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如飛舞的鵝毛。周遭很是靜謐,能聽到簌簌的落雪聲。
陳昊天和瑪麗經過剛才一番對話後,兩人再沒了交流,隻是踩著雪一步步向前,穿過了一片片的黑暗。
“可以了,再走下去,又遠了。”陳昊天點燃一根香煙,對前麵的瑪麗喊道,“明天的戲目如此大,咱們要養足精神。”
瑪麗回頭,嘴角掛著天真而單純的微笑:“閣下,明天讓你動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你圍觀即可,我想再走走。”
陳昊天咽了口唾沫,滿頭黑線:“瑪麗,照你這麼說,此次我完全淪為打醬油的了?”
“暗夜眼鏡蛇行動你原本就不是主角。”瑪麗調皮的笑笑,眨眨眼睛,“當然如果你願意,隻要一句話,改變下設定,就可以亮光閃閃的登場,我沒意見。”
“不!還是打醬油好,做主角壓力太大,老裝逼打臉,自己都膩味了!”陳昊天趕緊擺擺手,跟瑪麗並肩向前,想到她剛才信誓旦旦的話語,蹙著眉頭道:“瑪麗,你是不是太自信了?難道就沒有考慮過萬一?一旦出現幺蛾子,反應不及,後果不堪設想。”
“閣下,在我的字典裏,沒有萬一兩字,一件事一場局,如果還考慮種種變故,就說明這局一開始布得便不是很精巧!我不容許出現這樣的變故,那是對我智商的侮辱!”瑪麗蹙蹙眉頭,不想跟陳昊天繼續這個話題,她伸展雙臂,仰麵對著落雪的蒼穹,美滋滋的道,“下雪的天真美,閣下,人們都說要看冬季的景色,拉普蘭德最好,可我覺得天京城要比拉普蘭德更美,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陳昊天看向瑪麗的眼眸有些飄忽,就像看著一個單純不染俗氣的天使。
“因為這裏有閣下!”瑪麗走到陳昊天身前,抬頭看向陳昊天,輕輕言道,“如果先前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必須說聲抱歉,可我知道言語在行動麵前是蒼白無力的,事情已經發生,我不可能將自己的命搭上,因為我還不想死,還有理想沒有實現,如果閣下不饒我,我沒二話。”
陳昊天正正臉色,看向瑪麗,輕輕言道:“你的理想,恐怕要澆灌不少血吧?”
“也不能如此武斷,在這世間要做點兒什麼出來,總要有犧牲。”瑪麗拍拍陳昊天肩膀上的積雪,柔聲道,“就像成立黑旗軍的時候,死了不少人,成立天煞的時候,好像也留下很多屍體,即便現在,你的手也從未幹淨過!閣下,我們都不是神仙,這一輩子也就幾十年,隻要我們覺得自己走的路是正確的,心裏的天平還保持平穩,想那麼多做什麼呢?反正你我這輩子,要想成為聖人已經不可能了。”
陳昊天一愣,想了想,苦苦一笑:“你說的也對。”
“咱們不要探討這些命題了,挺費腦子的!”瑪麗突然抱住陳昊天,那張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陳昊天渾身肌肉一陣僵硬,想要將她推開,心裏突然一疼,大手又放下了。
“閣下,其實我很怕的!”瑪麗的身子在顫抖,淚水奪眶而下,“我不明白我到底犯了什麼錯誤,老天要這樣對我!我的人生不該是這樣,對不對?其實我不想的,可你知道嗎?我不能回頭,也回不了頭了!”
“都是我的錯!”陳昊天緊緊抱住瑪麗,輕輕言道,“你可以回頭,我會幫你,我是死神,是神,神還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嗎?”
瑪麗抬頭看向陳昊天,擦擦眼角的淚水,笑了:“閣下,我說我怕,難道你不怕嗎?或許在這段人生旅途中,你比我還要恐懼,對不對?”
陳昊天點點頭,麵無表情的道:“你說的沒錯,我比你還要怕,怕失去身邊的人,失去了他們,我好像就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了。”
瑪麗抬手輕輕撫摸著陳昊天的麵龐,輕輕言道:“其實你我並沒有本質的不同,有些事我們不想做,有些人我們不想殺,可我們不做,跟隨我們的人會死,如果我們不殺,那麼敵人就會毫不客氣的將匕首插進我們的心髒!閣下,你現在之所以猶豫,一是你變強了,自認為可以掌控,另一個方麵是你想的太多,你......沒有以前單純了!”
“人總是會變的,瑪麗。”陳昊天拍拍瑪麗的腦袋,笑道,“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我都不希望你受到傷害,需要我幫忙的時候,說一聲即可,不要出幺蛾子,我勸不了你,卻能幫得了你,你說你不能回頭,卻也未必,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你覺得天京城的雪很美,我會在這裏等著你回來,咱們還能像現在這樣一起看看雪,說說話,但是瑪麗,走的太遠,可能要重新回到天京城,要費些周折。”
瑪麗甜甜笑了:“閣下,你好像太寵我了。”
“因為你值得我寵。”陳昊天認真的回道。
“那閣下好好保重身體哦,你年紀不小了,冬天很冷,萬一稍不留神,跟李建文一樣躺在地上,我即便回到你身邊,恐怕就不能陪你漫步聊天了。”瑪麗意味深長的道。
陳昊天哈哈大笑,看向瑪麗:“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就我這德行跑到閻羅殿,閻王爺他敢收嗎?說不定他巴不得我多活八九十年,這樣他閻王爺的位置才做的安穩,因為我一到那裏,估摸他就失業了。”
瑪麗無奈的搖搖頭,挽住陳昊天的手臂,笑眯眯的道:“尊敬的閻羅王閣下,屬下想問你,尤不悔那條命,你到底要不要呢?說心裏話,這個人我真的不想殺,他各方麵的實力要比韋恩惠強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咱們正是用人之際,要不,將他為己所用呢?”
陳昊天皺皺眉頭,冷笑一聲:“瑪麗,你是在開玩笑嗎?君君的事,韓家充其量就是一把刀,真正使壞的是尤不悔,即便他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留不得!”
瑪麗背負雙手,幽幽歎息:“閣下,其實他也是可憐人!種種跡象顯示,他還沒有我想的那麼壞。”
“我剛才就已經說過,沒有十惡不赦的人,做了錯事就要付出代價!”陳昊天扭轉頭來,看向嘴角掛著壞笑的瑪麗,道,“你在試探我?”
“沒有,我說真的。”瑪麗臉色沉了下來,輕輕言道,“很快你就知道了,他的死,有些可惜,或許,還會有些麻煩。”
尤不悔如果死的可惜,那麼李建文豈非更可惜?
空曠的韓家院落中,他就靜靜躺在那裏,孤獨寂繆。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韓家首屈一指的高手,其實沒做什麼惡貫滿盈的事情,甚至他在一些方麵表現出來的品德讓人欽佩不已。
遺憾的是,了解他的人太少,原因非常簡單,在世界這出大戲中,他的分量太輕,更悲哀的是,他攙和了不該攙和的事。
淩晨時分,鵝毛大雪依然在下,一輛黑色奔馳轎車在韓家門口緩緩停下。
後排一個身著黑色羽絨襖的女子蹙蹙眉頭,對身旁的蘇蕊蕊道:“既然你入了武門,就不要再有世俗的念頭。”
“妍妍師姐,李叔叔是我的啟蒙恩師,如果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臨走時回來看看,是本分。”蘇蕊蕊低著頭,怯聲回道。
劉妍研看向蘇蕊蕊的眸中全是憐憫,幽幽歎了口氣:“武門聯盟的風向變了,否則,我並不介意幫你解決掉陳昊天!蕊蕊,你要永遠記住,隻要你夠強,一些規則是可以打破的,屆時你帶領一些姐妹找陳昊天的麻煩,沒人說個不字,如果你實力不濟,還是安生點兒好,咱們峨眉派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要想複仇,就要學會隱忍,學會在錯綜複雜的局勢中不斷強大。”
“謝師姐提醒,我知道怎麼做的!”蘇蕊蕊說完就下了車,推開院門的那一刻,她的時間停滯了。
身下的白雪已被鮮血染紅,李建文的屍體之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
蘇蕊蕊的心空了,她一步一步走到李建文跟前,跪了下來,柔嫩的小手在那張冰冷的麵龐緩緩摩挲,悲傷到極致,眼眸已經沒了淚水。
“建文叔叔,你怎麼那麼傻啊,你怎麼跟豔豔阿姨一樣傻啊!”她哆嗦著紅唇,抬頭看向落雪的天空,低聲問道,“老天,你告訴我,你到底長沒長眼睛,韓家最不該死的就是他們兩個,為什麼命運最慘的卻是他們,為什麼啊?”
“蕊蕊!”劉妍研靜靜走過來,瞟了眼倒在雪地中的李建文,“人都死了,再悲傷也無濟於事,將他好生安葬吧,將這仇恨記在心間,在二長老座下你好生努力,有大仇得報的那一天!”
蘇蕊蕊重重點點頭,微微用力,將李建文抱了起來,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建文叔叔,你跟阿姨終於能在一起了!阿姨一直都不喜歡韓西嵐,她......她是被韓西嵐強暴的......結婚也是被逼的......慈文......是你的孩子!阿姨是被韓西嵐害死的,大家都瞞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