡相,官鑫在不遠處看著哥哥,不敢靠近。回家後的哥哥更凶了,沒再和官鑫說過一句和氣話。官順回頭瞥了一眼孱弱的弟弟,示意他過來。官鑫試探著走向哥哥,在快要靠近他的時候胳膊被他使勁一扯,上半身倒在官順腿上。樓下一片混亂——
“官華你個狗東西!你自己是個龜孫,生的崽子也是龜孫!老子造孽,兒子還債!死了也得還!”鬧得最凶的那個中年人一邊拿手裏的棍棒砸門,一邊豺狼似的吼叫著。
“這就是你那個老子造的!他害我們活不安穩!你看呐!看呐!我已經這樣了,被那些人打死就像打死狗一樣,我自己都不稀罕!而你,也要過這樣的生活了!你恨不恨,恨不恨?”官順癲狂似的按著弟弟的頭,低吼著,臉上的肉顫動不止。
官鑫嚇壞了,眼淚鼻涕淌了一臉。
“哥,我害怕,你放開我罷!”官鑫哀求著,身體止不住的抖動起來。
“狗東西,你在對你弟弟做什麼!”薛晴雙眼通紅,血絲遍布,頭發亂成一團。
“你要折磨死我才罷休麼?和你老子一樣?”她扯開兄弟倆,喃喃道。
官順倚在牆角,緩緩癱了下去,眼睛似睜似閉。官鑫哭嚎著爬上.床,將自己裹在被子裏,低聲嗚咽。
每天的逼債讓老屋的官華母親擔驚受怕,打電話給了遠嫁的女兒,求她和女婿救救她那闖了禍事的弟弟。女兒受不了母親的哀求,和姐妹幾個一道回了娘家,大著膽子和債主們打商量。好話說盡,祖宗們終於答應寬限幾日。她們又找到弟弟的一眾朋友,求著他們告知弟弟的下落。
不知找到第幾天,一個和他們交涉多次閉口不言的小老板告訴他們,去城西路的某一間房子找找看。
這個人沒有騙他們,官華找到了,和一個沒見過麵的女人一起,這是他有錢時養的女人,如今落魄,瞞天過海,讓女人以為他隻是離不開她了,願意在她這多待幾日。官華的姐妹們逼著他做了斷,畢竟家裏的薛晴還不知道此事。可是輪不到他做選擇,那被養的女人聽說他銀財散盡,一邊不三不四淫言穢語的罵著他,一邊收拾東西離開了這。
官華被姐妹們帶回去的時候,家門前圍滿了人,警車,救護車都停在門口。
三個擔架兩個蓋著白布,另一個圍滿了護士,使勁按著發狂的薛晴。
“兒!兒!官華啊!”薛晴嚎叫著,腳不停的蹬著,手四處撕扯。官華沒敢看另外兩個擔架。
村裏人站在附近竊竊嗦嗦偷窺著官家門前的熱鬧。年輕人冷漠的盯著小醜一樣的官華,嘴角扯出冷笑。老年人同情的歎了口氣,周身煙霧繚繞。
“我早就看出,這小子的鴻運不長久。可憐了他娘,苦了一輩子。”
“順兒拉著鑫兒,跳了樓。”官華母親顫抖著告訴兒子,老淚縱橫。官華呆愣愣的站著,也不知道聽見沒有。
一天過去,官家門口終於安靜。
事情變得很簡單,官華挨個磕頭求情,講述自己妻兒的死狀,換的了債主的仁慈。
辦完三人的喪事,姐妹們各自回家,官華始終躺在床上,睡的鼾聲四起。上墳的嗩呐聲都沒叫醒他。薛晴被她娘家接了回去,來接她的爹臨行前朝官家大門嘬了口濃痰。
官華母親老的不能再老,喪事沒讓她做什麼,她日夜在兒子房門前坐著。
喪事辦完的第二天,官華母親倚在門上睡著了,涎水順著嘴角淌到地上,官華的開門聲驚醒了老太太。
“兒,餓不?”
“娘,你搬這屋來住吧。我出去幾年。”
官華收拾好行李,幫他媽搬了家,出門搗鼓了一張車票,下午便出了門。
如今已兩年,官華母親每日拄著竹棍坐在前門瞅著大馬路,心裏想著兒子。
官華到了某個據說很掙錢的城市,當貨車司機。起初不與人說話打交道,後來熟了也一起喝酒。大家喝醉了一起吹牛,別人海天海地的吹,隻有他,吹的牛總是“我有車,不是破貨車,是真正的小車!我有兩個兒子,我媳婦賊好看。不過我背著她玩過女人……”
大家都知道他吹牛,他的家裏從沒有過消息,一看他就是個窮鬼單身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