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戎想了想點頭道:“努爾哈赤是不會看錯李萬梁的。我這去找他,李成梁能合,我就能拆。”費英東道:“努爾哈赤去和左秩比武了,他們約了在曹寶守的西城門。”石戎道:“那我更要快走。”轉身剛要走,費英東又道:“教主讓我轉告你,既然韓傑不敢行封賞,我們就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明天我們就走,讓你定一下咱們在什麼地方見麵。”這個出乎石戎意料之外,他心中暗道:“好啊,今天結盟,明天就走,你們仍可不得罪李成梁啊。”他想了一下,道:“就在老禿頂子山額亦都的地盤吧,我們回去必經那裏。”
費英東幹咳一聲又道:“祝慶跑了。”石戎這回真的呆住了,半響才道:“你怎麼能讓他走了呢!”費英東道:“他是今天下午走的,估計已過了薩爾滸了,我想他師父的事他不可能知道了。”二人相對苦笑,此事日後定會成為兩家合作的絆腳石,可是現在卻都無能為力。
石戎出了金教的住所,剛要奔西門就見黑暗之中徐光啟的那個小書童躡手躡腳向都府而去,他心頭一動在後麵跟了上去,小書童很快到了都府門口,掏出一快腰牌遞過去,門口的守衛立即放行,石戎則按老辦法越牆而入,眼看著小書童走到一間箱房前,石戎閃身來到窗前,添破窗紙向裏觀望,一眼看去他的心險些嚇的跳出來,屋裏坐的正是李成梁兄弟。
李成梁沉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人都哄出去了嗎?”李成材低著頭道:“小弟知錯。”李成梁長歎一聲道:“張大人過世之後,朝廷事務被那些老朽們把執著,一再聲明不要挑起邊釁,你不是不知道,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呢?”李成材閉口不言,李成梁又道:“我讓你協助尼堪外蘭,其實就是一種監視,你怎地還和他一起胡鬧起來了,還幫他找什麼女婿,這事你管得著嗎?”李成材低著頭道:“請兄長責罰。”
李成梁擺擺手說:“我雖然埋怨你,但我並不想責罰你,我也知道,你為人過於忠厚,鬥智遠非努爾哈赤的對手。”李成材道:“不止努爾哈赤,他手下還有一個漢人,叫石戎,表字天兵,在這圖倫城大部分事情都是他搞的鬼。”李成梁意味深長的向窗上一掃道:“我正想會會這個狗頭軍師。”石戎心頭一震,剛要動就見一個仆人走進來回道:“回大人,外麵有一個小孩,說他叫毛文龍,求見大人。”李成梁向外一笑道:“讓他進來。”
小書僮走進來向上一跪磕了個頭道:“毛文龍見過大人。”李成梁點頭道:“起來吧。”毛文龍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李成梁道:“徐光啟見了韓傑之後都說了些什麼?”毛文龍道:“徐先生勸韓大人幫助大人控製遼東,說,若韓大人不幫忙,遼東就將永無寧日。”李成材喜道:“這位徐先生果然像大哥說的,是位有識之士。”
李成梁不動聲色的說:“韓傑怎麼說”毛文龍又道:“韓大人不同意,他說,他後天最多就是對您的提意不提出反對,絕不會保證為四節度使的事求封,說,一但有事,他不願和您一起……吃官司。”李成材長歎一聲,李成梁看他一眼說:“這早就在意料當中。”他向毛文龍一揮手說:“你回去吧。”毛文龍又行了個禮轉身退了出去。
李成材心急的的道:“兄長,韓傑這個態度,那兄長的一翻心血豈不是白費了嗎!”李成梁走到窗口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也早就有了應對之策,哼!遼東大事豈是幾個雉子就可以改變的!”李成材急切的道:“兄長以何應對?”李成梁道:“我原先想誆金教一同入我帳中,所以我才提出了四大節度之說,現在既然事已不成,那我們就將尼堪外蘭推到火上去烤,不就完了嗎。”
李成材疑惑的道:“兄長的意思是……?”李成梁道:“本來我不想這麼做,因為一但這樣做遼東勢必進入混戰之中,但朝廷那些大員既然不見黃河不死心,那我就把他們引到黃河,我後天就向所有各部宣布,我將向朝廷為尼堪外蘭請封大汗,統轄遼東女真各部。”李成材大吃一驚道:“那各部能信嗎?”李成梁道:“我說了,韓傑也在場,這個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請得下來的,既然我有了這個意思誰還會不信呢?隻要大多數部族相信他們就會做出反應,膽小會聚到尼堪外蘭的身邊,免的惹禍,膽大的則會起兵反對,那時盡可以讓尼堪外蘭去殲滅,打他個赤地千裏,兵火連天,女真各部也就沒什麼實力了,那時朝廷還會不讓我們出兵嗎?”李成材醒悟的道:“這樣一來遼東就可以控製了,就算沒人造反,隻要設了這個餌就不怕尼堪外蘭不上鉤。”
李成梁向著窗外道:“你都已經聽見,還不走嗎?”石戎放聲長笑道:“多謝李大人指點!”縱身而走。李成材驚道:“外麵有人?”李成梁點點頭道:“我知道,我就是說給他聽的。”李成材茫然不解的道:“此為何故?”李成梁道:“外麵那個肯定就是努爾哈赤的狗頭軍師,他聽道之後一見無計可施自然就要走了,這城裏也清靜清靜。”
李成材道:“原來大哥是在騙他。”李成梁道:“不!我確有意烤烤這尼堪外蘭,他太沒用了,現在不把他放到火上,我們就沒有退路了。你馬上去一躺葉赫部,把我的意思傳達過去,就說這一切,隻是為了哄哄尼堪外蘭,我真正借重的還是他們,免的卜賽聽到我要為尼堪外蘭請封而節外生技。”李成材道:“那左秩那裏呢?不去解釋一下?”李成梁一笑道:“左秩一心想讓野人女真有一個大的發展,對四大節度抱了很大的希望,一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甩袖而去,怎麼解釋也沒用,但他既然想要改變野人女真,那日後還得來找咱們,所以他那就不必解釋了。”李成材這才明白道:“我這就去。”快步出了屋子,李成梁推開窗子長吸一口氣涼氣,看著天空的冷月心頭生起一股疲累的感覺,長長一歎,人似乎衰老了許多。
曹寶在城頭駐地的營帳中,左秩和努爾哈赤對坐氈上,四目相對惺惺相惜,左秩提起一個大甕,手指在甕底一戳,兩個指洞露了出來,左秩拿過兩個大碗接住流下的酒液,兩碗斟滿大甕成空,努爾哈赤點頭讚道:“好酒!”左秩道:“外人見了都是讚我的‘鐵指功’好,隻有大貝勒才知道再好的功夫,隻要人去練就能成,這好酒卻不易得。”努爾哈赤道:“左統領對酒也要很好的鑒賞力啊,平時日進多少啊?”左秩看著酒碗中碧色的液體道:“我已經三年沒嚐酒味了。”努爾哈赤道:“左統領一出仙露宮,野人女真就從將死而重生,左統領三年之中不識酒味也值了。”
左秩道:“你也在為部族而奔走,我的心事隻有你才能知道啊。”努爾哈赤道:“外人將左統領傳的如同殺人惡魔一般,但努爾哈赤清楚,這是野人女真惟一可行的生存之路,左兄為了部族寧冒天下之大不韙,是我男兒本色也。”左秩略有些激動,將酒端起道:“請!”努爾哈赤也端起酒碗,二人對碰一下,一飲而盡,努爾哈赤大聲道:“痛快!”左秩也長笑道:“三年來今日第一次這般清爽。”兩人對而長笑,左秩一甩手將酒碗丟開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也!然左秩一生所求於公正成水火之勢,左秩不得不與公一戰了!”
努爾哈赤把酒碗放好道:“今日一戰,若你我二人死了一個,那萬事皆休,若你我僥幸不死那此碗就是今夜的見證,保佑你我日後能一起為了部族而戰。”左秩站起來向努爾哈赤一揖,雙手在後取出那對乾坤風火輪。
努爾哈赤也站了起來,緩緩的將大刀橫在麵前,刀鋒向下,刀麵向外,目光淒涼道:“你我這一戰當真無可避免嗎?”左秩雙輪分開,目光堅定的道:“當此大戰之時,請大貝勒卻勿分心!”
努爾哈赤的刀向起一立長笑一聲道:“哈……,左統領不勞費神,努爾哈赤曉得。”話音一完大刀上的殺氣漫溢開來,左秩雙手向前一送,一對火團光華四射,卷向努爾哈赤,轉到他的眼前二分而四、四分為八、八分十六暴卷而來,努爾哈赤一刀劈下光團四散,左秩發出一聲低吼,雙輪火焰尖對準努爾哈赤,左劃右舞用的竟是劍招,雖說輪尖極短但劍氣橫溢,不亞如一柄三尺長劍揮來舞去,努爾哈赤大刀收回僅以刀首銅珠向外擊出,便如一隻手椎一般敲打著輪子尖,二人一個以長做短,一個以短做長,變化兵器竟圓熟無滯。
二人連鬥二十幾個回合仍不見高下,左秩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大貝勒好武功!”話音不落雙輪的火焰尖變的紅通通的,如欲飛去,向努爾哈赤的兩個太陽穴刺去,努爾哈赤長笑一聲道:“這還有些樣子!”雙腳一用力向上飛去,身子貼在帳頂,兩隻風火輪的尖子一碰發出一聲脆響,然後一起向上剪去,努爾哈赤貼著帳布滑了下來,帳頂剪破一點星空露了進來,努爾哈赤趁左秩雙輪脫手之即大吼一聲:“嗨!”連劈三刀,身隨刀走一刀上一步,第三刀落直取左秩胸腹之間。
左秩雙輪就在刀將劈到那一刻收回,向左右一拉鎖住努爾哈赤刀口銅珠,二人同時用力,一個往前送,一個往兩邊扯,努爾哈赤奮起神力,刀越來越向前走,左秩突然雙輪一收,整個人向後折去,大刀一送而出,刀鋒離左秩胸腹僅有一寸隻餘,向下溢去的刀氣直撲左秩,但在空中忽然一晃顫悠悠的抖了幾抖向兩邊散去,原來左秩從腹部逼出真氣硬將努爾哈赤的刀氣逼散了。
左秩整個人都彎了過去,雙手一抖兩隻風火輪一齊向努爾哈赤的雙腿斬去,努爾哈赤一掌按向他的腹部,左秩的雙手從肋邊翻了上來向上一托,努爾哈赤借力而起,風火輪貼地飛去,努爾哈赤身子一轉落到一旁的小幾上,左秩翻過身來,左腿伸直向後,右腿彎曲雙手一招,風火輪飛了回來,輪緣貼在他的手掌上,左秩也不抬頭發出一聲長吟,左腿猛的向前一蹬人向前衝去,衝不過半,人又退了回去,雙輪打著旋向努爾哈赤飛去,努爾哈赤蹬幾麵而起,大刀回手一帶,小幾向雙輪迎了過去,幾上的酒碗卻轉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幾轉然後穩穩的落在原地。
雙輪一觸小幾立即轉削起來,就見兩隻風火輪轉個不住,片刻功夫小幾碎成木粉,隨後雙輪輕輕的落在兩堆木粉上,努爾哈赤一步一沉的向左秩走了過去,大刀的殺氣蓄足,一近左秩大吼一聲:“殺!”一刀劈了下來,一直木然看著努爾哈赤的左秩忽然向下一伏,雙掌在地上一擊,兩堆木粉站了起來,托著兩隻風火輪向努爾哈赤的肋部刺去,將欲刺到猛然停止,此時努爾哈赤的大刀就在左秩的頭上,左秩已沒有能力使風火輪再上升一步了,而努爾哈赤一但劈落,雙輪必然刺入他的兩肋,左秩若硬推雙輪努爾哈赤也能一刀劈死他,二人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著,僵持著,誰也不敢先動一下。
帳簾一挑,一支大槍飛了進來穿過雙輪釘在帳壁上,隨後一口寶劍閃電般架住努爾哈赤劈下來的大刀。
石戎笑吟吟的走了進來道:“二位好打,可以住手了。”左秩目光越過石戎向他身後的曹寶道:“二師兄,怎麼說?”曹寶低著頭半天才道:“三弟,小石頭是師父的眼珠子,他說話我不敢不聽。”石戎笑道:“三哥,你不要怪二哥,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說完之後你要是還想打我絕不攔著。”
左秩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想聽,我相信,隻要我殺了努爾哈赤,一切就都會改變。”石戎道:“你不知道我要說什麼。二位,韓傑拒絕幫助李成梁,李成梁為了挽回危局已決定……,向朝廷為尼堪外蘭請封女真大汗。”努爾哈赤和左秩同時大聲道:“你說什麼?”
石戎長歎一聲,把剛才自己聽到向二人講了一遍,努爾哈赤和左秩麵麵想覷半響無語,石戎道:“左統領,現在你就是殺了我二人,也法改變韓傑,韓傑不能被改變,李成梁就必然要向所有人宣布他的決定,所以左統領現在的努力已經沒有任何意思了。”
左秩看看努爾哈赤道:“後會有期。”轉身就走,努爾哈赤笑道:“左統領,但願你我還有再戰之日。”左秩一句話不說大步而去,石戎一把扯住曹寶將一張紙遞給他道:“二師兄,麻煩你把這個轉交給火扇公主。”。曹寶瞪他一眼無奈的接過來離去。
第二天清晨,圖倫城外的高崗上,房忠帶著房愛愛、孟古、珠魯巴顏、勞薩、常書等一幹人站在那等著冷如馨和欣然,房愛愛貼著孟古低聲道:“寧哥,此番一別也不知何日方可再見,我……。”孟古煩透了她了,向一旁一讓道:“死不了終會見的,不要這樣婆婆媽媽的。”房愛愛一陣愕然,不知她是怎麼了,還想過去說話房忠道:“主母來了!”房愛愛這才不得不做罷。
尼堪外蘭陪著冷如馨、欣然、扈爾漢走了過來,多羅甘珠乖巧的落後幾步跟著,尼堪外蘭一邊走一邊道:“母親大人真就不能等壽辰過了再走嗎?”冷如馨苦笑一下道:“石戎給我的信上說:“望不負言,早早離開。”你母親我一輩子的英名總不能讓人看清吧,而且我也想早一天到北京,拿到丹藥為欣然解除身上的痛苦,另外……有些事也等著我去做,我實在不能再留了。”
尼堪外蘭歎了口氣道:“是兒子無能,讓母親連壽日都不得過,那個姓石的小混帳,總要一天我會活剮了他!”走在一旁的欣然聽到這裏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顫,扈爾漢則輕蔑的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