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片煩躁之間,卻聽得房門吱吱呦呦的被推了開來,安若溪隻道是陸籠晴,仍舊聳拉著一張臉,頭也未抬,清亮的嗓音,有一搭沒一搭的、悶悶的從嘴巴裏吐出來,說的是:
“籠晴……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就讓我在涼歡軒裏自生自滅好了……我以後都沒臉見人了……”
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此刻,安若溪狠狠瞪著麵前男人的一雙眸子,恨不能噴出火來,好將那張天妒人恨的俊顏,給燒個麵目全非;又恨不能從中射出無數的飛箭,好在他鐵石一樣的胸膛上,狠狠的鑿出幾個洞來。總之,若是眼神真的可以殺人的話,那麼她麵前的那隻名叫淳於焉的,早已死了千百回。
“是我毫無廉恥,還是你毫無廉恥啊?……淳於焉……你還可以再不要臉一點嗎?……”
安若溪隻覺一股意氣,生生的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不吐不快。滿口銀牙,咬的咯吱咯吱脆,恨不能將眼前的男人揉碎了嚼爛了給吞到肚子裏去,不對,她才不要“吃”他呢,是丟喂狗……
正咬牙切齒間,卻突然瞅到男人似海的寒眸裏,劃過一抹危險的流光,安若溪心中的不祥預感陡升,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隻覺眼前人影一閃,男人的身軀,卻已倏然到了跟前。
安若溪下意識的想逃,但是一雙實在沒出息的雙足,卻像是被人點了穴道,灌了重鉛一般,直直的釘在原地,動也動不了,任由男人高大的身軀,在她的眼前,籠罩成巨大的陰影。
安若溪隻覺一顆心,像是亟待漲潮的汐水一樣,洶湧澎湃,激蕩不已;又像是狂風暴雨中,無所依傍的一隻小船,飄飄忽忽,浮浮沉沉,完全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腦子裏刹那間似掠過大片大片的白光,滿滿的仿佛隨時都會爆炸,但等她伸出手去,卻是什麼也抓不住;又似被人突然抽光了所有的思緒般,空空蕩蕩、虛無縹緲……
男人似稍稍猶豫了須臾,竟順勢任由她逃離了自己的掌控……
“淳於焉……你無恥……”
事實證明,離開那隻遠一點,安若溪適才所有消失的無影無蹤的正常思維,重又陸續回到了她的腦海裏,咬牙切齒的罵著麵前的混蛋,一顆心,卻仍是像坐在過山車上一般,飛速的跳動著,也不知究竟是在惱男人的無恥,還是在惱自己的沒出息……
“既然汐兒你這麼認為……本王自然應該從善如流,當之無愧……”
但見麵前的男人,果然能夠擔得起“無恥”二字,一張天妒人恨的俊顏之上,毫無愧疚不說,尚好整以暇的睨著又羞又惱的女子,就如同在欣賞一出好笑的小醜表演一樣,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安若溪隻覺一口鬱氣,狠狠的堵在心口之處,噎的五髒六腑都生疼生疼。
“那請問你這個……不經允許,就擅自的闖進本人的閨房……有何貴幹?……”
咬著牙,切著齒,將好不容易尋到的一個話題拋出,恨恨的瞥過眼去,安若溪決定再不在他身上浪費半個眼神,這才稍稍平抑了一下那個尚有些沒出息的砰砰亂跳著的小心髒。
便見那淳於焉,一雙諱莫如深的寒眸,驀地劃過一道淩厲的流光。
“本王是給汐兒你帶來一個好消息的……”
微不可聞的冷笑一聲,淳於焉凜冽的嗓音,卻完全聽不出半分“好消息”應該有的態度,反而更像是傳遞噩耗的烏鴉一般,落在耳朵裏,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安若溪的眼皮不由的一跳,直覺一股不祥的預感,像坐火箭一般,的升上了天。
“什麼好消息?……”
安若溪發現就連自己的聲音,都在十分沒出息的開始飄忽,幾乎是硬著頭皮問的,如果有得選擇,她真的很想裝聾作啞,不管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不希望是從眼前這個男人吐出來。
便見那淳於焉目光涼涼的在她麵上掃過,安若溪的心,又是沒出息的一跳。
“……汐兒你眾目睽睽之下,不惜犧牲自己的名節……以所謂的‘人工呼吸’,救了越商國南平王世子的性命……更堅定了他非你不娶的決心……這還不是好消息嗎?……”
說出這番話的淳於焉,活像一個幸災樂禍的等待著看好戲的,隻是凜冽的嗓音中,那凝著的一抹似有還無的酸味,倒頗有幾分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的神髓……
安若溪卻在為著他話中的信息量,而神思恍惚、抓耳撓腮,哪還顧得眼前的男人麵色,是紅是白,是青是紫。
“他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懊惱之下,安若溪卻是不由的衝口而出。
但顯然這樣的“口”,卻讓麵前的男人不由的一掃心情陰鬱,十分的受用。
“看來本王真的是跟汐兒你心有靈犀……”
便聽淳於焉邪魅的嗓音,徐徐開口道。
安若溪為著那“心有靈犀”四個字,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瞬時掉了一地,忍住想要贈他一枚的白眼的衝動,剛想反唇相譏幾句,卻突然聽得男人恬不知恥的聲音,再次響起,說的是:
“……本王一早就知道汐兒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舍得離開本王的身邊的……所以本王已經代你推宇文世子的錯愛……”
比起後一句男人的“自作主張”,讓安若溪更加不寒而栗的乃是他前一句的“自以為是”。
晶亮的眸子,望向眼前那臉皮修煉的比城牆還厚的男人,安若溪不由開口道:“淳於焉……比起我不舍得離開你的身邊……似乎是你更加不舍得讓我離開吧?……”
本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打算惡心惡心那淳於焉的一番話,但是真的說出了口,安若溪的心底,卻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奇異的感覺。會嗎?自從那宇文洵澈出現之後,麵前的男人,對她一切的所作所為,真的會是因為吃醋、妒忌嗎?
這突如其來的詭異念頭,讓安若溪原本稍稍平息了的一顆心,又是不由的砰砰亂跳起來,似說不出的緊張滋味,又仿佛隱隱的生出幾分莫名的歡喜,小小的情緒,不停翻滾著,激蕩著,難以平息,然後因為男人接下來的一句話,驀地推向了風口浪尖……
冷笑一聲,安若溪也不知在懊惱些什麼,賭氣些什麼,不由憤憤然的開口道:“我不知道有多巴不得趕快離開你這隻的身邊……”
沒錯,這才應該是她的初衷,也應該是她今後堅定不移的一個目標。
眸色一厲,淳於焉明明知道眼前的小女人,膽敢直言不諱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或多或少的是為了激怒他,但是她真的成功了……當聽到她說巴不得離開他之時,他的心,竟像是被人突然點了一把火一樣,熊熊燃燒的憤怒,恨不能將麵前的小女人摧毀殆盡……
大掌一伸,毫不猶豫的掐住那一張倔強無畏的小臉,逼迫著她與他的對視。
“本王不管你心裏究竟是有多麼的巴不得離開本王的身邊……”
陰鷙殘戾的嗓音,伴隨著掐在她臉頰上,粗糲的大掌的力度,狠狠的折磨著安若溪的神經,掙脫不得,隻能被迫承受著他突如其來的怒火。
男人凜冽殘酷的話語,像是從幽暗不見天日的地府而來,帶著不能擁有,便即毀滅的泠泠恨意,一字一句的砸到麵前的女子身上,說的是:
“……沐凝汐……從你嫁給本王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選擇的權利……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沒有本王的允許,你這一生一世,都休想離開本王的身邊……”
安若溪的心,不由驀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