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一場大雨忽然降臨，和其他慌忙躲雨的人不同，楊牧依舊閑庭信步走在雨中。
他仿佛穿著肉眼不可見的雨衣，雨水還沒觸碰到他的衣服，便被無形的氣罩反彈開去。
見到這一幕，人們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多了幾分敬畏。
這些普通人裏麵，修真者到處都是，但基本都隻是肉身境，像這種直接將雨水隔絕開來的手段，肉身境是不可能施展出來。
“你這醜東西，誰允許你到我們屋簷下躲雨了？快滾！快滾！真是晦氣！”
惱火的怒罵聲從前方傳來。
楊牧朝那邊看去，便見一個六七歲，瘦骨嶙峋，蓬頭垢麵，衣著破爛的小女孩，被客棧店小二一腳踹到街上的泥水裏。
小女孩的臉上，有著幾道極為猙獰的疤痕，像是曾被某種野獸的爪子在臉上撓了下，看起來頗為嚇人。
她被從屋簷下踹到街上，臉色有幾分驚恐，但並沒有哭出來。
她顯得極為虛弱，有一條腿是瘸的，爬到牆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暴雨連綿不斷砸在她瘦小的身上。
楊牧緊盯著小女孩的臉龐，並不是覺得醜陋，而是覺得女孩的眉目，特別是那雙眼睛，頗為熟悉。
察覺到有腳步聲靠近，被暴雨淋成落湯雞的小女孩，如同驚弓之鳥，向後縮了縮，她已經無數次被別人說擋了路，然後一腳踹開。
隨著腳步聲在麵前停下，小女孩抬起頭來，遲疑道：
“這……這裏也不能待著嗎？那我換個地方，不……不要打我。”
說完，她便再次像是隻瘸了腿的小貓般，趴在地上，艱難地往另一邊爬去。
下一秒，她就感覺一隻有力的手臂把自己抱起來，朝剛才的屋簷下走去。
女孩嚇一跳，拚命掙紮，便聽抱著自己的男人道：“你是不是有個姐姐？”
“你認識我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姐姐在哪裏？嗚嗚！丫丫好想姐姐，求求你，快讓姐姐來找丫丫好不好？丫丫好想姐姐！”
小女孩愣了下，隨後死死抓住楊牧的手，像是擔心楊牧忽然消失不見，而她姐姐也忽然消失不見，再不回來一般。
楊牧心中歎息一聲，還真是那女孩的妹妹！
小女孩的姐姐，正是不久前，胖守衛讓他和郭崇鼎去收的那具屍體。
那雙即便死去，也瞪得滾圓，顯得極為倔強的眼睛，給他留下深刻印象，而剛才，他在小女孩的身上，又看到同一雙眼睛。
“姐姐她大騙子！嗚嗚！她讓丫丫在這裏等她回來，說去給人家買好吃的，人家好乖好乖，一直在這裏等她，可她就是不回來。
嗚嗚……丫丫肚子不餓了，一點都不餓了，讓姐姐她回來好不好？丫丫要姐姐！讓姐姐回來好不好？”
小女孩沒聽到楊牧的回應，無比焦急。
楊牧抱著她站在雨中，如化作石雕，身體僵硬了幾秒，才再次邁著腳步走到屋簷下。
小女孩體重輕的可以忽略不計，但楊牧卻是有種無比沉重的感覺。
他自認為不是個心軟的人，卻是硬不下心腸，告訴小女孩，她姐姐應該是去給她買吃的的路上被人拐走。
而如今，已經成了一具屍體，不久前，被他埋在島上。
“客官，您是住店還是吃東西呢？”
店小二一臉笑容，快步迎了出來，見到楊牧抱著的小女孩，眼神厭惡道：
“客官，您怎麼把這醜八怪給抱過來，她身上臭得要死，我們可不能讓她進店去惡心別的客人！”
話剛說完，楊牧一家將他踹到街上的泥水中。
“你站在我麵前，更讓我感到惡心，滾遠點。”
店小二摔蒙了，回過神來，哭嚎道：“打人啦！掌櫃的，有人來鬧事啦！有人來砸場子啦！”
下一刻，掌櫃帶著幾名彪形大漢跑出來。
“客官，你這是什麼意思！若是鐵了心要搗亂，那麼——”
掌櫃一臉怒容，話還沒說完，便見對方扔了什麼東西過來。
“靈石？”
掌櫃接過後，神色一怔，打量幾眼成色，呼吸都急促幾分，“客官您這是？”
“我的意思是，這場雨不停，他就給我老實在街上躺著！還有，給我安排一間客房，送點吃的過來！”楊牧冷冷道。
“明白！”
掌櫃看向店小二，怒罵道：
“混賬東西，聽到沒有，你給老子好好在街上躺著。一定是你這家夥狗眼看人低，不然人家會和你一個店小二斤斤計較？
要是敢站起來，坐起來，老子把你的腿打斷！有的是人想要來我這邊謀份差事！你們幾個，給我在這邊盯著他！”
轉過頭來，一臉諂媚看向楊牧，做了個請的姿勢：“客官您裏麵請！”
店小二躺在泥水中，欲哭無淚。
………
楊牧站在一塊浴簾的外麵。
浴簾的另一邊，一個女婦人正在幫名叫丫丫的小女孩洗澡。
小女孩滿臉不安，盡管女婦人的舉止很小心翼翼，唯恐弄疼她，但她看向女婦人時眼底依舊滿是警惕．
她清楚，這些人之所以對自己友善，是因為從外麵的楊牧手上得到好處。
“大哥哥，你在外麵嗎？”
女孩看向楊牧所在的方向，又重複一遍她問了已經十幾次的問題。
“在！”
楊牧的回答總是隻有一個字，但並沒有半點不耐煩，讓小女孩感覺很安心。
片刻後，小女孩終於洗完，換上新衣服。
來到楊牧麵前，還沒等楊牧伸手，她便直接從婦人懷裏撲向楊牧，像是唯恐楊牧突然消失。
楊牧伸手將她抱在懷中，將婦人打發離開，走到已經備好的一桌菜肴旁邊坐下。
女孩望著一桌豐盛的菜肴，口水自動流出來，但什麼都沒做，老實待在楊牧懷裏，唯獨目光像是黏在那些菜肴上，怎麼也移不開。
“你多久沒吃東西？”楊牧問道。
女孩聲音柔弱道：“有吃東西！昨天還吃了個饅頭。”
“你哪來的饅頭？”
楊牧以為是哪個好心人給她的，結果女孩聽到這話，卻是急得快要哭了，低下腦袋：“丫丫錯了！丫丫再也不敢。”
“你哪裏錯了？”楊牧一愣。
女孩低著腦袋：“丫丫不該搶狗狗的饅頭！”
楊牧愕然道：“你去和狗搶吃的？”
女孩看了眼楊牧，點點頭。
楊牧看了眼她的瘸腿：“這腿傷沒多久，是被那條狗給咬的？你說自己吃了個饅頭，就是說，你搶贏了？”
女孩道：“它咬丫丫的腿，丫丫吃饅頭！它看到饅頭被我吃完，就走了。”
“……”楊牧心裏嘀咕，那條狗估計也挺憋屈。
它咬女孩的腿，是要讓女孩將饅頭還給它，結果女孩壓根都不搭理它，它咬任它咬，我該吃繼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