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比起臣妾……此刻的四王爺你……似乎更熱情如火呢……”

淳於焉所有的理智,隱忍的欲、望,因為這一句話,而瞬間崩潰,決堤而出。

“沐凝汐……你在找死……”

粗噶的嗓音,沾染著濃重的警告,眸光沉鬱,如狼似虎,勢在必得。

被挑起的欲、望和憤怒,仿佛漲潮的汐水一般,迅速的漫延在男人體內的每一滴血液裏,征服與占有,像繃緊的利箭,凝在弦上,不得不發。

俯首,男人的俊顏在安若溪的臉容上投下巨大的陰影,灼熱的呼吸,不斷逼近,燙的她的整個身子都仿佛要燒了起來。

緊緊壓抑著幾乎要跳出腔子的怦動心跳,安若溪側頭,堪堪避過他輕薄的唇瓣。

“所以,淳於焉……你這麼對我……是因為宇文洵澈看上了我……你妒忌嗎?……”

盡量裝作平靜,安若溪徐徐開口道。心,仍是不由自主的一跳。

因為躲避的動作,女子柔軟馨香的青絲,不經意的劃過淳於焉的臉頰,如弱柳拂麵,帶來似有還無的酥麻之感。

沉默。涼歡軒裏,刹那間陷入一片妖異的寂靜。惟有兀自燃燒的蠟燭,偶爾爆出來一兩聲劈裏啪啦的響聲,顯得格外清晰。

安若溪的心,跳的如火箭般飛快。

男人還維持著適才的動作,兩人的臉龐相距不過咫尺,壓迫的氣息,層層疊疊的傳到安若溪的身上,牙關緊咬,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夠防止五髒六腑,都迫不及待的從口腔裏蹦出來。

安若溪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去看此時此刻男人的反應,餘光掠處,惟見男人俊朗冷毅的側臉,像石頭般堅硬,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來。

腦子裏飛速的閃過大片大片紛雜混亂的思緒,安若溪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拽在高空之上,落不到實處。

她本來是想拿言語僵住他,忖思著驕傲如他,怎麼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是在“妒忌”,自然而然也就不屑再“要”她……

但現在,安若溪卻突然懷疑自己會不會弄巧成拙呢?像淳於焉這種腹黑的混蛋加變態,喜怒無常,絕對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維來揣測他的意念,誰知道他臉皮有多厚,一氣之下,會不會變本加厲的獸性大發啊?

厚厚的臉皮,不由的一燒,安若溪腦子裏此刻胡思亂想的盡是少兒不宜的內容。連男人的目光,何時刀子般的釘在她身上,都未有絲毫的察覺。

眸色瀲灩,淳於焉直直的望進麵前的女人那閃爍著水一般流光的翦瞳裏,諱莫如深的寒眸裏,驀地掠過一道淩厲的弧度,似卷著肆虐的狂風暴雪,恨不能將那映在眸底深處的窈窕身影,揉碎碾爛,溶進自己的骨血裏,讓她再也休想從他的視線裏逃離。

妒忌嗎?這種亟待將她毀掉的欲、望,是源於妒忌嗎?淳於焉不知道,更不想知道。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值得他不擇手段……眼前的女人……更不配……

“沐凝汐……在本王麵前……收起你的小聰明……”

低沉的嗓音,性感而邪魅,男人輕薄的指尖,緩緩的撫過安若溪嬌嫩柔軟的唇瓣,力度似輕還重,觸感似冰似火。

感覺到懷中的女人,單薄美好的身子,因為這樣的觸碰,而不自覺的輕顫,一如山穀裏隨風飄曳的清幽百合。

淳於焉晦暗的眸色,又是一深。

“就憑你……還不到讓本王饑不擇食寒不擇衣的資格……”

漆黑如墨的瞳孔裏,有凜冽陰寒的流光忽明忽滅,淳於焉微涼細長的手指,順著女人嬌豔欲滴的唇線,重重的劃過一道淩厲的弧度,似帶著絲絲莫名的憤怒和泠泠恨意。

然後,鐵鉗般的長臂,驀然一鬆,將禁錮在懷中的女子,毫不留情的一把推開。俊朗冷毅的臉容上,早已恢複成一貫的寡淡清冽,高高在上,一如神祗。仿佛適才的一切曖昧,從來未曾發生過一般。

突如其來的推力,安若溪沒有防備,踉蹌幾步,險些摔倒在地,堪堪穩住身形,下意識的望向麵前男人的眼神中,兀自帶著手足無措的慌亂和迷迷糊糊的錯愣。

待反應過來時,安若溪卻忍不住恨恨的瞪向麵前的淳於焉。尤其是瞧見他那涼薄的唇瓣間,凝著的一抹嘲諷而不屑的冷笑之時,心中的一股無名之火,更是蹭蹭的燒了上來。

不夠資格……那他剛才對著自己又摟又抱,由啃又摸的,是別人拿著槍指在他腦袋上逼他做的嗎?這男人,簡直又混蛋又無恥,又臭又硬,並且還真是深諳得了便宜還賣乖、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變態心理啊……

在心底咬牙切齒了一番,安若溪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在這裏懊惱個什麼勁?她所作的一切,不都是希望他能夠不屑於“要”她嗎?為什麼等到他親口說出來,自己竟然會覺得如此的刺耳,甚至內心深處,還有一股淡淡的失落和複雜呢?十分的不舒服。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安若溪立馬將心底那些莫名其妙、不該有的情緒,通通都趕了出去。

深深吸了一口氣,安若溪抬起頭來,晶亮的眼眸,毫不畏懼的迎向那一雙暗流洶湧的瞳孔。濃淡合宜的眉毛,微微向上一挑,似琴弦波動,眉眼間那種神采飛揚,盡顯嬌俏與風情;嬌豔欲滴的唇瓣,緩緩的扯開一抹清淺的弧度,如春風過處,梨花漸放,如有蠱惑人心的魔力;兩片紅唇,一開一合,清亮的嗓音,似泉水叮咚,劃過幽徑,徐徐傾瀉而出,說的是:

“那我就放心了……”

眸色一深,淳於焉直直的望著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原本因為她這一句話,而瞬間升騰起來的不知名惱怒,已經完全的無影無蹤,涼薄的唇瓣,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般,若有若無的扯開一道凜冽的微笑,一眼瞧過去,隻覺異常的詭異而邪魅,活像一隻正在算計著什麼的老狐狸。

安若溪隻覺背後如同像是被人突然之間,放了一條冷蛇般的竄過她的脊梁,帶來陣陣的不寒而栗的觸感,不由的輕輕打了一個冷顫。

“放心?……”

如呢喃般的重複著這兩個字,淳於焉漆黑如墨的瞳孔,似漫不經心的掃過女子精致的臉容,如芝蘭玉樹的喉嚨裏,有低低沉沉的淺笑,緩緩的逸出口腔,如清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又如溪水滑過青石,淙淙轟鳴。

那樣性感而邪魅的輕笑,似貓爪一樣撓在安若溪的心底,又似銳利的刀鋒,毫無預兆的刮過臉龐,帶來又麻又痛的觸感。

安若溪隻覺渾身上下,立時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就像是深夜裏,一個人躲在房間裏看恐怖電影之時,傳來的任何聲響,都會油然而生的如遇鬼魅之感。

男人的嗓音,卻愈加輕柔,就像一場刻意營造的飄渺美夢一般,絲絲縷縷的鑽進安若溪的耳朵裏,隻是,說出來的話語,卻仿佛青天白日裏,忽然響徹的一道霹靂般,可以瞬間將人由雲端,摔落深不見底的懸崖。

便見他涼薄的唇瓣間,一開一合,說的是:

“愛妃真的是可以放心了……本王已答應宇文世子的求親……所謂朋友妻,不可欺……本王自然不會再對汐兒你有什麼非分之想、輕薄之舉了……”

安若溪如遭雷擊,愣愣的呆在原地,半天不能緩過這口氣來。待反應過來,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半個字都沒有聽錯之時,隻覺喉嚨裏,像是被人生生的給塞進去了一根魚刺,吐不出,咽不下的,噎的生疼。

“淳於焉……你說什麼?……你答應了那個宇文洵澈的求親?……你瘋了嗎?……”

因為太過震驚與氣惱,安若溪簡直不能置信,滿臉滿眼,盡是抓狂的表情。

“本王自然沒有瘋……宇文世子以黃金萬兩來買汐兒你的改嫁……這筆生意,算下來……本王並不虧……”

便見男人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麵前的女人,臉不紅、氣不喘,神色自若,好整以暇的開著口。

那漫不經心的一個“買”字,還有其後的“生意”二字,像是一根刺一樣,戳到了安若溪不見天日的心底,雖不會致命,但尖銳的疼痛,卻清晰的可怕。

抬眸,狠狠的瞪向那個氣定神閑的男人,幾乎是咬著牙、切著齒的開口道:

“淳於焉……我不是你擺在家裏的一件東西……可以由得你任買任賣……你要是窮瘋了,想賺錢,隨便你自己愛嫁給誰嫁給誰……但是你做不了我的主……我不嫁……”

女子懊惱不屈的模樣,像極了一隻被激怒的小野貓,鋒利的爪子,似乎隨時都會抓向眼前的男人。

漆黑如墨的瞳孔裏,閃過大片未明的浮光,淳於焉望著女子張牙舞爪的樣子,仿佛十分的受用。

斂去嘴角那不經意間泄露的一抹笑意,淳於焉淡淡開著口:

“汐兒你前些日子,還不是吵著鬧著、大義凜然的要本王休了你嗎?……本王現在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願……你應該感到高興……該對本王感恩戴德才是……”

“莫非汐兒之前不過是口是心非,欲擒故縱……根本就不舍得離開本王?……”

眸色戲謔,淳於焉漆黑如墨的瞳孔,倒影著女子因為憤怒而愈加嬌豔如花的臉容,冷硬堅硬的一顆心,卻驀地劃過一縷奇異的感覺。

“感恩戴德你的大頭鬼……誰不舍得你了?……”

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安若溪不管不顧的打斷男人無恥的聲音,隻覺胸腔裏氣的都快爆炸了。

“淳於焉……我是巴不得你休了我……但是誰讓你多管閑事的給我做媒了?……難道你上輩子是媒婆嗎?還是你以後打算轉行做媒婆?……”

眸光一厲,淳於焉望向那個氣勢洶洶、口不擇言的女人,那一句“巴不得你休了我”,還真是令人覺得如此的刺耳。

“既然你想讓本王休了你……那就乖乖的嫁給宇文世子……除此之外……誰也別想……”

殘戾陰鷙的嗓音,帶著一觸即發的慍怒,狠狠的截斷了女人的喋喋不休,淳於焉射向她的眼神,如刀似劍,寒涼刺骨。卻在最後關頭,將那衝到喉嚨的一個名字,生生的壓了回去。而因著這莫名的情緒,便愈加的懊惱。

安若溪卻隻道他這是在警告自己,本就燒的一片旺盛的怒火,一下子又像是被人倒了一桶油似的,仿佛馬上就要爆炸了一般。不由狠狠的瞪著麵前冷若冰霜的變態男人,咬牙道:“淳於焉……世界上還有比你更加卑鄙無恥下流的人嗎?……”

“你還是不是男人啊?……別人都在你家裏搶你的老婆了……你居然拱手相讓還不算……竟還明碼實價、明目張膽的要賣老婆……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好歹我也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門的四王妃……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過你的娘子啊?……”

除了深深的懊惱和憤怒之外,安若溪的心底,還有一股說不清的失落之感,就像是你自覺一直以來很討厭的一個人,並且知道他也很討厭你,但是真到了撕破臉皮的時候,卻還是會忍不住的難受。但是不對啊,如果真的對他毫無期待的話,又怎會有現在的失望呢?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著實嚇了安若溪一大跳。不會的,她才不指望眼前這隻變態真的會被自己這麼罵一罵就突然良心發現。一定是自己被他氣的糊塗了,所以才會思覺失調,胡思亂想的,一定是這樣。

淳於焉卻在為那最後一句“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過你的娘子啊?……”,而驀地心頭一跳。“娘子”二字,像一股不經意闖進身體的暖流一般,流淌在血液之中,隻是尚未到達那冰凍三尺的內心深處,便已被他狠狠的截斷。

“娘子?……”

似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一件事一般,便見那淳於焉,涼薄的唇瓣間,凝著一抹泠泠的冷笑,落在麵前女子身上的眼眸,含霜帶雪,恨意凜然。

“沐凝汐……你是不是忘了……你從來沒有機會爬上過本王的床……成親半年以來……你我隻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罷了……娘子二字……你還不配……”

毫不容情的話語,字字如刀,句句似劍,割在安若溪的心頭,一時之間,倒說不清楚,這樣的感覺,是羞,是怒,還是絲絲縷縷的鈍痛?

同樣的一番話,在樂客居之時,也響起過。不過其時,猶如勝利者姿態的指出淳於焉同沐凝汐“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這一事實的那個人,是宇文洵澈而已。

淳於焉永遠都記得,當時的他,眼皮竟不由的一跳,猶如被人當麵侮辱,恨不得立時找出那個名喚沐凝汐的小女人,然後狠狠的將她壓在身子底下……要她名副其實的變成他的妻……

如果麵前的女子,能夠早一點的成為他的女人……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的一切狂蜂亂蝶……而她是不是也就離不開他了呢?……

砰然跳動的心髒,竟是不由的一熱,淳於焉射向麵前女子的寒眸裏,刹那間掠過大片欲/望的浮光,邪魅而危險。

“沐凝汐……若是你真的不想嫁給那個宇文洵澈……本王也許可以勉為其難的成全你……”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下意識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隻要你今晚好好的取悅本王……使盡渾身解數,把本王伺候的高興……本王或許可以留你在焉王府裏繼續做本王的床奴……”

俯首,男人灼熱的呼吸似有若無的噴灑在安若溪的耳蝸,邪魅的嗓音,溫柔似水,如同情人間最親昵纏綿的私語,隻是,那涼薄的唇瓣,一開一合,傾吐而出的內容,卻再下流不過。

安若溪隻覺一顆心,像是突然之間被人給狠狠打了一拳般,有悶悶的疼痛,漸次的漫延開來,連一呼一吸這樣簡單的動作,都仿佛帶著絲絲縷縷的炙痛。

整個身子,一時之間像是被人拋進了噴湧而出的火山岩漿般燥熱,一時之間卻又似被人丟入了冰凍三尺的雪窖裏般寒涼刺骨。

望住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張天妒人恨的俊顏,安若溪隻覺得又是憤怒,又是可笑。

“淳於焉……你可以再卑鄙無恥下流一點嗎?……”

層層疊疊的懊惱,如骾在喉,不吐不快,安若溪不由咬著牙,切著齒,恨恨然繼續道:“……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我就算是嫁給阿貓阿狗,也不會……求你的……”

狠了狠心,安若溪終於還是不齒將那侮辱性意味十足的“取悅”二字說出口,一雙晶亮的眸子,恨不能從裏麵射出無數的飛箭,然後全部釘在麵前的男人身上。

寒眸一厲,淳於焉極力抑製住那因為女人的一句“就算是嫁給阿貓阿狗……”而瞬間升騰的想要將她狠狠壓在身下的衝動,冷冷一笑,開口道:

“那你就等著嫁到越商國做宇文洵澈的第十八房妻妾吧。”

安若溪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擠逼的堵在胸口,噎的一顆心都生疼。

“淳於焉……你用不著嚇唬我……我是皇上親自下旨指婚於你這個四王爺的王妃……而你居然為了區區萬兩黃金就要把我給賣了……你以為皇上會任由你胡來,不聞不問嗎?……就算是要改嫁,也得先有皇上的旨意……”

先前被這淳於焉刺激的思維一片混亂,此刻的安若溪卻是腦子裏精光一現,自以為找到了整件事的破綻和轉機,咬牙道。

麵前的男人,因為她不經意的抬出的“皇上”,諱莫如深的寒眸裏,瞬時掠過一道殘光,充滿了危險與狠戾。

“沐凝汐……你未免也太自作聰明了……抑或是你真的就這麼看得起你那位皇帝表哥會為你抱打不平?”

冷笑一聲,淳於焉凜冽的嗓音,猶帶著三分未明的濃烈恨意和絲絲的嘲諷與不屑。

“你大概不知道……淳安國半數以上,鑄造兵刃的生鐵,都是從越商國購來的……若是沒有了越商國的鐵礦供應……淳安國別說是擴展版圖,就連自保都尚且不能……你的那位皇帝表哥最清楚不過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你認為,在你這個表妹,與淳安國命運前途之間,孰輕孰重……你的表哥,又會做出怎樣的取舍?……”

漆黑如墨的瞳孔裏,驀地閃過一道厲光,淳於焉知道,她的那位皇帝表哥,同他這個掛名的夫君一樣,在麵臨著眼前的女人,與越商國可以提供的生鐵之時,在這兩者之間,根本不需要取舍,便可以做出怎樣的決定。

安若溪卻為他突然而直接揭穿的“事實”而深深的震驚。之前,陸籠晴曾經給她補習過有關越商國的知識,其中就提到過這越商國盛產鐵礦,而在這個時代,鐵礦資源匱乏,且又是鑄造兵器最重要的一環,無論是南麵的靖遠國,還是自己現在所處的淳安國,想要強兵黷武,都必須依靠從越商國購買生鐵來實現。

當時的她,聽到這件事之後,不過是一笑而過,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但現在,問題卻擺在了她的身上……如果那個宇文洵澈執意非要得到她不可,以此來威脅她所謂的皇帝表哥……在江山和美人之間,作何選擇,幾乎是毫無疑問的……況且她算什麼“美人”?

意識到了這一點,安若溪本來信誓旦旦的一顆心,不由的一沉,一涼。她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在這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國度裏,在這個波詭雲譎的皇室中,麵對種種現實,她根本無依無靠,無能為力,以及無可奈何。

心中,隻覺莫名的悲哀,頗有心灰意冷之感。

難道自己的命運,真的要被這群人操控嗎?不,她安若溪是誰?豈會任人擺布、束手就擒?她不甘心。

抬眼,安若溪望向麵前俊朗的如同天邊清冷月色般好看的男人。此時此刻,他幽深似海的一雙寒眸裏,猶帶著三分的嘲笑、三分的痛快,以及剩下的四分未明的複雜。她看不懂,也不想懂。

“淳於焉……你,或者皇上……會做出怎樣的取舍……那是你們的事情……我無法左右……”

嘴角輕輕的扯開一抹泠泠的笑意,安若溪仿佛突然之間想通了什麼事情般,放下心頭大石,一切都順從著自己的意願而生,繼續道:“但是……我絕不會任由自己被人當成物品一樣買賣交易……我的命運……就算是不能由自己掌握……但也絕對不允許其他人操縱……”

澄澈透亮的眸子裏,驀地閃過一抹決絕和堅毅,令她原本就晶瑩剔透的臉容,更似籠了一層流光般,自信且驕傲,聖潔又妖嬈,神采奕奕。

眸色一深。淳於焉直直的盯著麵前信誓旦旦的女人。她那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毫不畏懼的模樣,竟似沾染了某種魔力,令人一眼望之,幾乎深陷,不能自拔。

目光輕撇,淳於焉緩緩將自己瞳孔裏倒影著的女子的容顏,毫不留情的抹去。否則,再看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他一生一世,永遠都不可能為了任何人,更別說是為了一個女人,而破壞自己的計劃。

“那本王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力挽狂瀾……抑或是被逼妥協……”

凜冽的嗓音,輕輕淡淡,掩蓋了一切的喜怒哀樂。

“好,那你就擦亮眼睛看著吧……”

胸膛一挺,頭顱一昂,安若溪鬥誌昂揚,如勝券在握。

望著麵前的如芝蘭玉樹般的男子,拂袖而去,搖曳的燭火,隨著男人砰然一聲將房門摔上,而掙紮了須臾,終於支撐不住的熄滅。整個房間裏,瞬時陷入一片漆黑。

安若溪所有強裝出來的自信,在這一刹那間,似被人完全抽光了力氣,再也無力支撐整個身軀,一屁股堪堪的坐到了床上。一顆心,就像是這房間裏的無邊夜色般,伸手不見五指,茫然而無措。

*******

“怎麼樣?……”

看到出去打聽消息的陸籠晴終於回了來,安若溪忙不迭的迎向前去,滿臉滿眼盡是焦切和緊張的模樣。

“啟稟娘娘……”

陸籠晴氣也來不及喘一口,便回道:“宮裏傳來消息,說皇上聽得宇文世子的請求之後……尚沒有做出反應……就突然暈倒在養生殿……太醫診治之後,說皇上是由於近日國事操勞……亟待靜養,不宜喧囂……所以關於宇文世子的事情,暫且壓下……等皇上病愈之後,再行討論……”

聽到淳於謙在關鍵時刻突然暈倒,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動,隱隱覺得事情太過湊巧,如果她說她認為這是她的皇帝表哥在拖延時間,會不會有點自作多情?不過看來因為這一變故,暫時應該不會有人逼她嫁給那個宇文洵澈,又總算是稍稍鬆了一口氣。

“那還好……隻要我的皇帝表哥還沒有同意,諒那個淳於焉應當也不敢擅自休了我,把我嫁給別人……”

一想到淳於焉那隻變態,昨夜對她的所作所為,還有他逼迫她的混蛋行徑,安若溪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

陸籠晴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

“對了,籠晴……我讓你打聽的關於那個宇文世子的事情……比方說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有什麼優點……不對,優點就不必了,最重要是有什麼弱點之類的……你有沒有什麼消息啊?”

突然想到這一著,安若溪雙眼巴巴的望向麵前的丫鬟。求人不如求己,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宇文洵澈看上了自己而引來這麼多麻煩,那麼最直接的解決方案,就是讓他自動放棄娶她的念頭……也好讓那個混蛋淳於焉空歡喜一場……

“娘娘,照你的吩咐,奴婢已經打聽出來一些消息了……”

便聽那陸籠晴娓娓將自己得來的關於宇文洵澈的所有事情,一一報告給了安若溪。

安若溪一邊聽著,一邊腦子裏飛速的想著應該怎麼做,待陸籠晴說完,計策也差不多成形了。

“太好了,籠晴……有了這些信息,總算是知己知彼了……”

說著這句話的安若溪,像是為了自己給自己打氣一般,神情不由的一鬆。

“娘娘,你可是想到了什麼法子?……”

望著麵前眼珠滴溜溜的轉著的安若溪,雖然明知她已不是當日那個任人擺布、委曲求全的王妃娘娘,陸籠晴卻仍是不由的替她感到擔心。

“差不多吧……不過都是些小伎倆……有沒有用……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聽得她相問,安若溪本想爭氣的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沉吟了須臾,仍是實事求是的,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

老實說,她心裏真的沒有底,不過現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雖然沒有多大成功的把握,但也總歸是死馬當活馬醫吧,坐以待斃,從來不是她的風格。

看著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眼前的小丫鬟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又多了三分的擔憂和凝重,安若溪心中一暖。

“籠晴,你不用太過擔心……沒關係,事在人為……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將俗語和古詩亂攪合一番,安若溪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本來是為了安撫陸籠晴的說辭,到得後來,連自己都有些信了,頓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與其現在就開始杞人憂天,不如順其自然。這樣一想,更覺輕裝上陣。看來自我暗示這招果然有用。

“奴婢也相信娘娘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得償所願的……”

陸籠晴輕聲的開口道,同時也在心底暗暗祈禱著、希望著事情真的能夠誠如自己所說,圓滿的結束。

“那是當然……有句話叫做‘吉人自有天相’,說的就是我……”

眉毛一挑,安若溪此刻神采奕奕的模樣,盡顯傲嬌調皮的本色。

瞧著陸籠晴憂心忡忡,也不由的被自己逗笑了,安若溪心情也不由的更放鬆。

“我還沒有多謝你……這麼快就幫我搜集了那個宇文洵澈這麼多的消息……籠晴,你太厲害了……”

安若溪本來想調笑她幾句,說些“可以去當情報人員”之類的話,但想到之前她“細作”的身份,雖然早已時過境遷,她根本就不再放在心上,但是考慮到陸籠晴敏感的小心髒,還是將話生生的給咽了下去。感激之情卻並無半分摻假。

可盡管如此,卻見那陸籠晴聽了自己的話之後,麵上不僅一紅,一雙大眼裏還兀自的閃爍著些不自然的情緒,嘴角微不可見的抽動了一下。

“娘娘……這並不是奴婢的功勞……其實……這些信息,都是由連侍衛交給奴婢傳到娘娘的耳朵裏的……”

低頭,陸籠晴聲音低低,囁喏著開口道。似又矛盾掙紮了一小回兒,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欲言又止。

聽到這是連亦塵暗地裏幫她,安若溪心底不由的又是一暖。看來有朋友就是好,在你有什麼事情的時候,或默默支持,或挺身而出。

“連大哥果然是大好人……籠晴,你有機會,幫我多謝連大哥……等我解決了那個宇文洵澈的事情,再親自向他道謝……”

若是換做以前,安若溪肯定立馬就去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了,但是不知為何,卻直覺若是被那淳於焉知道了此事,隻怕就是一場風波。雖然她並不怕他,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免的就免了吧。

想到現在自己的處境,對於節外生枝這件事,安若溪著實是有心無力了。況且她相信,與連亦塵之間,也本不在乎多一句或少一句“謝謝”,所謂君子之交,肝膽相照,也不在於這一時。

相比之下,那個淳於焉,簡直就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一隻冷血又變態的衣冠禽獸。

人家說一夜夫妻百夜恩,嗯嗯,好吧,雖然他與她隻是有名無實的一對假鴛鴦,但自從她醒來之後,他前前後後也占了自己不少便宜了,又啃又咬,又親又摸的,上下其手的對她做那些流氓行徑……

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前一秒還對著你“發情”,緊接著就居然能夠說把她“賣”給別的男人,就“賣”了,翻書都沒有他翻臉快。她真想挖開他的心看看,裏麵是什麼銅牆鐵壁的構造,那顏色是黑還是白。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救他,讓他給那些亡國的殺手給殺了得了。也就不會有今天他的卑鄙無恥,忘恩負義了。

哼,他想把她休了,讓她嫁給那個宇文洵澈,來滿足自己的私欲,她就偏偏不讓他稱心如意。

憤憤的想著,安若溪再一次下定決心,就算是為了讓那隻變態的願望落空,她也絕對不能嫁給其他人。

“籠晴,你幫我去準備一些東西……”

晶亮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安若溪鬥誌昂然。