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的話,
安若溪一邊說著,身子一邊劇烈的掙紮,以求能夠脫離他禁錮的懷抱,隻希望能夠趕緊跳下馬,離得這隻妖孽遠一點,再遠一點,她怕,怕這樣
隻是,她這般不顧後果的扭動,除了讓那無辜的馬兒煩躁的在原地打轉之外,卻更加重了與身後男人的廝磨……
眸色一沉,淳於焉晦暗明滅的瞳孔深處,驀地掠過大片大片隱忍的浮光
此言一出,原本還在拚命撲騰著的安若溪,瞬時一動不敢動的僵持在男人的懷抱裏,並非為著他咬牙切齒的警告,而是隨著他的話聲,
“乖……”
男人似乎很滿意女子的從善如流,涼薄的唇瓣,緊緊貼於安若溪的耳畔,輕聲開口道。那一把低沉而邪魅的嗓音,活像主人在誇獎一隻自己養的聽話的小貓。
安若溪又是羞赧,又是氣惱,但,隻得生生將那所有的反抗,盡數吞回到了肚子裏,噎的她一口氣都差點沒上來。僵的保持距離,躲開他健壯強勢的胸膛,遠一點,再遠一點……
男人顯然發現了她居心不良的意圖,長臂一緊,便將那一具纖腰款款的身子,毫不費力的鉗製在自己懷中,如同圈起了一道巨大的牢籠,而安若溪則是被禁臠在其中的獵物。
座下的馬兒,緩緩的行著,淳於焉伸手,將那柔弱無骨卻略顯僵的下顎,堪堪擱在她的頭頂,似乎這樣的,讓他很是舒服。
安若溪狠狠咬著牙,將口腔裏千回百轉的掙紮,好不容易的堵了回去。沒辦法,在人簷下過,焉得不低頭?為了免遭男人更激烈的輕薄,隻好任由他占著眼前的小便宜……
心底卻早已將那“淳於焉”三個字嚼了個稀巴爛……混蛋,……典型的,又……前麵連加個“衣冠”都不配……
將那個男人的祖宗代都拉出來招呼了一番之後,安若溪透紅的俏臉上,卻是不由的一垮,開始為著自己這沒出息的妥協,深深的懊惱與瞧不起……
一低頭間,女子淩亂的散落在鬢角的碎發,在夜風的吹拂下,不經意的擦過男人的臉頰,那酥酥麻麻的觸感,似星星點點的電流一般,擊中了他胸膛之處,包裹的極嚴密的一顆心髒……
女子滿頭青絲間,縈繞著皂角似有若無的清香,絲絲縷縷的鑽進淳於焉的鼻端,緩緩的沿著他體內的每一根神經,流竄至幽暗不見天日的心底最深處,幻化成一雙看不見的玉手,輕輕撥動著那幾乎生了鏽的心弦,然後從飄揚的琴韻中,慢慢傾瀉出,緩緩的在心間流淌、漫延,的仿佛要就此融化那裏的一片冰冷與……
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顎,無意識的在女子馨香輕軟的青絲上,蹭了蹭……這樣近乎於愛侶間極為自然而親昵的一個小動作,讓安若溪的心底,竟是不能自抑的一跳,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油然而生,似苦似甜,乍喜乍悲……
忍住那想要回頭看看身後那個男人的衝動,安若溪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是好,,都仿佛鯁在喉間,揉合成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縷情緒,恍恍惚惚,飄飄渺渺。
身下的馬兒,似漫不經心的緩步向前行著,輕微的顛簸,帶來安若溪渾身上下骨頭的輕顫,這若有若無的酸痛之感,仍是讓她不由的麵紅心跳。想到明日就是賽馬之期,腦海裏卻是驀地閃過一線光。
那突如其來的念頭,就像是不經意間闖進心底的一個問號,答案半明半滅,亟待得到某種證實。
“淳於焉……”
輕咬唇瓣,安若溪似猶豫掙紮了許久,緩緩開口道,隻是清淺的嗓音,猶帶著一抹恍惚與遲疑。
“嗯……”
這低沉的如同夢中呢喃的一個“嗯”字,仿佛僅僅隻是從男人的喉間,無意識的逸出的一個氣聲詞,的嗓音,泛著三分不經意的散漫與慵懶,像小貓肉嘟嘟的爪子一樣,輕輕撓著安若溪的一顆心,溫柔而纏綿。
思緒一恍,安若溪輕聲開口道:“淳於焉……若是明日的比賽……我輸了……你會不會很失望?……”
身後的男人,壯的胸膛,似乎微微一僵,原本埋首在她細長白皙的頸間,輕嗅著她的動作,就那麼頓在原地,然後,男人緩緩的抬起頭來,的呼吸,仿佛在刹那間冰凍成霜,刺得安若溪的肌膚,竟是傳來絲絲的涼意,這種寒栗,迅速的滲進她的心間,墜的一顆心,都似乎慢慢的沉了下去。
男人溫暖的懷抱,仿若不經意的向後退去,微微拉開了與身前女子的距離,本應是為著這鬆懈的禁錮而大鬆一口氣,安若溪卻反而覺得呼吸一滯,胸口之處,如同被人搬了一塊大石頭,堵在那裏一樣,說不出來的悶重滋味。
男人清冽冷淡的話音,從背後漫不經心的傳來,說的是:
“本王從來不曾在你身上抱過贏的希望,又何來輸的失望?……”
安若溪微微低下頭去。是啊,既然從來不曾有過希望,自然便不會失望……但為何……聽他滿不在乎的道出這一事實……她竟會油然而生一股類似於失落之感呢?
安若溪突然覺得自己好沒趣,明明早就該預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卻總還抱著一絲可憐的僥幸心理,隱隱希望會有不一樣的答案,最終,仍是非要親耳聽到從他口裏說出來,方才能夠死了心塌了地一般。
“那就是說……即便我輸了……你也不會在乎,不會追究?對嗎?……”
安若溪的嘴角,微微凝著一抹清淺的弧度,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不高興。
落在淳於焉的寒眸裏,卻如同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所以呢……”
凜冽的嗓音,從男人涼薄的唇瓣間,冷冷傾瀉而出:
“……沐凝汐……你這是在拐彎抹角的要本王放過你的連嗎?……”
安若溪卻是心中不由的一動,即使明知男人誤會了她的初衷,卻不知為何,心底懨懨,懶於解釋,隻淡淡開口道:
“這件事……無論輸或贏,本來就跟連無關……自然不應牽扯到他的身上……不是嗎?”
男人諱莫如深的寒眸深處,驀地劃過一道殘戾的光,倒分不清是因為女子話中的內容,還是僅僅隻為著她開口為別的男人撇清關係這件事……
“與他無關?……”
淳於焉涼薄的嘴角,凝著一抹冷冽的弧度,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一件事一般,狠戾的開口道:
“……與他有沒有關係,是由本王說了算的……沐凝汐,你又知道什麼?……從始至終,一切的事情,都不是你能夠左右的……”
男人清冽的嗓音,如同帶著泠泠恨意般,似磨過的銳利刀鋒一般,刮在安若溪包裹的嚴嚴的肌膚上,帶來一股不寒而栗的觸感。那隱晦而沉鬱的話語,仿佛埋藏了太多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令她忍不住的想要一探究竟,卻又莫名的恐懼著那些未知的真相。
安若溪突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灰意冷之感。
“……是呀……我又知道些什麼?……我連自己究竟是誰……有時候都會傻傻分不清楚……又有什麼資格來好奇你們之間的恩怨?……”
女子一抹自嘲的弧度,那飄渺而恍惚的笑意,仿似一幅輕淡的水墨畫,畫上的一隻翩翩,仿佛隨時都會氤氳模糊,然後隨著天地間茫茫清風,消逝的無影無蹤……
淳於焉的心底,突然像是被人拿一根針,不經意的紮了一下般,帶來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刺痛之感。
“沐凝汐……你很想記起從前的事情嗎?……”
微微撇開頭去,男人溫淡的話聲,平平硬同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心頭一跳,眸底瞬間劃過無數的驚濤駭浪,一時之間,安若溪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若是平日,她一定會迫不及待的點頭稱是,希望有人能夠將過去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訴她……但這次,她卻不知為何猶豫了……仿佛那些她所不知道的真相,一旦揭開,就會像從前的沐凝汐一樣,被迫著麵對、承受,甚至深陷……
不,如果是那樣,那她寧肯永遠“失憶”……她從來都隻是有血有肉的安若溪,而非被自己鳩占鵲巢的這副舊皮囊……由始至終,她都是安若溪,不是沐凝汐……更不要變成沐凝汐……
抬眸,轉首,安若溪下意識的望向那近在咫尺的男人,卻惟見他俊朗冷毅、線條的側臉,無喜亦無悲,將一切真實的感情,隱藏的極好,不為人知,瞧不出任何的痕跡,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突然很想知道身後這個男人,對她的“失憶”有何感想?
“那你呢?……淳於焉,你想我記起從前的事情嗎?……”
將這個問題,四兩撥千斤的又推回到了男人的麵前,安若溪突然有些莫名的緊張,等待著他的回答,一顆心,竟不受控製的跳的飛快,卻也說不清到底是在期待著怎樣的一個答案。
女子盈盈的目光,定定的望進淳於焉的眼裏,而後者那一雙幽深似海的寒眸裏,則有深深淺淺的浮光,暗流洶湧,晦暗明滅。
想嗎?淳於焉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在未曾失憶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現在想來,就連他仿佛都要記不起來了……眼前的女子,除了相同的臉容之外,再難與從前的沐凝汐重合在一起……
緩緩將眼睛移開,男人諱莫如深的寒眸,已是平靜一片,淡然而疏離,一如既往,透著一股事不關己的冷漠與殘戾。
安若溪懸在半空的一顆心,一點一點的開始往下沉,直似要沉到幽暗不見天日的深淵裏去一樣,滲出一絲一絲的涼氣,並不斷的漫延至四肢百骸,連扣緊在掌心裏的指尖都泛著不盡的冷意。
男人清遠悠長的嗓音,在這個時候,徐徐響起,說的是:
“對本王來說……從前的事情,你記得與否……根本就不重要……”
安若溪的嘴角,凝著一縷笑,傾瀉出來,藏也藏不住的苦澀,透進男人諱莫如深的漆黑瞳仁裏,有光一掠而過。
“因為……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你是本王的女人,是本王的妻……”
男人幽幽的話聲,輕飄飄的鑽進安若溪的耳朵裏,如春風化雨,灑落心底一片濕意,浸氳在眸底深處,模糊著一切的思緒。
水汽朦朧的雙眼,定定的望進男人波光瀲灩的瞳孔……她看不透,他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假意……他說,你是本王的女人,是本王的妻……真心,抑或是假意,在一刹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安若溪突然不想追究,就讓她任性一回,她寧願相信,此時此刻,他眼裏倒映的人影,隻有她;他懷抱擁著的身子,也隻有她……
女子澄澈透亮的眸子,印在淳於焉墨色的瞳仁裏,清醒著沉淪的神情,似一根針一樣,紮進他的胸膛,讓他冷硬殘酷的一顆心,帶來一縷不期然的鈍痛。
微微撇開目光,腦海裏劃過一線恍惚,也許連淳於焉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適才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他刻意營造的假象,還是他不自知的真心……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就算你明天跑的多差……本王也不會將你的連砍手剁腳的……”
半響,男人涼薄的唇瓣間,驀地冒出這麼一句突兀的話來。
安若溪尚沉浸在方才的半喜半悲、患得患失的激蕩中,一時之間不能反應過來他跳躍的思維,有些怔愣的望向那張俊顏。
他這樣說,是代表他顧忌她的感受,想讓她安心嗎?
心底,滲進一絲一絲的甜蜜滋味,安若溪如櫻綻放的唇角,盈盈笑意,藏也藏不住,說出口的話,卻又得意又傲嬌:
“淳於焉,你就這麼看扁我一定會輸嗎?……世事無常,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贏的機會呢?”
她眉毛輕挑,神采飛揚的模樣,似能蠱惑人心,竟讓淳於焉心頭,難耐的一跳。
微微將目光從女子的身上移開,淳於焉一雙寒眸,卻仿佛不知該安放何處,漆黑如墨的瞳孔裏,有暗流洶湧,點點浮光,捉不緊,看不透。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動。
“淳於焉……其實你是希望我贏的吧……你希望我能把那隻錦瀾釵贏回來……對嗎?”
這個念頭,從當初見到他望著錦瀾釵的眼神之時,便一直縈繞在安若溪的腦海裏,一直沒有機會證實,此刻卻終於忍不住提了起來。
那“錦瀾釵”三個字,似戳中了淳於焉幽暗不見天日的心底,帶來一股不能自抑的悶痛。
“其實……那隻錦瀾釵……對你,是不是有著特別的意義?……”
雖然已經隱隱猜出其中的原委,但安若溪卻不知為何,仍希望能夠從男人的口中,得知那答案,仿佛這樣一來,她就可以離得他隱藏的極深的一顆心,近一點……
沉默。身後的男人,陷入極度的沉默之中。俊朗冷毅的臉容,神色淡淡,似乎與一貫的表情,毫無偏差,薄唇微微抿著,卻仿佛在竭力的壓製著某種情緒,那雙幽深似海的寒眸深處,緩緩流淌著秋水一樣的瀲灩波光,激蕩而隱忍。
安若溪隻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人給狠狠揪著一般,說不出來的難受滋味,因是微微擰頭望著他,脖子竟有些酸痛。
安若溪緩緩將目光收回,聲音澀澀,開口道:“你不想說的話……就當我沒有問過……”
“……這隻錦瀾釵……”
男人低沉的嗓音,似浸在往昔的飄渺時光裏一般,悠遠的眸色中,帶著一抹茫然,徐徐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